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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千户湾血雨坠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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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梁淑声嘶力竭地尖叫,极度的痛苦让她失去了理智,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朱建华头皮发麻,朝着底下人吼道:“快!就近召集所有的渔民,有船的借船,有人的摇人,马上给警局那边打电话请求支援!再叫港口管理局那边立刻关闸!立刻!!!”

营救小队再也不敢耽搁,哨塔上还有一个人,朱建华从身边小警察手中一把夺过荧光外套卷在了自己身上,和营救人员一起冲到了前线。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被这一状况惊吓程度最大的当属路海等人。

先前商定好了的,他们几人齐心协力诓骗李良俭入局,最后的结局应该是程新遥出面指认李良俭,一切都和和美美地画上完美的句号才对,绝不会有梁也被推下塔的结局。

倒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你们要先救李良俭!你们都没看到吗?是李良俭推他的!应该先救梁也!”路海怒火攻心,朝着阻拦他的警察怒喝。

更多的横幅被拉出,天边的惊雷昭示着天气即将更加恶劣,留下来镇场子的小警察此刻也焦头烂额,他震声表示,“人我们都会救!我们现在要封锁现场,请各位无关人士有序离开!记者朋友们,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事件后续,但请相信我们警察,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的,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崩溃到极点的梁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生理性的痉挛和颤抖让她失去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只能任由女警察半扶半托着离现场越来越远,离梁也越来越远。

“不,不——”梁淑绝望地张唇,却发现自己完全失声,那一刻,悲伤和绝望终于压垮了她。

就在所有人都被警戒线逼退之时,一道人影却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离得最近、正准备踩着梯子下河堤的朱建华率先反应过来,他想伸手去拉,却只碰到对方的衣摆,那道影子像只鬼影般,从近乎垂直坡度的陡岩滑了下去。

“周与——回来!!!”朱建华怒不可遏,但他一声声的呼喊却根本拉不回人。

那道峭壁上的岩石无比锋利,直通下面的河岸,又有无数瞧不见的隐礁,就是寻常退潮的时候都不大有人敢往那儿玩水,可这的确是最快通往河道的方式,只是太险。

“他不要命了!”回过神来的路海意识到周与的打算,“他是打算从河的这一边游过去救梁也!”

且不说这漫天的暴雨,就光是赶上夏汛这一点,河水暴涨,这个想法意味着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

路海陷入极大的痛苦和纠结,一方面,他希望梁也不要出事,可同时他也知道,那是专业救援团队都无法做到的事,周与现在的行为无异于白白送命。

路海朝着朱建华大喝道:“你快叫最先下去的那批人去河道那儿拦他,绝对不能让他下水!”

闻言,一旁梁淑流出两行眼泪,双手抠着地上的泥污,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样心神俱碎的还有罗春盈。

梁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在场的警察决定先对李良俭实施救援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了二者取其一的决定,梁也的生还机会早已经被放到了一个极低的可能性,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与的行为意味着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梁也,哪怕这个选择会让他万劫不复。

梁淑脑中忍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不要拦下周与,假如……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救得了她的儿子呢?

可这是一个要别人舍命来救自己孩子的自私要求,更何况在此之前,无论梁也用何种办法央求了她多少次,她都无一例外地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周与的处境选择了漠视。

这大概就是报应,因果轮回,终于应到了她身上。

嗫喏了半晌,梁淑觉得自己简直抬不起头,她颤抖着看着罗春盈,看着这个曾被自己羞辱威胁的普通女人,此刻她的眼里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朱建华正要吆喝最下面的警察去拦周与,却听到人群里传来轻微的一声阻止。

那声音从一开始掺杂着颤抖的微弱,渐渐变大,直到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不要拦,让他去找,我知道……他水性很好,他有分寸的。”每一个字,罗春盈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说完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梁淑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望向罗春盈,这个站在大雨中的女人让她感到陌生。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很快,岸上只剩下七嘴八舌的居民。罗春盈不肯离开,同样作为亲属的梁淑也坚持固守在原地。

