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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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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黑衣简行心腹单膝跪地,一个眼神交换间,孙必安问道:“处理干净了?”

心腹说是。

他身上的血腥气冲天,赤红的血丝顺着洗墨似的江水蜿蜒,随即不见。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寺人,自然不是他们这些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人的对手。

孙必安靠在石头上,极目远望,思绪纷飞。

他其实有一张很俊秀的脸蛋,若是不作行军打扮,换成寻常男子的宽袖流袍,也是个人中龙凤的儒雅郎君。

但他生于清河孙氏,这辈子就注定做不了寻常男子。

他的姑姑是前朝废太子妃,他的祖父曾官拜宰府,如今殷灭,圣人唯恐夜长梦多,这些前朝旧臣该削的削,该贬的贬,如今已经是一盘散沙。

而今父亲年迈老枥,光复孙氏一脉的重任也留落到了他的身上。

心腹此时开口:“主子为何要杀那老和尚,要我说,直接将随行主君的那女子给扔回去,咱们不管是央还是劫,先让主君回到清河才是正事。”

孙必安抬手叫他噤声,冷声道:“你懂什么,情之一字,能叫人生,也能叫人死。”

心腹当然不懂,为孙氏效力这些年,整日刀光剑影,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情爱一事于他而言,的确是一窍不通。

但主子是娶了妻妾的人,自然懂得情爱。

心腹应是,说自己多嘴了。

孙必安说:“你看不出来么,若非那女子,主君又怎肯下山?”

自谢长思知晓自己血脉身份以来,他们多番恳求,却始终未能撼动他下山复殷的心,但自此女上山之后,主君却活脱脱变了个人,更是为她下山还俗,此女于主君而言,绝不是轻易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关系。

要孙必安说,主君定然思慕此女。

只是未肯言明罢了。

篝火烧的劈啪作响,孙必安尤嫌不够,叫下属们再去砍些抱过来,烧的越旺越好。

是了。

主君既然如此在乎这女子,万事便该先从这女子身上下手,才好商量。

三日后望城。

望城地处平原,地广物博,善种粮草,因此百姓富足,个个脸上挂着笑。

小善同谢长思住在客栈里已经三日了,期间谢长思买了马车和南下的必需品,一切置办妥当之后,只待远行出发。

小善本来以为,像是谢长思这般前十几年都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融入俗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曾想他对于人际往来比自己还要熟稔,甚至还晓得拿整块儿银锭换成碎银子和铜板花。

小善看他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惊讶的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形状,简直目不转睛了。

只是谢长思在望城这几天,也不总是在客栈里待着,有些时候神出鬼没,小善经常找不见他。

直到这日傍晚,他叩响小善的房门。

灯影濯濯,那身形高大的青年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很踏实,他问:“睡了么?”

小善欲要开门,一推,却在外面被合住。

他说:“夜深了,我说完便走,就这样隔着门扇。”

一层茜纱窗纸,他侧身站着,半张脸轮廓分明,英俊精细。

大概是菩萨仔仔细细雕琢了的,与肉体凡胎到底不同。

他说:“我们明日一早启程,你今日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好上路。”

小善说,好。

谢长思复又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这句话问的既无厘头又毫无道理。

小善斟酌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如果硬要说,还是喜欢生养我的长乐。”说起家乡,小善的眉眼都柔和下来,话也不自觉多了些:“等有机会的话,谢郎君可以去长乐看看,一江之隔,对面的风土人情却与江陵完全不一样了。”

谢长思也说好。

他本是性情内敛的人,小善也并不是叽叽喳喳的性格,两个人一时无话。

就这么空空站了一会儿,小善的小腿都有些酸。

她想问谢长思为何还不去休息,张了张嘴,意识到这话好像不礼貌,撵人一样。

正在此时

谢长思忽而开口:“小善姑娘。”

小善应了声,“欸。”

谢长思聪袖中抽出个东西来。他垂眸,想起今日在街巷上,那个贩卖珠宝首饰的婆婆叫住他,向他推销东西。

她支的那摊子上,并没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但有枚风车,扇叶上镶嵌了五光十色的宝石珠子,实在很新奇。

那婆婆看他驻足,趁热打铁:郎君买回家去,小娘子一定乐开花。

谢长思想解释,还不是他的娘子。

张了张嘴,问出口的笨拙又质朴,“城中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么?”

婆婆说:“这是西域的东西,老婆子我好不容易从南下的车队里搞到的,望城里独我一份。”

其实是扯谎子的话,若真是这么珍贵的东西,西域的商贩又怎可轻易卖给一个街头吆喝的小摊贩主。

但那婆婆到底心灵嘴巧:“郎君买下吧,老婆子也祝郎君和娘子琴瑟和鸣,一生一世。”

琴瑟和鸣

一生一世,

这是让人听了就心里欢喜的词。

他到底买下,跟在后头的清河暗卫倒是个个捶胸顿足。

一个说:“她忽悠主君,那东西不过几文钱,又怎值三锭银,这老婆子狮子大开口,佛面兽心!”

