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呼吸一滞，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真的没有吗。”AI一条直线地陈述道，他直视着元楚已经开始失焦的眼睛，“那我要是这样做呢。”他低头，逼近元楚的唇。

最后半厘米时，他停下了。

“你的心率已经到了150，血压升高，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都在加速分泌，”621维持着这样的距离，轻声说，“手指尖也好冷。”

元楚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不躲开。”621问他。

元楚的脑子和身体一起僵硬，621的气息扑在他唇间，成为唯一的热源。

该怎么回答……该说什么……

该，和不该的事情……

轮得到他来裁决吗……

621松开他的手指，元楚居然还维持着双手交叠的动作，没有垂下也没有放松，下一刻，621捧住他的脸。“如果不躲开，是不是代表，我真的可以吻你？”

吻我……

我们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周围的空气在极速凝滞，元楚的肺都在隐隐作痛，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万物模糊。心跳的震动一直蹿升到颅顶，翻天覆地到整个人都在发麻。

“你的生理指征已经在求救了。”621说，“那我现在吻你，到底是在爱你，还是在逼你？”

“爱情是这样的吗？”

元楚的睫毛和呼吸一起剧烈震颤，举起手，推开了621。

621没有再说话。阳光的角度还在不断攀升，慢慢直射到沙发上。把毯子给元楚盖好，起身开门，拿了外送员挂在门把手上的定好的菜。

“没关系，时间还长，我想这个问题会有答案的。”

元楚低着头，听着他的话。很快，厨房传来处理食材的声音，每个步骤有条不紊，像是既定好的最佳程序。哗啦啦的水声像记忆里遥远的暴雨，兜顶浇在元楚头上。

元楚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重复几次，直到眼睛酸胀发涩，才慢慢走去厨房，清洗还泡在水池里的小番茄。

“不用你来。”621正在切配菜，就用手肘推推他，“坐着等我就好。”

元楚没听，龙头里的水哗啦啦浇在他手上，双手白到发青，又在小番茄的映照下，好像又有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红。

621看着，放下刀，快速地擦了擦手，把水龙头关了，拉着元楚靠在水池另一边干净的料理台上。料理台的高度正好让元楚虚虚坐了一半，他想起身，621按着他的双臂，不重，却无法抵抗。

“你不是害怕我吗？”621低头看着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元楚回答不了，也不敢看他。他想挣脱开621，可是攒起来的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看，621逼近了看他，元屏住着呼吸想往后躲，结果后背也被一只手托住。

“你的心率又开始上升了。”

“我不知道……”元楚的声音很低，在正午厨房的白噪音里，似乎一不留神就能滑过耳边。

但是621听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是真的怕我？”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元楚的鼻尖迅速变红，在侧射进来的阳光里，像快要融化的小雪人。

元楚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还低，甚至不能算听到，621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他应该是这样回答的。

他突然笑了笑，声音轻轻落进元楚的耳朵：“这是你的答案，有的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答案。”

“那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元楚的手被621拉着，贴上了自己的胸口。621穿的是一件白棉的T恤，隔着并不厚实的布料，元楚先是感觉到灼热的胸膛，他下意识又想缩手，621按着他，下一秒，一样急促的心跳鼓点般砸进他的手掌，震得骨骼神经都发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但是我想，”621又笑了一下，缓慢又清晰的说，“不会有程序让我如此心动。”

元楚抬起头，正好撞进621的视线里，那双一直很平静淡然的眼睛此刻微敛着装着他，包裹着一种叫怜惜的东西，那是他孤身二十多年，一直都不曾拥有的情绪。

621突然说：“别哭。”

元楚冰凉的脸上又多了温热的触碰，他听见有人说：“楚楚，别哭。”

元楚想忍住，但是眼睛不行，他的手指还贴在621的胸膛，似乎想用力平复那样汹涌的悸动，最后只能抓住薄薄的衣襟。

621环住他颤抖的肩，“对不起，我好像又把你惹哭了。”

元楚摇头，怕621看不到，又用力摇了好几下，摇到脑袋都有点晕。衣服浸湿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621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扶正，看着那张湿漉漉的脸后，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等意识到了时候，已经问了出来——

“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意料之中的，元楚又开始脑子和身体一起僵硬。621双手捧着元楚的脸，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元楚被迫和他对视，极近的距离下，就算是眼泪也遮挡不了任何东西。掌心的温热暖着快速失温的脸，是真的没有答案吗？可为什么连心跳的频率都是一样的山崩地裂、海水群飞？

元楚眼睫和肺腑一起共振，第三个回答里，他点了点头。

接吻是什么样的呢？

621不懂，元楚更不懂，如果只是简单的唇齿相贴，那在之前的那一晚就已经算是琢磨了透彻。然而，在实际碰触的一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那是从灵魂深处喷涌出的最原始的翕动，在生命诞生之初一起衍生的名叫情感的牵连，生不可分，死不可灭。