“为什么?”梁淑宛如一具僵硬的尸体,只能机械地发问,“为什么你会答应——”

“你不要以为这是因为你儿子的命更重要。”罗春盈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她扭过脸,那是一张痛苦到无法言喻的扭曲面孔,可她的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我懂小与,就算能把他拉上来,他还是会想尽办法下河。万一小梁……小与会一辈子活在自己没有付出全力的痛苦里。”

罗春盈抹去脸上的眼泪,“所以,哪怕这个决定会让我心痛的恨不得立刻去死,可这是小与的选择,是他选的,我就听他的。我答应他去救小梁,是因为我知道小梁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更因为我知道,在他尽了全力之后,他不会不要命,他不会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舍在这世上。”

这番话从罗春盈的口中说出,令梁淑大受震撼。

“你还不明白吗?哪怕你能把全世界送到小梁跟前,可如果不是他要的,那你的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他是个人,就算是精神有问题,他也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有心,有想法。”

罗春盈的声音如针般刺入梁淑的心脏,“你就没有想过,像小梁那样的孩子,明明活得那么艰难却还愿意在你面前待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你能攥得住他,是他舍不下你。”

梁淑呆愣在原地,久久地失神。

河水翻滚,看不见边际,夜幕中,水天一色,是无穷尽的黑。

凭借痛觉,周与知道自己从峭壁上爬下来的时候身上应该被割了不少道口子,可他来不及察觉疼痛的等级。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酷刑,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眼见快要着地,最后一脚却踩了空。

一瞬间,天旋地转,周与从近一米高的峭壁上滚到河滩边花丛堆里。

冰冷的河水拍到皮肤上,带着冰冷的凉意。

周与忽然想起,梁也的身上总是凉凉的。

在这样的水里应该会很冷吧。

顾不得疼,周与挣扎着起身。顶上方已经亮成了一排,救援团队也已经成功登上哨塔,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从堤坝废墟那边试图下河,但无一例外地都被这险要的河水阻拦了,反而是他兵行险招,竟然是速度最快的一个排头兵。

周与毫不犹豫地蹚进了河水中,身体逐渐被河水包裹,他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游向对岸。

白日里清澈的河水此刻漆黑浓稠,放眼望去好像看不到边,死亡和未知交杂着刺激着人的原始求生欲,在另一个更大的浪花狠狠扑在周与脸上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大口水,鼻腔和耳膜瞬间失去了短暂的知觉。

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周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翻滚的浪花带着不断起伏,身上的力气好像在逐渐流逝,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侵入他的心脏。

周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时路,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哨塔。

生死关头也容不得他去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只剩下一个念头如黑夜中的指明灯引领着他的所有思考,坚定而不容置疑,那就是——

绝不要再丢下梁也。

不知呛了多少次水,直到手脚筋酸得血管都快要炸开时,周与终于游到了哨塔下的水域。柔软的水草在周身环绕,周与感觉得到自己脚下不再是虚空,能隐约踩到些什么。

“梁也!梁也——”周与声嘶力竭的呐喊从肺叶里钻出。

空旷的河面将他的声音带的越来越远,越来越空灵,一声叠一声,到最后甚至破了音。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触眼所及只有无尽的河水。

不断有浪拍过来,周与没有忍住眼泪,那是从心底深处蔓延的恐惧,根本不允许他的理智压制。

他无法思考,只能一遍遍地沿着河水的走向继续往深水区游去,搜寻着梁也可能存在的迹象。

他为什么那么蠢,他为什么会怀疑梁也是不是对他存有百分百的爱。

活在多年精神控制下的梁也未必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倒底爱不爱一个人,所以面对他的质问,如果不欺骗的话,当然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实际上,关于爱的纯粹与否,行动比言语更有证明力。

哪怕被羞辱地推远、哪怕周围人开出多么诱惑的条件、哪怕自己面临着难以忍受的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都要坚持留下来,去完成他的心愿,哪怕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成全他的心愿……

这如果不算,那究竟还有什么才配得上称之为爱?

