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故林的探险就此变得平稳。至少在桑榆看来是这样。

迟堇渊一如既往地注意防护，发现污染上去杀怪，桑榆补刀刷经验。

今天是走入林子的第四天。就连桑榆觉得自己有了极大的进步，相比第一天她能多走170%的路程。预计比迟堇渊估计的到达时间可以早两天。

既然说要练习技能，桑榆已经毫不避讳的每个傍晚在迟堇渊展示能力。

她要么坐在石头上，要么赖在树桩上。拿出石头，为他展现魔法。

迟堇渊抱臂看着她，说桑榆精致讲究，她的石头精心挑选好看的、干净的，落叶要选完整的，脉络清晰的。

至于变出来的东西：蛋糕、果汁、巧克力…

完全是属于迟堇渊不了解的世界，或者…

如今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东西吗？

可她却不在乎战斗时沾上的污血或是黑泥，也坦然的接受风餐露宿的生活，还会积极改进。

在迟堇渊提出气味太重会引来污染后，桑榆甚至反思出了无气味版本。

这让迟堇渊大大意识到桑榆能力的价值。

可惜这份能力如今有限。

变出二至三个小物品是桑榆的极限，如果变出的是超常规的更需要耗费桑榆的体力。

那个桑榆弄完血色全无，眼神空洞还想继续实验的傍晚，迟堇渊伸手打断了她：

“不要着急。到了第十一城有的是时间练习。”

桑榆没有拒绝，她好像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必须得去休息了。

第四天的傍晚，他们遭遇了三具尸体。

也许是三个吧…

身体并不完整，有一个人上半身失踪，断口处成了昆虫的巢穴。一个缩在树角落，整个人已经长满菌落，身体上充满孔洞。

最后一个是迟堇渊检查时发现的，在树洞中仅存残缺的左腿。

行李散落一地，包里的有用东西却被掏空了，没有一点生活物资。可能被其他过路人拿走了。

他们身上没有第九城的作战服标志，穿的是普通的服装。

“一个好消息，离出去不远了。”迟堇渊平静地安慰桑榆。这样着装的人进来也撑不了太久。

桑榆从一开始就背着包，呆呆地遥望。

她不是害怕，而是沉重。

“没有找到身份信息。”一番搜索后迟堇渊冲她摇摇头。

意思是该走了。

三具尸体就这样散落在无人的荒野，也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或逝去。

桑榆惋惜地看着。

迟堇渊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叹：“大概是被人拿走了。”

“啊？”

“一般而言，如果遇害者身份特殊，过路人会拿上他们的名牌，送回到主城。”

“运气好的话，会得到政府或者家属的收尸费。”

“第九城就有外谴队遇难者的相关条款。”虽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

……

那当时，艾维斯…

“所以，我那个时候…”完全是带了其他东西走。

迟堇渊挑眉揶揄：“行为很古怪。”

……

桑榆不再说话。

迟堇渊没有继续找茬，画风一转：“还送花吗？”

桑榆顺着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尸体，她刚刚也在看。

送花是对逝者的哀悼与尊重。

可是在这里死亡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桑榆再有本领，也不会要求在前一次侵袭中为那么多的遇难者送花。

第九城居民也不会这么做。

难过的可能会在街边饮酒处痛饮，或者直接在夜间沉浸在地下城某个区域的纸醉金迷中。桑榆这段时间见到过。

送花的哀悼是没有意义的，但如果有机会，她会选择记住。

桑榆环顾一周，遗憾摇头：

“没有花，就算了吧。”她不可能无礼到现在去找。

像是回应她的，迟堇渊从包边缘翻出几支风干的白花。

桑榆：？？？

“第二天早上顺手看见摘的。”迟堇渊介绍道。

“…为什么”

“一路上，我们避不开发现死亡。”但是桑榆明显的尊重生死，花是为她准备的。

那天看到白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桑榆那时的郑重，不知道为什么就摘了。

“…好。”桑榆接过白花，将它轻轻放在逝者腿弯之间，顺便压了石块。

孤零零的小花在他们身上躺着，桑榆看了眼手环试图记得现在的位置。

在迟堇渊提醒她该上路时，她连忙离开。

远去的路上，桑榆一直在想：希望我能记得他们。

随着桑榆的体力进步，如今她负责带生活物资，迟堇渊负责背上实验器材。

一步一步向边缘的出口靠近。

这是第五天早上了。

泥泞的黑土地逐渐变得干硬，周边的树木越来越少。桑榆知道，这是要出去了。

黄沙漫天，回到了桑榆刚入末世中的景色。

和迟堇渊出来是另一份危险，

在他的科普下，桑榆知道了这里白天不能坐在影子阴凉处，地上的孔眼可能是污染的呼吸孔，植物可能会瞬间吸干一个人的血液。

很好，桑榆面色僵硬。

自己那几天犯了个遍。

“被吓着了？”迟堇渊一边走，一边回眸。

“没…没有。”桑榆正了正背包，继续前行。

当天是一个幸运的晚上。

迟堇渊发现一只看上去正常的污染，看上去像一只牛仔。

他将牛仔提溜起来打量：“可惜了。”