另一个说:“你没听那老婆子说什么?”

他说:“什么琴瑟和鸣,什么一生一世啦,捡着好听的话说,可不就是正中咱们主君下怀?”

几个人在后头守着看着,不免有些无奈。

纵然是圣人佛子,听了情之一字,动了真心,和这天底下的万万千俗世中人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这都暂且不提。

却见谢长思将东西撂在小善门前,指尖轻轻颤,声音还是平缓和善,不见丝毫波动。

“有件东西。”他说:“一会儿你记得拿进去。”

小善听得到有分量的东西被放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谢长思还做佛子时唤她善信,后来出世,他又一口一个,唤她小善姑娘。

她实在很不习惯。

等谢长思转身要走时,听到里面细声细气的嗓音:“谢郎君唤我小善便好。”

谢长思顿了两秒。

听她说:“你这样叫我小善姑娘,显得我们好生疏。”她抿抿唇,声音里有俏俏的笑因,像说出这种话都很不好意思。

谢长思从善如流。

他说:“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你也不要叫我谢郎君。”

小善问,那我该唤你什么?

“无错。”他眼睛黑亮,念起这个名字时自己都觉得生疏。

这是母亲临终时为他取的小字,意在当朝暴政,但此子无错。

他母亲希望他能忘却自己的身世前尘,清清白白的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小善:“无错。”她念出来:“谢无错。”

谢长思一颤,略略垂目,只耳朵尖热热痒痒,不知是否已经染上绯色。

他说:“便唤我无错。”

等他身形不见,小善才开门,见地上摆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风车。

她捡起来,宝石映亮了她的眼睛。

仔细看,风车手柄上有一行小字。

但因为她不识字,所以并不能看懂。

明日一早。

马车已经停在客栈前。

车厢空间很大,都能供四五个成年男子躺下。

谢长思还买了几个奴仆,一同随行。

其中一个女侍,长相清秀,举止端庄,她恍然错觉好像是芽儿。

再一看,对方却与芽儿完全不像了。

是她太思念芽儿了。离开侯府的这些日子,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侯府的人排挤欺负......

那女侍很和善,唤她做娘子,唤谢长思做郎君。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此刻却听车里传来一声,“小善。”

是谢长思在叫她。

她上了马车,很局促地誋坐在一边。

帷裳落下,外面的一切都被隔绝。

车厢里掌了灯,衬得谢长思更加俊如谪仙,似画中人。

他眉眼沉静,向她徐徐道来,“若是追杀你的那伙人知道你还活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未免意外出现,这一路同行,暂且委屈小善充作我的娘子,你看如何?”

他话说到这里,小善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只是......

她抿抿唇,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那,麻烦谢郎君这一路照顾。”

谢长思不语。

小善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她快快改口:“麻烦无错了。”

谢长思这才道:“无事。”

马车行进平缓,车夫驱的很稳。

稳到小善都有些昏昏欲睡。

谢长思捧卷在上首,左侧的香炉冉冉升腾着安神香,安静而温暖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小善起初还略带拘谨地并膝跪坐,一会儿就被底下柔软的兽皮毯子催使着早梦周公。

她上下眼皮打架。

这时

马车一个跌宕。

小善身体前倾,蓦然惊醒。

谢长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

他护着小善的身体,使她不至于跌撞到哪里,但在这个角度看去,倒像是她在投怀送抱。

小善先反应过来,稍稍后倾,一下坐好。

她一双圆眼睛看着谢长思还攥着她手腕的指骨。

谢长思蓦然松开。

“当啷——!”

什么东西从小善袖中调了出来。

那风车在黯淡车厢里依旧波光粼粼,闪着华美弧光,

于是小善才想起来昨晚的问题。

她捡起风车,指腹摩挲着柄上錾刻的文字。

她抬眼,很腼腆地问:“无错,你认不认得上面的字呢?”

谢长思买时竟没发现到上面还刻的有字。

那行字实在是很小,纵然是谢长思也费了一番功夫才认出。

他心湖一晃,散开旖旎波澜。

平生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做骗人的事:

谢长思对上那双求知欲满满的眼睛,说:“这上面写的是,万事只求半称心。”

见她不解,谢长思说:“原本是两句。这前一句是‘人生哪能多如意’,讲的是凡事所求不必太过圆满苛刻,能做得个十之五六,便是很好了。”

小善笑笑,“这个我懂,就是讲,人要知足嘛。”

谢长思说:“也可以这么讲。”

他闭了闭眼,想,其实风车上这句话他也是看过的,在一则闲书上,那思慕郎君的女子便对得这句:

“使我思君朝与暮。”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只是到底他二人不像这则书上的郎君和娘子。

他与小善,本就见不得天光,满殿神佛在上,也要拔筋抽骨,斥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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