自始至终,犯蠢的人是他啊。

“我错了,我不应该推开你。”周与在河水中无助地张望,渴望能看到一丝曙光,“梁也,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隐约有什么东西上下起伏着。

周与一刻不敢耽搁,屏息游去。离得越近,心跳便如鼓声大作,在希望和绝望的双重极端情绪拉扯下,周与终于瞧清了,在水中漂浮着的正是梁也。他的手臂卡在两块礁石中间,所以即使风急浪涌,梁也幸运地没被卷走。

梁也的脑袋低垂着,情况不明。

周与奋力游过去,他从背后托起梁也的身体。在触碰到到身体的一瞬间,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溢满胸腔,周与难过地滚出两行眼泪。

“梁也,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周与一边奋力解救梁也的胳膊,一边在梁也耳边喃喃喊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更急促。

可梁也却只是挂在他身上,如果不是靠着微弱的心跳声,周与几乎要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已经失温的尸体。

天地之大,一时之间竟没有去处。

救援人员大部分都在塔上,一时半刻还下不到水中,更不要说精准找到他们此刻的位置。

现在这种时候,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别怕,我带你回去。”周与当机立断,他伸手揽住梁也的腰,将他抱在怀里,仅靠一只胳膊划着。

因为抱了个人,所以游的时候免不得深一口浅一口地呛着水,眼睛更是被腌得生疼,周与不断地说着话,不知道是对梁也,还是对自己。

“以后无论你怎么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了。”

“对不起,我上次那么混蛋,等你醒了,你再好好收拾回来,好吗?”

“小也……你不喜欢我叫你小也,对吗?椰子,宝宝,我这么叫你好不好?”

“我爱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么爱你,我真是蠢透了。”

“能听得到我说话吗?现在还不能睡。”

“别离开我。”

……

“你好吵。”耳畔旁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肉麻死了。”

周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停下了游动,浸在河水里的手从梁也的心脏一路向上摸去,直到摸到他微微蠕动的嘴唇时,他才确定自己不在做梦。

“好吧,骗你的……”梁也的声音再次传来,“其实我喜欢你肉麻……”

“真的是你在说话吗?”周与呆住了,筋疲力竭的时候,他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倒底是眼泪还是雨水,也分不清自己听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是我。”怀里的人动了动胳膊,抱住了他的腰,“周与……我冷。”

“别怕。”周与抱紧了梁也,“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尽管这样安抚着梁也,但周与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的流逝,更要命的是,他的小腿猝然一麻,抽了筋,忽然整个人就完全动不了了。

或许拼一把还能游到安全的岸上,可有梁也在,他不敢赌一点风险。

茫茫河水中,周与忽然找到一线生机——那是一块高于河面的裸岩,是当初他对梁也发疯失控的地方。

忍住腿部的麻和痛,周与先将梁也推上裸岩,在确认台面够大之后,周与慢慢拖着自己疲倦不堪的身体爬了上去。

上岸后,梁也猛地呕了起来,周与无措地伸手去给梁也擦拭,浑然不觉呕吐物的异味。

他们所在的地方完全隔绝光线,黑暗中,两人根本瞧不见彼此,只能通过肢体接触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还冷吗?”

“不冷……”梁也的声音很微弱,“但你可以,咳咳,抱抱我吗?”

