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要求无理且大胆。

负责监管的异者一愣，他熟练地从腰侧别着的棍子通着蓝光，往桑榆处砸。他不耐烦：“别得寸进尺。”

被桑榆冷漠地闪身躲开。

刚要生气，继而被耳麦叫住，他不情愿地说道：“跟我来吧”

这么容易？桑榆挑眉。

来人带她过了一堆身份验证，将她领了上去。

“人给您带来了。”送她的人欠身合门，离开房间。

房间明亮但不大，里面的装饰物很少。一张桌子，一面书柜，一把椅子，全是黑色的不明材质。

仔细看还能依稀看见书架的灰尘，看来原主人并不常用这个屋子。

至于让自己来的人——

桑榆定睛一看：这就是自己看见过的面具男。

面具目测是银质的，勾勒出几朵桑榆在这个世界见过的花形，它没有完全遮住背后人的脸。露出半边的嘴角泛白，锐利的下颚线下是个体型清瘦的男人。

他透过面具看着自己，眸底是烦躁和探究，更多的还是淡漠。

呃。

桑榆挪了挪脚步，发现他没有异议，又挪了挪。

猝不及防地，她听见男人开口：

“你是第九城人？”

“嗯。”桑榆点头。

她不意外自己能被查出来。

“他们说抓你的时候你反杀了两个人？”

…

这问题怎么回答。

桑榆想了想半天：“如果你希望是的话。”

“我不希望呢？”

“那我只是正当防卫导致的防卫过当。”桑榆一本正经。实际上还是杀了人，但是听起来好一些。

……

面具男不再言语。

桑榆张张嘴，她也不想解释什么。

主要是这几个月的经历极高地刷新了自己的上限。

“你说你希望和那个一起被抓来的女生一个区？”

桑榆点点头。

然后看见他平稳的表情上不明意味地浅笑。

桑榆垂眸，很好笑么。

“那过来。”

桑榆轻轻观察四周，谨慎地过去。

寒冷的绷着劲的属于男人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针刺入手臂。

桑榆反抗，却被男人先一步预判着发动异能，把桑榆的手按在桌上扣死。男人手上纤细的银手链硌在她的手背上。

血液受气压席卷纷纷从桑榆身体涌入针筒，被看穿了？桑榆心里一凉，低头装乖。

下一秒她就被男人的问句炸出烟花：

“你是迟堇渊的什么人？”

迟堇渊。

他怎么知道我和迟堇渊认识？

桑榆懵逼，桑榆头脑风暴。

她被迫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人是迟堇渊的仇敌吗？会不会被当场切片？

“只是认识…不太熟。”桑榆选择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嗤。

男人不明意味地审判：“是么？”

“是的。”

桑榆笃定。他提起迟堇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认关系一定没错。

“我想也是。”他点点头，似乎放下心来。

见他须臾不开口，桑榆只能率先提问：“您…认识迟堇渊？”

“你很不会问问题。”

现在这个情况还问这个真是心大。

“算是吧。以前认识。”

“所以，如果你和他熟的话，我可以给你优待。”

强忍着血液外流的奇怪不适，桑榆反思：熟吗？

她或许不肯承认。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可避免地想到迟堇渊。无意识地想到他说的话，想到他教的东西。

不得不说，迟堇渊确实把在这个异世界活下去的技能都交了基础。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临走时迟堇渊将言未言的话语，一向外放却又收敛的神情。

而自己就是因为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没来由的恼怒占据她的部分情绪，才选择好好锻炼技能的。

可是他好像不愿意和她熟，桑榆没来由地遗憾。

因为自己也许好像应该是有点喜欢他。

但是不妨碍桑榆冷静回答：“确实不熟。”

她都不知道迟堇渊对自己到底什么态度。

她不知道这份回答带来的结果，但是目前是这样的。

面具男听了并不遗憾：“好吧，那你继续留在中级场吧。”男人摇摇头，看起来根本没必要桑榆放在心上。

血液灌满试管，他抓她的手松开。全程克制冷漠，仿佛她也只是一个小白鼠。

他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血液，已经抬手下令人带着桑榆离开。

“等等…我也有一个问题。”

桑榆清楚地看见他不耐烦的神情，抓紧提问：“为什么要给我匕首？”

男人侧头，“因为想看一场戏。”

“迟堇渊是不会对一个普通人耐心教体术的。”