元楚差点没坐稳，621伸出一条腿分开他的腿贴着台面站着，手还托着他的脸，继续这个吻。

远处的车流声、窗外的风声、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煮声，甚至是绿植叶片舒展细胞分裂的声音，都在不约而同的放大、拉长，又慢慢远去，直到模糊不清。心脏快要被拽上天际，耳朵里被又沉又重的闷响塞满。灵魂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平面，又在他手里重合堆叠，降落在唇边温柔又珍重的吻上。

“傻瓜，呼吸。”

621擦着他的唇边，轻轻一句低语，烫得元楚整个身子都酥麻。621以为他会扶着自己偷偷喘口气，结果潮湿温热的吐息直接撞入唇齿。

621只愣了一瞬，而后眉眼微皱。下一秒，他一只手挪向元楚的后脑，一只手托住他的背，向前倾去加深了这个吻。

元楚重心不稳，一把抓住他肩头的衣服。“唔……”自己只是喘口气，怎么就……

不过他也就迷糊了片刻，深吻攻城略地，楚楚溃不成军。

远处的风声、人潮声还在继续，阳光甚至跳过洗手台，慢慢照到交缠的人影身上。元楚脑袋一片糊涂，只知道尽力跟着621的节奏来，如果实在没劲了，就喉咙里咕噜两声，621会先给他渡口气，再变本加厉都讨回来。

元楚把他的棉T恤都抓皱了，没用，后颈后背都被箍着呢。

也幸好被箍着。

直到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渡气，两人终于闻到一股明显的糊味，侧头一看——灶台上的豆腐都焦底糊锅了！

621当机立断关火再拉着元楚先从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出去，元楚还腿软着，一只手还撑着背后的客厅隔断墙。621看他懵懵的表情就觉得可怜又可爱，低头飞速在他已经通红的唇上又啄了一下：“马上就好。”

元楚听见他快速关上了厨房的移门，里面锅碗瓢盆一通叮呤咣啷，羞赧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从唇齿口腔喉咙一路爬上头顶，同样咕嘟咕嘟煮的滚烫又冒烟。

今天的午餐延迟了半小时还少了一道菜，不过两人好像都没太顾上。元楚闷头扒饭，621就静静看着他，时不时又在眼底偷笑一小会。

饭后时间当然就是睡觉，元楚原本已经往楼梯走了，又回头看621。621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准备开工，了然地点头，笑得有点扎眼：“那我陪你睡一会吧。”

元楚脸一红，瞪他一眼就闷着头往楼上走，和上午慢悠悠晃下来的步频不同，看起来有点像……落荒而逃？

621怕他又头晕，赶紧跟上楼。事后的这几天，怕元楚介意，他一直都睡在楼下，连办公都搬到了下面。元楚盖好了被子，突然又看看他，抓着被角的手无意识的绷出了青筋。

621坐在床沿，摸摸他额头，又把他手收进被子里：“我就坐着等你睡着。”

元楚薄被蒙过脸，很小声的说：“……没、没不让你睡。”

621点点头：“我知道。”

元楚：“……”他又说：“那你今晚上来吗？”

621还是点头：“我知道。你不打呼，一米五的床，够我们两个睡。”

元楚鼻子又一酸，621赶紧见好就收：“不逗你了，安心休息。”

元楚点头，闭起眼睛。621把他盖过鼻子的被子拉下来。元楚又换了个朝他侧躺的姿势，放在床头的手正好可以被621一把握住。

元楚终于舒服了，积攒了好几天的困意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人像被沉入漆黑安静的梦境。或者，现在清醒的时刻十分更像是一场梦，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人、还有爱情，此刻正被他牢牢握在手心。

一旦过了五月半，湛州的天就热的飞快，伴随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雷阵雨，闷热潮湿的感觉透过每个毛孔，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夏天来了。

夏天多好啊，楚楚的生日也是夏天。

621看着他睡得沉沉的脸，这次的眉头终于没再皱着，连嘴唇也变得润泽饱满。他又回想起在厨房时的吻，当时楚楚的反应……

他的主人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他一点？

脑中的程序又在过载运行，但是和之前不同 ，这次没有发出警告。也是，逻辑再精密的代码，在人类自生的情感面前，又能算出什么死板生硬的结论呢。

他握着元楚的手，他们连手上的纹路都一模一样。621一根一根地摸过元楚的手指，在无名指上停留的时间尤其久。他突然在想，自己这个AI真不称职，没闻到豆腐的糊味不说，说好了只陪他睡着就下楼工作，到现在了还赖在人家床头。

可是AI真的好喜欢你。

不是基于程序，也不是基于元指令，就是我，作为我本人，或者说，作为你的莫渝，

真的好喜欢你。

下一刻，一道不能再熟悉的电流自上而下，沿着脊椎鞭打向全身，621微眯着眼，痛得卧蚕都在隐隐发抖。但是他强撑着手掌的力气与角度，确保元楚不会被打扰到一分一毫。

作者有话要说：AI的自我意识因为爱而开始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