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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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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侯要拥护正统,昭定帝要捍卫自己的皇权,但那时建立在自己是反叛者的情况下。现在局势分明是自家和宁怀沙都在造反,那两人站哪一边还不一定呢。

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能劝动那两人暂时与自己同一战线,胜算就极有可能。

虽然此举天真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的对手是宁怀沙啊,比起那人,自己应该也算讨人喜欢。

再一次睁眼的卫含章随口向曾术道了声谢。险死还生让人喜悦,但反复如此,实在疲倦,他无不在想,如何就不能干脆一点呢,这日子可真是看不到头啊。

曾术看了卫含章肩侧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来看看自己还有这具身子的多少掌控权,但几番动作之下,他只有额上沁出了冷汗,侧头咳的越发猛烈以外,手臂是丝毫不动弹。

实在看不下去,曾术委婉道,“侯爷,您委实不该夜里受冻,又猛用内力。”

“还能好吗?”咳喘平息,卫含章呼出一口长气,然后问道。

“好好养着,也不是没有可能。”曾术拿热帕子给他搽干净额头上的汗水,“侯爷,您是时候该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了。”

卫含章侧耳贴于床板,听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的频率,轻笑了声,“哪有那么容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步子间距大,但交错速度快,下脚又重,同时音色杂乱。来的人不少,又着急。

“您看,怡妃娘娘这不就带着殿下来找我了吗?”卫含章咬牙支了一下右手,歪着身子把自己撑来坐着。

便是这一下,他都要低头长呼一气。

着实狼狈。

卫含章笑着对曾术道,“不如曾大人给我扎上一针,省了我接下来的心烦。”

脚步声连曾术都能听见了,“侯爷您其实下回稍微开个口,我就扶您起来了。”侯爷,其实您只用开个口,多的是人愿意为您冲锋陷阵,奋不顾身。

那是求生之道,而且可能只是他一人的求生之道。

竖立不起来一个卫侯的形象,越国拿什么与吴国对峙多年呢。昭定早年,吴国就可不止是像如今这样,只在东南动动手脚,只些许时候在国书上,喧嚣叫嚷。

但卫含章面上只是笑了笑,似乎将曾术的话听了进去,说不定还会用心采纳。

曾术行医多年,他见过过不少讳疾忌医之人,但顽固到卫含章这样的,实属少见。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这是死鸭子嘴巴硬,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侯爷,您醒了?”内室之门被推开,左珵跑了进来,面带喜色,似乎由衷的希望卫含章身体康健。

“劳殿下挂怀。臣身体不适,就不起身行礼了。”卫含章眉眼弯着,声音中气也足,如果不是脸泛潮红,唇色苍白,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在故意拿架子的感觉。

“侯爷不要多动,您好生休息。”左珵赶紧道。

“那多谢殿下了。”说完此话,卫含章还真合上眼眸,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怡妃等人还在外面,大家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左珵这会儿能不能博到卫含章的欢心身上,他不急,三殿下可不能不急。

“侯爷。”左珵等了片刻,他发现卫含章真能把他晾在一边完全不搭理,难免心焦。

卫含章睁眼笑看向了他,“哦?殿下找臣还有事?”

周遭连御医此刻听的都是怡妃的话,尽管没有人扶卫含章现在起身都困难,但旁侧一排的带甲侍卫连刀都没入鞘,就如此环伺在他们周围,威压逼人。

只是似乎只逼迫到了他们的正主三殿下,卫某人悠哉游哉,闲散的好似在自家大营。

“侯爷,本宫此次前来,实在是想请求侯爷相助。皇城动乱已伤天和,侯爷,此等祸乱更不能危及皇宫啊。宁怀沙等人大逆不道,举兵祸乱京师,还望侯爷主持公道。”

左珵拱手向卫含章行了个礼。

“殿下远赴东南签订和约可能有所不知,卫侯早就不幸病故了,殿下认错了人。”

卫含章给出来的说法完全超出了左珵的估量范围,他已经想好了卫含章起初一定会断然拒绝,然后自己不管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也好,总能随机应变,有所策略。结果这人釜底抽薪,明明白白告诉他,我都不是卫侯,我怎么帮殿下?

“侯爷,您莫要开玩笑。”绝望之色渐渐爬上左珵的面庞。

卫含章只是笑着看向他,眼神示意与他,陛下圣命,可不是我在随口胡说。

“侯爷,先帝只是一时被妖妃蛊惑了心智,才一时纵容她谗害忠臣贤良。清者自清,陛下登基,定会为您理冤摘伏。”原想着稚子纯澈,更容易打动人心,但显然,卫含章可能不吃那一套,晏贞只得亲自出马。

“既然清者可得清,也不在乎早那么几十年。”我不急着为自己正名,是下一任陛下予以评说,还是往后的多年之后的人们闲谈论道,并不是十分有关系。

晏贞讲头转向了窗外,望向另一处软禁着昭定帝的寝室,悠悠地叹出了一口气,“侯爷可能有所不知,先帝还为侯爷拟了个谥号。”

“这天下事,卫某人不必尽知。”我知不是什么好话,娘娘不必特地来告诉我。

何况人心贪婪,纵使昭定帝给了首屈一指的,自己一时高兴了,又能保证日后就不生妄念,想要更好的了吗。文皇想着武帝,武帝还想要号太祖、仁宗。

晏贞却像听不懂这几乎明示的弦外雅意,“陛下说,敬敏高亢曰章,温克令仪曰章。但侯爷为人很不乖觉,恐有亢极之悔。”

卫含章依旧眼含笑意,“我确实不够听话。”但听话就一定是个好词儿吗,敬敏高亢,“亢”字能和别的听起来还不错的词儿并列,未免就无有褒奖之意。

况且昭定帝说他桀骜不驯,总好过说他形美令仪吧?