*

新发下去的被传入作战领导。

在已知有诈的情况下，顾温遥也不得不带人下去查验。

按照他们分析，为了让更多人进去实验所，会有短暂开放期。

迫于迟堇渊的强压，在战场的顾温遥拿到了五六城士兵的调度权。他对部下再三强调，穿好防护服，小心污染。

造出生化杀伤的武器，这个实验所确实是不简单。他直接暴力碾压地将地下城全部清理。

然后是实验所。

被炸开一个口子的实验所如今安稳地躺在地下三层，仿佛幽邃的密境，等待人们探索。

无人敢怠慢。

地下区的一场血战下来，哪怕是异者都不得不谨慎下来。

明明不算太多的人数却因为对手的弹药充足且具有生化性打得吃力无比，这场战争打了近两天。从城表一路打到地下城。

要不是顾温遥坚决的人海战术，估计如今还在苦战。

他们收缴了很多枪，大部分却被迟堇渊下令立刻损毁。

这都心疼，枪都是能量核做的。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能量核？

实验所。

顾温遥做好记录，带人踏入。

实验的装备都还算先进，桌面、地面没有打量灰尘。两人高的营养液里还放着各类肢体“切片”这绝不是七年前留下的东西。

负责各个部分的实验室并不连接。

他们顺利推开了前两个实验室，已经被撤干净了。

核心实验报告也好、实验体也罢，全都撤得干干净净。和第二城的核心实验室相比，这个地方反而更像是有条不紊的撤离。足以看见背后管理者的能力，几番搜索，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实验相关的东西。

这是一件好事，顾温遥的首要目标是找到他们的撤离位置。其他干扰数据减少，才有机会。

他们已经把周边的环境查过一遍了，毫无收获。

“实验室3”

冰冷的大门死死守护着最后一个实验室。机械门明显比其他的厚实，甚至注入了能量核的物质。

顾温遥在面前站定，他轻轻碰着这堵高墙般的门：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转头询问负责防守的士兵。

大家都摇摇头。

顾温遥闭眼，然后立刻吩咐：“先出去。”

总有第五城、第六城的人不服管教地拖延。

然后炸弹爆炸了。

像是多米罗骨牌的坍倒，一声接一声的爆闷声席卷。

一片火光中，顾温遥拿着最后的意识护住自身和仪器。

他从门口被余波甩飞出去。防护服被几次火焰燎破了保护，撞飞的他被擦出鲜血。自己的污染度开始飙升，这下是真的受伤不能上场了，顾温遥无奈地想。

好在他还有机会吧录像发给迟堇渊。

车上的迟堇渊已经两天没有合眼。

不仅仅是桑榆的事情，第二城也有新的近况。

德瑞不知道找谁做了担保，从红帽子协会里掏出足够的资金，为市民免费提供餐食，用笨拙但诚恳的办法挽回名声中。

他政治手段不高，但是笼络人心方式一直做的好。

他们都猜，是幕后的人出手了。

*

爆炸，意味着所有线索的中断。意识到这一点的大家不由沮丧。

迟堇渊没有，他放着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

录像不长，他们留下的东西确实不多，无用的勘测资料和一些日常储备。第三实验室内部联动的内外爆炸，那道坚实的大门并没有被炸开。

但是，这个风格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时的自己肆意潇洒，颇为意外地叉腰听人解释：

“我也没办法，”说话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眸子里是很少见的温柔：“她说她不希望我做这样的实验。”

……

迟堇渊复杂而沉默地，立刻锁定了真正的实验所位置。

灯下黑。

迟堇渊攥紧方向盘，被自己气笑了。

他早该知道的。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再次这样做。

咬牙方向向右打死。他吩咐命令，向第五城最南边的城郊开去。

*

桑榆被带入第二层，擂台总要持续大半天。

低级的人打完了，才是第二层的人下场守擂。

二层栏杆聚满了人，大家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桑榆的表现太过强悍，与她娇小的身材对比鲜明。

她不在乎，她在想面具男刚才的话。

第二场擂台已经开始了。

刚刚被拖下去的污染不知被进行了什么改造，如今又能站起来和下一批人对打。

不过桑榆也看得出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刚才逊色不少。它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血了。

如果不是桑榆的裤脚还带着血液的粘湿，她还以为这玩意已经休息了一天一夜。

桑榆站在边上待着，大家都退出一个真空圈来。

只有刚刚那个少年挤在对自己面前，打破桑榆的沉思：“你好！我刚刚看了你的战斗。你好强啊”

桑榆颔首欣然接纳。

凑近看发现少年身上也满是伤痕。不知道穿了多久的布衣服已经破损了，暴露出来的皮肤是各种挂伤和淤青。伤口流出的黑红交杂的血液，他已经属于污染进行时了。

桑榆冷下神色，环视一圈发现大家也都如此。中层的人是最多的。好入，却也难出。

好比这个少年来她面前刷脸之后，立刻沉下情绪看下一场比赛，性格上绝不冒失，单看衣服也身经百战，却依然无望升级。

桑榆也在看着：还是太勉强了。

桑榆发现站在上面，对细节看得更明显。这组能动的人多，依旧毫无章法。

大家都在害怕。

不敢近身，甚至不敢出拳。人多的优势反而是劣势，让他们的分工混乱，没人愿意多出一分力。

他们在害怕被污染。桑榆是能理解的。

他们始终不愿意接受。

肉搏就是故意让他们靠近污染，包括后期给武器让擂台彻底见血也是只能是因为加速污染近距离传播。

做这个擂台局的人，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更多人参与战斗、被污染、然后死去。

就跟养蛊似的，可以顺理成章地收集能量核。

只是桑榆不知道养蛊最终的结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