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乐观，但是现实残酷。

单论身体素质来说，她完全是常人素质。

对手明明看起来被污染控制，出手并非毫无章法，至少从战斗经验上比桑榆高出一大截。

痛痛痛！

桑榆双手格挡住来自污染的扫踢，她咬牙后腿好几步。

她的战斗意图都被看穿了啊。

常规的对决她倒是能凭借灵活闪避，但是只要她发动攻击，近身攻击下总能被抓到破绽，然后被污染狠狠痛击。

体格的差距不可能让她能完全防守，她退后几步，跳开攻击范围。

左手抬手擦去被打出血的嘴角，她可不能耗下去。

高攻击欲望的污染又一次冲上来，她不退侧身躲开了这次下劈。

又横着手肘对男人的腹部一次撞击。果不其然，好结实的手感。

切。

桑榆并不放弃地把最近学到的体术都用在了他身上，代价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在第三次被踹飞后，她挣扎地爬起来，扎好的头发有些散了。她垂了垂发疼的手，眼里依然是不服输的样子。

这种程度的人类污染，怪不得是十打一。光靠肉搏完全造成不了伤害，倒是很伤害自己。

“小心！”清脆的男声从第二层响起。

是那个污染的又一次下劈。

桑榆看见了，立刻翻身躲开。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死寂的、压抑的、只有搏击声的擂台场里听见观众的声音。

是了，这场擂台赛还有很多普通人看着呢。

她再次爬起来，余光望向上面的男生。

是个看起来十多岁的男孩，也是个普通人。第二层是中级场。他估计是位在中层的被囚者吧。喊话的男生一身伤，说这话之后还向后瑟缩地看了一眼。负责监管的异者只是不耐烦，却没有惩罚。

不在意才是常态。

刹那间，污染的左拳已经冲至耳侧。

应该怎么做？桑榆躲开，思考。

这个污染很强。单单肉搏不可能有杀伤力。

什么情况下会发武器给自己呢？

观察可知，牢房里人们身上的伤可不仅是被打出来的啊。

难道自己还得表现得再漂亮点？

可她已经把这段时间学习的发挥得差不多了。

迟堇渊曾经惊异于她的进步和天赋。如果是遇到普通异者也能打得有来有回，不至于落下现在这个下风。除非遇到他那种等级的对手。

桑榆不是没和迟堇渊打过，虽然每次都输，但他教她永远是指导赛。

“你刚刚是骗我扫腿，顺势侧身横踢吗？”某次打斗结束后桑榆被拉着复盘。

嗯。桑榆点头。

“战斗意图太直白了。”迟堇渊站定评价。

他毫不留情地自夸：“面对我这个级别的对手，一旦保持手脚活动的距离。你必输无疑。”

啧，那时的桑榆挑眉瘪瘪嘴。

看着她无奈的小表情，迟堇渊失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招招手，示意桑榆过来。

面对完全处于身高优势的对手，她应该——

贴近，只能继续贴近。

这个行为居然也让污染错愕。

潜意识里打过太多对手了，普通人对被污染天生的畏惧反而让他们打斗时束手束脚，哪怕是人海战术从来不会靠近。

这种情况应该是完全贴近，然后带着他往身后拽倒。

污染的体温是冰的才对，这个人却一身高烧般的温度。可桑榆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抓住了污染一瞬间的无措。