桑榆上前询问：“怎么了？”

迟堇渊指了指牛仔：“如果污染值没有超过10%，可以带回去研究 。”

桑榆打量这个牛仔，和记忆力的小牛长得很像。棕黄的皮毛，鼻子在逮捕下喘着粗气。身上没有多出来的奇怪肢体，眼睛也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真的很像以前路边会遇到的小牛。

“它真的是污染？”桑榆抬头看迟堇渊。

长得很质朴啊。

“不算是。”迟堇渊摇摇头：“它还没有污染的能力。”

桑榆很震惊：“那不就是普通的牛吗？”

“污染度低于10%的话是这样，现在它已经超过了。”

“会怎么样。”

“异者吃了不会怎么样，是普通人吃了很可能会导致污染度上升。”

迟堇渊非常惋惜地结果了它的性命：“如果能带回第九城研究也是好事。”

“第九城的肉就是这么来的？”桑榆疑惑。

她老早就好奇了，自己看白天的摊子很少见到卖肉的啊。

迟堇渊深深看她一眼：“想象力丰富，不过我们有人工繁殖基地。”那样出来的肉类是普通人可食用的。

“人工繁殖？可我记得第九次没有装备来着。”桑榆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她看过报道。这种装备只有某几个城市有。

迟堇渊一只脚跨在断墙上：“你知道中央二城的作用吗？”

桑榆点点头：知道，这片土地的核心位置。

科技最发达，最内城的地理位置导致被侵袭的次数也比较少。

“二城存储了上个时代留下的一切痕迹。并且留下了一些动物的DNA信息进行克隆。”

“他们对城池进行任务分发，第九城的功能是抵御外敌。”但迟堇渊不支持这样的分配。

他认为城市的功能应当趋于完备，而且一座城市的粮食储备太多，往往会第一个遭遇侵袭。

那时的他刚刚就任第九城驻城官。负责给周边城市的供应粮食的就是第十一城。

他一面接受粮食，一面劝备十一城驻城官注重城防，一面暗自加强第九城的自产自销。

可那时谁也没想到，侵袭前夕，十一城会整个消失。

“十一城消失后，九城因为人工繁殖基地的原因没有断粮，坚持下来。”这是他留在第九城第三年的事情。

同年第十二城、第十城遭到侵袭没有守住。

至此，同期的城市只剩下第九城。

“发现了小牛只能说明一件事，”迟堇渊望向天边，目光被漫天血红照得残冷。

“我们的确离第十一城不远了。”

为什么那些动物还活着，第十一城的人类呢？

桑榆听他讲完，即使是故事也有一种压抑沉重。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似乎一切灾难都猝不及防，迟来可笑的悲哀。

第十一城发生的一切都被未知包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迟堇渊不欲多谈，他弯腰点上火焰，拎起小牛的后腿：“要加餐吗？”

火焰在空中肆意跳跃，树枝架在火堆两旁，正常的鲜肉片在烤制下滴落鲜红的血水，看起来完全不觉得恶心。反而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桑榆倚在断墙角，负责把片好的牛肉串串好，还变出辣椒烧烤料增味。迟堇渊负责烤和判断。

等到泛红的肉质变深，迟堇渊最后翻了一下：“烤好了，来吃吧。”

话是这么说，迟堇渊是上前走去把串递给桑榆的。

她的状态不算好。每次使用完能力都是这样，呆呆的头疼。桑榆也会觉得奇怪，可自己只能适应。

以往她都会直接入睡，让迟堇渊后半夜叫醒她守夜。

可今天某个女生一听到有烤牛肉串吃，就要立刻使用完能力享受，然后坚持着不入眠，如今只能可怜巴巴地所在角落。

完全忘了适应能力之前在迟堇渊面前夸下开口，大吃特吃的形象。

“给你。”现在的迟堇渊是摘下手套的，干劲的手指露出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手上拿着个冒油的肉串非常接地气。

“谢谢。”桑榆晃了晃头，暂时保持清醒。

灿烂在桑榆的眼底一闪而过，她情不自禁地称赞：“很好吃。”

穿过来后她就念着这一口。

迟堇渊也盘腿坐下，他吃得不多。更多时候在观察桑榆。第一串刻意的肉少，桑榆吃下去后仍然没有任何污染度变化。

看到桑榆明明想吃，却碍于身体困倦又挣扎地细嚼慢咽。火光把她半边脸照得光怪陆离。

迟堇渊在心底叹了口气：“你身体的情况，到时候做个详细测试吧。”

对面的桑榆迟钝点头，然后垂下眼眸：好吧，她自己也确实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