他这具皮囊根本不值几个钱,要是拿去醉生梦里面儿,人家二十四五的也都不要了。但那人偏就想要自己常住皇宫呢,或许如他所言,多年愿想是一部分,同样自己为此而舍弃的东西更加值钱,更让人神往,不是吗?

谁不愿意架海擎天者,向自己俯首呢。小美人往自己怀里扑腾的时候,自己也心里高兴不是吗?

最喜熬鹰之处,不是西北茫茫草原,不为东北幽幽密林,而就在这锦绣绮丽的上京城。

“侯爷,可妾身以为,不听话是一回事,先帝拟定“专缪”二字,又是另一回事。”兴许昭定帝那时只是随口出的怨怼之言,但口之所述,心之所想,不信若非昭定帝片点没有不善之思,他说得的出这样的话。

而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也就别怪自己拿来做文章了。

桩桩件件,也没冤枉他不是?

被褥起了褶子,卫含章的右手像碰了热水似的瞬间缩起。而后,理智下场,手指舒展开,脸上的笑意不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要赏赐,那臣受着便是。”

晏贞,“......”

天杀的,作甚这姓卫的不是我晏家之人。

当然,他要是晏家人,可能晏家祖宗都要被气活过来,这孙子怎的就如此没有血性?

陈胜吴广还高呼得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要自己能拿到他手里的权利,能拿到他手中的兵马,别说扶持那个光看着聪明的傻儿子了,这天下还是不是姓左,都不一定。

“侯爷,莫怪本宫多想,本宫斗胆一问,您既然肯为陛下做到此,何不就顺了他的意呢?”若非卫含章要跟昭定帝闹出这一场好大的笑话,他们晏家,兴许就不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兴许就不会入此极端。

晏贞找不到人撒气了,连看着卫含章都觉得他极其有病,只恨不得踹他两脚。

卫含章挑了一边的眉,张皇后跟他交谈过,人家是原配正室,而且作为糟糠之妻,跟着昭定帝起先受过不少磋磨,对于战事又倾囊相助。自己不配在她面前多抬头,是应该的。但要是,昭定帝后宫中但凡一个有名分的姬妾,都要来看看自己的笑话,那就没意思了。

“怡娘娘说的倒也不错。”卫含章唇角扬的更高,他的目光掠过左珵,而后又看了晏贞的脸庞一眼,最后定睛于远处铜镜中自己的眉梢。

晏贞不解卫含章这是何意,但蓦然间她的四肢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剩眼珠子能转。

她死盯着卫含章看,然后再瞥铜镜中的自己。

晏家人长相英气,怡妃娘娘哪怕云髻高叠、钗环积压,亦是凤眸凌厉,长眉入鬓。

而姓卫的,微垂了些头,眼角拉长上扬的弧度,饱盛笑意。

她一把将左珵拉来放在卫含章旁边,才看一眼,就没忍住将长指甲在左珵的脖子上抓出了血。

旁侧的侍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拿着刀,却不敢下手,只惊呼,“娘娘,那是殿下啊!您冷静。”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还有薄情所在,左珵被晏贞一把推了开。但卫含章就没那么幸运了,晏贞直去掐住了他的脖子,“卫含章,你可真该死啊!”

卫含章没有反抗,任由肺腔中的空气逐渐稀薄,嘴角呛出血沫。他仍在笑,还极度挑衅,“怡娘娘,我听明贵妃称呼陛下为三哥,心觉不爽极了。我一人的兄长,那混账,倒是大方。”

灯火辉煌,明烛荡漾,年轻的君王执着新妃之手,眼眸中只有美人没有江山。他道,贞儿,朕一眼就知,你一定就会是朕的人。以后私下里,我们不要讲那些虚礼,我行三,你唤我三哥。日后,我定会如兄长一般,庇护于你。

从朕到我,由帝王妃妾到郎君新娘,温柔缱绻的能让人醉死在里面。

“怎么?娘娘如此生气,难不成三哥也让您,如此称他?”

那人额上迸出了青筋,眼红充血,嘴角的血迹由下颔骨没入脖颈,但模样仍不丑陋,还有勾魂夺魄的魅力。自己估摸错了敌手,原不是明贵妃抢了她三哥,是这本就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惊惶失措的左珵还停留在他们一行的目的是为拉拢皇帝和卫侯的层面,并不知他母妃这是怎么了,连连跪下磕头,“母妃,不能杀了卫侯啊。要不我们先去劝劝父皇?”

左珵给晏贞提了个醒儿,昭定帝还活着呢。

姓卫的得让他喘着气儿,还有与宁怀沙和俞寒等人谈判的价值。而皇帝么,自己都想杀之而后快,想来宁党之人,只会做的更绝,那留着也没有价值。

她一把将卫含章丢来砸到了床架之上,拂袖而去。

卫含章就着床头木棱的支撑,边笑边咳,这人到底是不怎么中用了,连想干点什么,都得借助他人之手。

三哥啊,实在对不住。我能救您于水火,也就能推您入深渊。谁叫,我不信您,不受这位娘娘的拉拢,转而就可以与晏家合谋向后来者下手呢,我也绝不能让您再有举剑挥向缚云的能力呢。

怒气冲冲、妒火汹汹的怡妃娘娘,想来,做不到和昭定帝心平气和的谈论,如何共同对外,扶持肖似极了自己的左珵登基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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