借力——迅速完成三角绞。

两人双双倒在地面。

桑榆用尽浑身的力气固定双腿，深怕这样都被甩飞出去。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

现在变成了一种气力拔河。污染泛黑的手指在她的腿上扣出一道道血痕。时不时会被拳头砸得脑内轰鸣。

但这些桑榆不是不能忍，这是第一次用这个实战。她不甘心放弃。

迟堇渊说这样会卡住对手喉咙，导致他逐步失氧昏迷。污染会有这样的特定吗？

桑榆不知道，可如果不贴身的话她毫无机会可言。那样，只能再换个方法了。

现场逐渐变得嘈杂。

向来不敢发言的人们在群众里悉悉索索地发出不可置信地震撼。

他们本来何其畏惧。

桑榆和同伴一看就是被新抓来的。场上只站起来两个瘦瘦的女孩其他几人完全没有战斗力。

不仅弱，还是两个倒霉鬼。

他们并不指望她能站着走下去。这群病、残、弱小里面，能挨过这一次擂台就很不错了。

他们更害怕桑榆被污染直接撕裂分|尸，或者当场异化，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

可谁都没预判到桑榆的行为，先是拦下了冲向别人的污染。又勉强展现了一套战斗技巧，虽然下风却没有落败。

最难得的是她的意志。

很多被抓来的普通人一看到污染就吓破了胆，完全不敢攻击。

可是桑榆被几次打倒，都没有掩盖住眸底那份战意。

她难道不怕污染，不怕死吗？

在这之前，没人能想过她能对这场擂台产生挣扎的结果。

逐渐的，他们也被这种气场打动。哪怕希望渺茫，也不约而同地希望她能赢。

瘦小的女生给了一个不错的回应。桑榆这次贴身的绞索给出了答案。

“她应该是练过的。”中层区的一位大叔评价，这身手比他们这种自己摸索的人不知道好多少了。

他们才是真正从低级牢里十死一生的人海站里出来的人。

桑榆大概没空管这份评价了。

全身因肌肉绷紧而颤抖，小腿被抓得鲜血直流，现在估计满是淤青。

手劲好大…

她咬紧牙关，持续用手肘攻击污染的头部。

还好这招是有效的，确实让她和污染在地面僵持。

僵持着让她寻找下一个转机。仰头能看见的只有悬天的大灯。白炽的光怪陆离的，仿佛她被这个世界抽离。

好像看到顶层的面具男站起来了，他想做什么？

他从最初就一直在观察，而如今她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

为什么？

一柄匕首从天而降，刚好落在她身旁。

她看得见也够得着。

她看见自己满是灰尘和擦伤的手举起了匕首：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只要你刺向这里一定必死无疑。”迟堇渊指着喉中，带她拿着没开刃的刀比划。

“插入时记得像这样旋一下。”迟堇渊做着钥匙开锁的动作这样教她。

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桑榆心想，那只能硬撑过一个小时了。

手上却没有让匕首刺入男人的脖颈，而是心脏。

桑榆也没有旋一下的兴致，她好像看见了前夜发疯彻底被污染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兴致。

人被杀，就会死。

她想看见生命，而非死亡。

污血随着刺入蓬勃地外涌，很快桑榆就只能感觉到血液的腥臭粘腻，她没有泄下半分力气。

在对手逐渐不动的躯体中，逐渐站起。

她赢了。

听到了全场的细小的惊呼和欢喜的声音。

不负最初那种要把人浸入深海的绝望的压抑。隐隐约约的、不敢大声的，却夹杂着震惊和喜悦讨论，这是才生命的声音。

蓬勃的带着向上的气息。

真好，桑榆耍酷似的甩甩手，匕首被她无情地丢在地上。

原来这里的大家也都活着。

*

“你想说什么？我们需要的东西你可还没给。”

顶层的一角，隐匿在黑暗中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

他听着这四周的人类嘈杂些许不满，不知道面前的面具人为何突发奇想地来擂台场看戏了。

他不是一心研究，从不关心普通人的模样吗？

面具人否认着，话语中流露厌恶：“你们要的东西自己找时间拿。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呵呵，你的地盘。包括那个爆炸？你知道我们为你在那边投入了多少资源吗？”

他居然擅自把那边的实验所引爆了。

面具底下的人微微挑眉：“这可是重创他们的好机会。”

“你们不是攒攒就有材料了吗？”

“恕我直言，如果不是你们的傲慢。第二城的事情怎么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又怎么会抓了第九城的人，引来迟堇渊的关注追捕？”

……

阴影中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不甘心道：“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实验场所、资源都是我们提供给你的。我们不污染你，是因为你还…”

“是吗？”面具人嗤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我——只是在帮蛀虫结束无用又无趣，只会耗费世界资源的生命罢了。”顺便在那之前，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

“所以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他冷下脸来。

守卫的异者、负责实验的异者都只听他一人命令。

意思是送客。

“你以为你的伎俩不会被拆穿？这个实验所还能不被发现？”阴影里的人还在威胁。

面具下的人沉默不语。

当然不会了，从一开始，抓了第九城的人开始，实验所的事情就已经暴露了。

面具人低头看着底下的普通人抱有期望的喝彩，都是筹码。和一群蚂蚁们的闹剧。

刚好他的实验理论已经成熟。

现在要争取的，是扩大影响，追求最大利益。

听说迟堇渊特意赶过来了，他也想好好会会他。

*

桑榆抱着最初企图支援她，被一脚踹晕的渺渺离开擂台。

那个倒地的人形污染没有死，被留在场内。

下一组被评为低级的人已经准备上场了，他们纷纷向桑榆投来感激的目光。

低级场的守擂就是那个污染，桑榆的出现大大削弱了他的战力。

当然，在桑榆下场前她并不知道这个规则。

她一下场，就被异者拷上手铐。继而通知她，她升级了。应该立刻前往二层中级区。

这…

桑榆并不意外，但是看着还在怀里的渺渺有些为难。她身上没有常人面对异者的怯懦：

“我要和她一个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