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不想去，但是这是AI的工作。

元楚看着621挑晚上的衣服，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通了的鼻子又开始堵住了。“不然你就说不去吧？”

621回头：“主人希望我不去吗？”

元楚说不出口。

621又问：“要是主人自己接到这个电话，主人会去吗？”

元楚想了想之前，点了点头。之前他就不止一次接过这种电话，每次都在心里问候完黄世仁陈小眼百八十个来回后，还是丧里丧气地提前去，安排包厢菜品还有对接车辆入场。

毕竟跑腿的就他一个，人家可是领导哎。

621也点点头：“我会在走之前做好今天的晚饭，卧室也会收拾好的，主人放心。”

“不是在说这个！”元楚一口气没提上来，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天的咳嗽又开始卷土重来。这次他的重感冒真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么多天了，还这么折磨人。

621给他拍背已经形成了惯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进行多久，但是主人吃完晚饭就早点休息。”被子晒的暖暖的，主人今晚一定会睡得很舒服。

傍晚五点，621还是换了身稍微正式的着装，给元楚留了一桌营养饭菜，热好牛奶烧好开水，打包好垃圾出了门。

探花楼，他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导航，不远，就在园区外两条街上。40分钟后，621的共享单车和陈小眼的奔驰GLS一起停在探花楼门口。人模狗样的陈小眼和西装革履的黄所长一起下车，看全身优衣库上下加起来不超过1000块的“元楚”，鼻孔冒气，大摇大摆先进去了。

“不要理他。”耳机里元楚瓮声瓮气的说。

“主人，您声音好像又有点哑。”

“是吗？”元楚清了清嗓子，好像确实有点疼，可能下午在阳台吹着风了。“没事，不用管我。待会反正他们讲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你喝酒就说你刚在家里吃了头孢，记得多咳嗽两声。”

621诚实道：“可是我今天上午还开例会讲了一个小时。”

元楚一阵头疼：“你能喝酒吗？”

621：“设定是可以的。”

元楚：“……酒量呢？”

621：“因为我是工作仿生人，而饭局是不少工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在酒量设定上，我们没有上限。”

元楚：“………………”

元楚摆烂了：“那你喝吧。”

621：“好的。”

元楚又说：“其实不喝也行。”

621低头笑笑：“主人到底是想我喝还是不想我喝？”

元楚脸一红，他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个锤子。“哎你自己看着办吧。”

621进了探花楼二楼风波亭包厢，里面不仅有黄所长和陈小眼，还有两个他不太熟的人。项目一组的组长张峰，和组员满沙。是的，陈小眼的项目部不止黄世仁的项目二组，还有常年跟着他们饭局厮混的一组，以及远去西北项目驻地出差的三组。621看过工位，应该还有四组，只是没见他们提。

满沙是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和元楚差不多大，穿的厅里厅气，人也厅里厅气。现在正在给黄仁泡茶倒水。张峰张罗着他们四个人先坐下来掼蛋，陈小眼先殷勤地把黄仁座椅拉开，再对在场唯一落单的“元楚”说：“你出去盯一下菜，顺带去门口望着，看他们到哪里了。”

621无所谓，621本来也不喜欢打牌，于是他溜出去站在酒楼门口看晚霞。

三月的天暗的晚一些，东边的天色渐渐变得靛蓝，而西边还有灼目的火烧云。霓虹灯和街边两侧高楼的外立面幕墙灯光渐次亮起。油画般的天幕偶尔有几架飞机拖着尾云慢慢飞过。621平静的看着，突然想起来，这样的风景，主人好像也很久没看过了。

“主人。”他说。

耳机里立刻传来元楚紧张的声音：“他们为难你了？”

“不是。您站窗边看看，记得裹好衣服。”

元楚搞不清楚，挪到了客厅的落地窗边：“怎么了吗？”

“我正在看天。”621说，“今晚天空好美。”

元楚在十七层，看不到霓虹灯，但是能看到更远一点的天际线，看见城市一角慢慢亮起来的灯火人烟。暗红的晚霞翻卷，甚至还看见了几只不认识的鸟儿斜斜略过，落在已经发满了青翠嫩叶的梧桐树上。

是啊，春天来了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城市同一片的晚霞天幕。在夕阳完全落下去的一刻，621等的人的车灯正好照在了他身上。是上次杏林大道快速路项目的施工方人员。

621记得这个肚子大大的大油背头是他们老大，叫刘伟，另一个矮点的肚子大大的是副总李涛，还有几个部长副部长。621其实都记得他们的名字，但是621懒得去一一对应，毕竟油腻中年男人都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做旧程度不同罢了。

进了包厢，大家又像是百八十年没见过一样寒暄，陈小眼还拉着刘伟把他往牌桌上推：“小元，愣着干什么，再去要两副牌来。”

621：“刚刚你拉开的抽屉里就有。”

陈小眼一愣：“我说拿新的。”

621：“抽屉里就是新的，我看见塑封了。”

陈小眼面上挂不住：“这牌手感不好，我说换别的来。”

