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雷声惊扰了大地，枝头新生的绿叶嫩芽在春雨的滋润下，显得俏皮可爱。
雨过天晴便是春天的味道。
“大家把笔都放放，我现在手里有两个消息。”俞容容倚着前门，以老套庸俗的话做开场白，“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好消息往往建立在坏消息之上，班里同学以沉默表示这两个消息他们都没兴趣知道。
但还是要卖体委个面子，于是有人说：“体委，我们比较想听好消息。”
俞容容欢呼雀跃道：“好消息是我们下午有两节课不用待班里，而且还能去外面呼吸春天的芬芳。”
“那坏消息呢？”
“抽到快乐长跑的班级再练习一下，用最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明天的五校长跑活动。”
“……”无语的同学们翻着大白眼，一副原地去世的表情。
薛黎从椅子上站起来，懒懒散散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了许桉，一起下去。”
许桉见他手腕仍贴着白色的膏药，“都半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好啊？”
不知是薛黎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竟从许桉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点小情绪。
薛黎瞟了眼自己手腕，抬手将袖子往下拉了些：“其实我是故意的，你信吗？”
许桉一时语塞，回了句你觉得我信吗。
薛黎轻轻笑了声，不再说话。
操场上站着数名体育老师，参与本次组织活动的校领导正跟他们交代明天活动的事项。
领导走后，几个班级的学生才三三两两的下来。
邵玄叉着腰，望着没有秩序的八班，捏起挂在脖子上哨子：“俞容容，你们班队伍呢？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没过来就跑圈去。”
“一。”
只有两三个学生小跑起来。
“二。”
后面的同学仿佛感受到了杀气，又打又闹地跑回队伍。
“……三。”
邵玄瞅着掐着点到的几个人，也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归队。邵玄整好队，点完人数，才说：“明天是五个学校组织的春日校园快乐长跑活动。起点是荆茫公园到君湖兰湾，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有，明天早上七点半我们在荆茫公园集合。”
“妈呀，从荆茫到君湖兰湾？！我没听错吧……开车都要一节课的路程让我们用两条腿跑去？学校他妈没脑抽吧。”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我那脆弱的小心脏经不起如此重创。”
“我今天晚上就把腿折了，我就不信学校还会让一个伤员上场。”
邵玄默默地听完他们的心里感想，问道：“还有什么问题，现在问。”
俞容容问了个最直接的问题：“老师，明天跑一半要是跑不动了怎么办？”
邵玄不在意地说：“跑不动没关系，明天有医务车跟在后面。”
有女生问：“老师，是几个班级坐车去还是自己去？”
邵玄：“我们学校就抽到了三个班级，人数不多，你们可以选择骑校门口的小黄车，也可以坐公交车……出行很方便，同学们只要注意安全，及时到达出发点就可以了。”
“怎么整得跟跑马拉松一样……”薛黎小声嘟哝着，和边上的人换了位置，前面正好是许桉。
想问的问题都问完后，邵玄便打发学生自由活动去了。
薛黎十指交叉枕在后颈，十分享受跟身边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他欣赏着男生的侧脸，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忽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篮球打破了这个美好和谐的画面。
这对本就怕篮球的许桉无异于一个“炸弹”。
本能的，许桉叫了声薛黎的名字。
薛黎轻松接住那个篮球，然后抛给小跑过来的俞容容，“体委，操场上那么多人，小心点。”
“黎爷，玩一玩？”俞容容抱着篮球。
“不了，手还有点疼。”薛黎婉拒。
俞容容也不勉强，说了句走了，便跑回去继续跟其他男生打篮球。
薛黎看着被吓着的许桉，莫名想调侃：“许桉，我记得上个学期你好像还问过我篮球飞过来该怎么办。”
许桉没忘记薛黎当时的表情，凶巴巴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相处。
他道：“你跟我说‘砸过来就躲，躲还不会么’。”
“现在呢？要是篮球再飞过来，我的同桌会躲了吗？”薛黎是带着笑意说的。
“应该能躲过。”
“许桉，你这么怕篮球可怎么办呐？”
“薛黎，不许笑。”此刻的许桉有点像只炸毛的猫咪，“听见没有。”
薛黎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他很少看见这样的许桉。
可可爱爱的，薛黎心想。
许桉又重复一遍：“不许笑。”
薛黎妥协：“不笑不笑，以后我替你挡就是了。”
上完三节晚自习的苦命娃娃们拖着疲惫身体和沉重的脚步回到寝室。
“好累啊……我宁愿在学校里上一天的课，也不想参加明天的什么五校快乐长跑。”
苏筠把脸埋进枕头，浑身上下紧绷的细胞充斥着他的大脑。半晌，他摸摸头发，强迫自己起来洗漱。
“苏筠你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林秦似乎被强力胶水粘在床上，一只手在半空中乱晃。
苏筠半路折返，伸手抓住林秦的手，催促道：“小林子快点起来刷牙洗脸。”
前一秒血槽耗得不能再干净的林秦在碰到苏筠又软又嫩的小手后，瞬间满血复活。