这是一个故作轻松的打趣,周与却听得鼻腔一酸。他知道梁也并不想让他难过,于是缓缓托起梁也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挡住不断刮进来的雨。

“周与。”

“嗯。”

“你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嗯。”

“对不起,但是,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让他们不要跟你说的。”

“我知道。”

“这么做很极端吧,如果你这么做,我应该会气到发疯。可是,周与,我就是这样的人。”

周与刚要说话,梁也却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意在安抚。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活得别扭又可笑。我讨厌被掌控的生活,可是我又离不开那个家,我想努力地获得妈妈的认可,但是我又做不到当一个被摆布的傀儡。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不敢承认我有病,是因为我不想被治好,我害怕改变,索性就让一切放任变得更烂。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身边所有能看到的、学到的例子里,爱是通过交换和欺诈才能置换到的资源。只有永远站在掌控者的位子,才不会变成被剥削的那个人。所以,我对你满嘴谎话,总是不择手段地哄你骗你,我分不清我对你究竟是骨子里的恶性依赖还是真正的喜欢,直到——

“直到初雪那天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天,我才意识到,哇,原来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喜欢到我已经没办法抽身了。

“周与,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才知道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这对我来说,才是我活着真正的意义。”

濡湿和粘稠的触感浸在颈间,周与悄悄地伸手抹了抹,探到鼻尖,那是鲜血的味道。

远处巨大的曝光灯被拉亮,应该是渔民的轮船上才有的照明设备,整个漆黑的河面上瞬间被照亮了一大片。

周与颤抖着移动视线,他终于瞧见了怀中人的面庞。

消瘦,惨白,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那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容,此刻右脸上却被划了一道硕大的伤口,不知是石子还是瓦砾嵌在了脸颊的皮肉里,惨不忍睹。

这个一向喜欢在他面前夸张喊疼的人此刻却安静地说着话,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如何如何好,好像是在用尽全力证明他是一个足够好的人,所以值得被全世界爱。

周与忍不住落下泪,豆大的泪珠沿着鼻梁滑下,滴到梁也的眼睛上。

“不要难过呀。”察觉到周与起伏的胸腔和哽咽的鼻息,梁也勉力笑了笑,“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我想做,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控制我,没有人限制我,其实,我觉得很痛快。一生有一次这么痛快的时候,足够了。”

救援的船只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灯光一簇簇打在河面上。

梁也轻轻嗅了嗅周与身上的气息,只可惜,周与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让他记住。

真的,好不舍得啊。

可是,再舍不得,也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你该走了。”梁也轻轻开口。

周与却不肯松动分毫,“我要陪着你。”

“你知道的吧。”梁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会永远喜欢你。”

“我知道。”周与想紧紧抱住梁也,可却怕自己多一分力气都会加重梁也的疼痛。

网上那么大铺天盖地的阵仗,为的就是营造他们彼此对立不合的姿态。倘若让那些人看见他们以亲密的姿态被一起营救上去,所有的铺垫就会前功尽弃。

后面的路还要走下去,他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就置大局于不顾。

梁也挣扎着要推开周与,“不要任性。”

一个从不会将所谓的大局看在眼里的人,如今也会反过来教他了。

周与何尝不清楚这里面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清楚他不能毁掉这一切,他不舍盯着梁也,像是想要把他看尽。

无力和悲伤席同样席卷着梁也的心,依稀间,梁也察觉到周与轻轻托住了自己的脸,慢慢地,吻上了他的唇。

冰凉的,带着眼泪的吻,像是蝴蝶的翅膀轻颤,充满无尽的悲伤。

梁也的视线下移,他看见了周与脖子上的项链,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在颈间摇晃着。

那个从戴上的那一天起就从未被摘下过的项链,是他们爱的证明。

梁也闭上了眼睛,任由腥甜的鲜血、咸湿的眼泪在唇齿间缠绕。

终于,在救援船只到来前的最后一秒,两人缓缓分开。

周与无声地落入水中,浮在水面上的半张脸仍旧不舍地望着岩石上的人。

“周与。”梁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说出了埋在心底里的那句话,“等春天来了,我们再去坐一次海上缆车吧,那时候,花都开了。”

花开满城,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大好的春光下,他们就可以像所有恋人一样,在晴天朗日下牵手,去照一张不用躲躲藏藏的合影相片。

“找到了!这儿!快来这儿!!!”

汽船嗡嗡地向着岩石挺近,螺旋桨破开河水,翻搅出乳白色的浪花。

夜就快过去,而天将要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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