旁边满沙赶紧搭话：“李总您先坐，我去拿。”

陈小眼满意得不得了，还不忘指点“元楚”：“你看看人家！”

621：“哦。”

陈小眼更上火了。

一群大老爷们声音更吵，尤其是后来的刘伟和李涛，声如洪钟，整个包厢都是他们用力掼牌的声音。张峰和满沙还殷勤地给他们点烟，整个一云里雾里。621靠在角落，向服务员一点头，不等他们安排，先上菜吧。

原本陈小眼还打算给对面刘总送几张牌，结果对面看服务员鱼贯而入，打了一半不打了。落座的时候，黄仁又和刘总假仁假义的推拉八个来回，最后刘总坐在主位，黄仁和李涛二位护法，底下按照资历依次排开，连满沙都坐在“元楚”上方。

看起来很不被当回事。

不过AI很随意，AI又不在乎。

621很是随波逐流地跟着大家一举杯二举杯三举杯。陈小眼准备的高度白酒确实到位，621一杯下去，喉咙里也有“痛觉”的反射，他又在想，难怪主人不喜欢喝。

黄仁清清嗓子，开始发话：“今天晚上呢，难得有空，请刘总、张总，还有我们高盛建设公司的几位领导在此小聚一杯。大家都工作繁忙，感谢拨冗前来，来，我们高设院的几位先敬刘总一杯！”

621不想喝，但是621还是站了起来，一杯饮尽。

AI也想皱脸。

耳机里传来元楚的声音，元楚一边咳一边问他怎么样了。

“主人我还好，您记得饭后吃药，晚上冲个热水澡就早点休息。”

元楚一边头疼一边想象着一个和油腻爹味领导推杯换盏的AI，然后就觉得头更疼了。

接下来是自由发挥时间，621一边听着他们的花式恭维，一边看满沙和张峰花蝴蝶一样的满桌敬酒。连AI都觉得辣嗓子的酒，满沙一杯一杯的喝，不仅喝了还让对面随意，对面喝了之后立马高夸：“X总海量啊！”

对面的X总也很会做人，左一句“年轻有为”右一句“前途无量”，就差没当场把满沙认下来当女婿。

621客观的想，当女婿勉强了点，两人看起来毫无代沟，更适合当兄弟。

再看看勾肩搭背的模样，心连心送温暖暖被窝也不是不可以。

满场都在打飞的敬酒，只有621稳稳当当坐在位子上，对面的陈小眼小眼珠子都快瞪出框了。621不懂，621只是单纯地以为他是想吃自己面前的秧草烧暗纹豚，于是好心顺手给他转过去——正在夹烤乳鸽的刘伟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鸽子飞了。

“元楚。”正对面的黄仁面色不悦道。

621眨眨眼，喊我干什么。

正和张峰对饮的李涛终于把眼神落了过来：“这位就是元楚啊？”

李涛肥脸上眉毛皱成了十点十分，侧脸瞟着，看起来十足的阴阳怪气。几个随行的工作人员也都“噢”了一声，一副又想看好戏又想憋住的纠结样。

连准备吃鸽子的刘伟也哼了一声，转头对黄仁说：“怎么又把他带来了？”

黄仁赶紧把桌子转回来，拿了公筷夹了乳鸽放在刘伟碗里。“刘总先消消气，你也知道的，我们实在人手不够。元楚这小子吧，虽然不怎么灵光，但是工作能力确实没话说。杏林快速路就是他在负责，以后工作还是要有交集的。上次高董的事情，确实是小元不对，怪我们没教好。当时也道歉了，今天带他来，也是想进一步破冰，我们把工作再往前推一推，刘总您觉得呢？”

刘总摆摆手：“这事我说了不算，幸好今晚高董不在，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黄仁赶紧一杯酒敬上：“这不就指望刘总您多美言几句么。”

大家又很有默契的哈哈哈，好像非常豁达洒脱又心胸宽广的样子。

621不懂，621觉得他们好像都有病。

李总看“元楚”还是腰杆挺直，和他们画风格格不入的样子就觉得刺眼：“我们刘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赶紧敬一杯？”

一时间，整个饭局的目光都聚焦在621身上，621看着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刚要拿起来给自己的酒杯倒上，就听见施工单位带来的三把手阴阳怪气的说：“就拿酒杯敬啊？”

621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的神情。连黄仁都在疯狂朝他使眼色。621“哦”了一声，放下酒杯，“确实，之前没人教过我嘛。”

他拿起那壶分酒器，透明的玻璃壶体里能看清还有大半的白酒，目测至少还有一两半。621站起身，走到陈均面前：“领导，我之前不会察言观色，闹了很多不愉快，是我不灵光。这样，您给我打个样，先示范一下，我保证这次一学就会。”说着抬手，把陈均壶里直接倒满。

621认真的说：“部长，刘总在等着呢，您不会不打算给刘总这个面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乌糟糟的酒局快写出PTSD了

但是小情侣一起看同一片天空真的心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