林秦跳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薛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今天下午在操场的情景。
一个篮球突然飞过来，险些砸中许桉。庆幸的是他动作快，才避免了这个“飞来横祸”。
虽说篮球砸到一下也没什么大事，可他还是不想许桉被砸中，不想看见他捂着脑袋，皱着眉毛说痛。
他也不希望许桉受伤，受欺负……至少是他在的时候。
想着想着，薛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想法貌似不太对了。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来说，就是——在正确的道路上越走越偏，碰了不该碰了东西，动了不该动心。
从一开始看不顺眼，到慢慢接触觉得转学生人还行，然后成为朋友，互帮互助，再是……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是好感，亦是其他。
少年不知这份情愫从何时而起。
他只感觉，他好像，好像喜欢上那个猫咪一样的乖学生了。
—
早晨，唤醒学生的是一首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像丝丝溪流淌过心间。
住校生听着晨间音乐，纷纷换上昨天统一发的豆绿色卫衣，又将红带子系在胳膊上。
“看见帅哥挪不开眼了？”浅色系的绿色将薛黎的肤色衬托得愈发白皙，他把红带子打了个蝴蝶结。
林秦看着浑身透露着高级感的薛黎，说：“我现在算是能懂皮肤白的优点在哪了，羡慕羡慕。”
林秦左感叹一顿右感叹一通，最后被听烦了的苏筠揪着衣领拖了出去。
薛黎把书桌上的蔓越莓干塞进裤子口袋，然后敲响对面寝室的门。
“只有两辆了，”薛黎看着仅剩的两辆小黄车，又问三人，“要不凑合一下，两个人骑一辆。”
“这个点有交警吗？”许桉担心半路上会遇到交警，不但要罚款，还要上一堂交通安全课。
薛黎说早上一般都不会有交警，但不排除个别情况。
林秦已经扫码开了锁。
苏筠长腿跨过车座，一只手环住林秦的腰：“不得不说你俩可真磨叽，有这纠结的闲情你们早就出发上路了。”
林秦心情很不错，道：“黎爷许桉，我们目的地见。”
望着最后一辆小黄车，许桉开口说：“走吧。”
小黄车开锁成功，薛黎先坐了上去，一条长腿踩着地：“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视线好。”许桉说。
“上来吧。”薛黎往后退了点，给许桉留出位子。
许桉坐上车就不敢乱动了，或许是跟身后的少年挨的太近，许桉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沾上了薛黎的味道。
薛黎两手抓着车把手，像是把许桉圈在怀里。他让许桉抓好，然后转动油门。
小黄车车速有限，徐徐地骑行在街道旁。
车速加快，小黄车发出嘀嘀嘀的声音。薛黎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坐前面冷不冷？”
“不冷，今天风小。”许桉动了动，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你呢。”
“我也不冷。”
“薛黎，我们早饭吃什么。”
薛黎目视前方，拐了个弯：“吃面？”
许桉嗯了声，等薛黎还完车后一起去面馆。
早上七点，面馆就已经坐满了人，老板娘下面条，老板添配菜，来帮忙的父母负责舀豆浆和收拾碗筷。
两人拿着拌面，蹲在面馆旁边吃了起来。
面条是人家里手擀的，吃上去比机器做的面条要劲道。
薛黎咬断面条，又拌了下：“早上六点多孙霆晟发消息跟我说他们班也抽到长跑活动了。”
“你见过的，我生日晚上。”薛黎以为许桉对孙霆晟没印象，便提了一嘴。
许桉细细地嚼着面条，待咽下去了才道：“那个对你穷追猛打的男生？”
“穷追猛打？许桉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你信吗？”
“……” 好像在哪听过这三个字。
薛黎默默地吃着面条，说：“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跟我没关系。”
许桉嗯了声。
吃完最后一口面，许桉起身将纸碗扔进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
薛黎蹲在地上，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小朋友。
两人到荆茫公园时，公园门口已经站了好些学生。从不同颜色的卫衣来看，还有一个学校的学生没到。
“小黎黎，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啊？”一抹轻佻的声音传入薛黎耳朵。
薛黎一蹙眉，心想：又来了……
孙霆晟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Hello许桉，没忘记我吧。”
许桉摇摇头：“没有。”
薛黎的目光却是落在孙霆晟身后的少年身上，少年生得野气，抿紧的嘴唇和没有一点表情的脸显得他不好相处。
“认识一下，我学弟，季岑。”孙霆晟说。
“薛黎。”薛黎伸出手。
季岑握住薛黎的手，淡声道：“季岑。”
收回手，两人没再说话。
倒是孙霆晟和两人聊的起劲，他还没聊够，就被季岑拉着回自己学校的队伍了。
七点二十左右，楠溪中学的学生和老师也到了。
从荆茫公园到君湖兰湾的一条路已经被交警叔叔封掉了，五校师生皆已到齐，组织着本校学生的纪律。
几位领导站在最前面，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市场统一批发的大喇叭，哔哩吧啦的讲个不停。
“澎馨二中的学生请到这边集合，澎馨二中的学生请到这边集合。”
“言江一中的同学们请按班级站好，等待长跑活动开始。”
“九中的孩子们，快点过来集合，我们要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