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城。
好久没到最外的守城墙上勘探内外了。
迟堇渊蹲下，摘下皮手套拍了拍还是破损态的墙体。目光逐渐前移，嵌入墙体的几座自动化无人枪座已经没了踪影，特殊材质而成的斑驳的墙面凹凸不平，变成了一个个大坑。
这次守城里是对最外机甲守护地损伤最大的作战。
最外层的机枪几乎全部报废，因为被逼到绝境的第九城在二级污染扑上来前选择了自爆。
守住了城市。
“当时雾气太大，我们能见度太低了。”
“正如我们猜测那样，这次…”
陪他上城墙，负责汇报的是顾温遥。“一开始突进巨物侵袭。”
战斗后都会建立数据复盘，他们不可能因为迟堇渊不在就不做战术总结。
“可后面是闪电战。”
“两者间间隔多久？”
顾温遥一顿，“这就是我们要同您说的事情。”
“从巨物彻底离开至城内侵袭距离超过一天。”
“且两次侵袭都出现明显雾气笼罩现象。我们怀疑，这次应该属于两次侵袭。”
只是因为时间相近，被大家误以为一次了。
“出现的原因？”
他在第二城就有的判断，并没有对亲信言明过。
“可能因为——
认为第二次的侵袭原本不需要出现。”
“对手很自信，认为一次巨物污染就可以解决掉如今的第九城。”
“继续。”
“说明——第一、他们不能知道已被毁城市的情况。”
不然早该知道迟堇渊曾经去过失落的第十一城，已经了解这种侵袭。
“第二 ，他们可以实时监控我们的战况、并进行调整。”
第九城战备从迟堇渊首次离开就没有停下。
当他回来后，分析第五六城检测出的预计侵袭时间后，就猜到了九城可能经历这场灾难。
更加督促已经投入研究好几年的洛佩，在现行条件下找到方案。
所以，那个类蛇的巨物但凡攻打其他城市都一定百战百胜。第九城能碰巧守住，是一件外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那群人紧接着，计划第二次侵袭。企图用闪电战直切第九城核心。
被洛佩普更果决的自爆行为彻底抹杀。
可明明针对物资紧缺的第九城，或许打消耗战才是最完美的选择。才经历巨物+侵袭提前，第九城的资源消耗绝对是几个月的大头。
所以，打消耗战十分稳妥。以往迟堇渊守城对面也爱消耗战。只是因为他个人能力强的离谱，把消耗品强制解决了。
不过，在资源紧缺的问题下他也不能当能量核使用。上一次的侵袭已经是他的强撑。
迟堇渊似笑非笑：“说明他们知道我不在。”
话也不是他说的，是那人自爆前的挑衅。
“多个地区之间没有时间差的实时数据。”
……
顾温遥不答，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世外之人到底能窥见多少。
迟堇渊摇摇头：“也不是坏事。”
他拍拍手起身，
“这么些年，咱们也不是没试过。要看也只能见固定的视野，通过限定规则控制污染的程度、频率。
“除了污染侵袭，没法用其他方法左右世界。”同样的话，他安慰顾温遥。
他伸直腰，大拇指向上随手指天，似乎是挑衅：
“放心，会好起来的。”
顾温遥肃穆站立，望着这位上级，陷入刚刚的回忆。
迟堇渊站在屋内，仰头看着这个近日出炉的庞然大物。
白蓝色的最新铁器，在头顶几盏全光灯下露出残冷、锐利的光芒。
迟堇渊手指划过机器锋利的棱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成品。
“洛佩回来后已经第一时间进行可行性检测。”
“我们将信号源发到最大依然不够稳定。您要找的位置可能没那么明确。”
顾温遥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妥善的事情。
可他的上司不担心这些，他能抹去这份危机。在对着地图翻看完所有数据表后，他眉头舒展：“没关系，差的那部分靠计算就好了。”
一身的淡然和自信里，他们也愿意相信这份可能。
*
看望了骆姐后，桑榆回到后勤小屋。
原来房门上一道道新的划痕印子，边角还凹凸不平有腐败的意思。
桑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被污染带有腐蚀性的血液泼洒的结果。上手摸了摸，难为有人还用着刮刀和铁网刷了一下。
右下角有一个坚固的黄色铁锁，把这扇小门和外部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房间还给她留着，甚至帮忙安了锁。
要知道，E、F区再怎么说并不富裕，人多眼杂。
一般都得自己看好东西，被人顺走都无处说理。
她回来时院子里没有熟悉的李叔，莉莉更是不见踪影。
灾后重建很忙，她是知道的。
桑榆已经可以淡定地握住锁，白光一闪而过，锁开了。
平静的脸上没有半点动摇。
是的，现在这个程度的能力使用已经对她造不成影响。
熟悉的屋子，闭塞的小床。
太阳透过门，穿过桑榆的身躯照进屋内，明黄的光晕染出半片温暖。
照得昏暗的房间里有一些能见度。
电是没法开的，这片区域和D区以上不同，电线保护得没那么好。
这一次终于不幸地被腐蚀坏了。
桑榆房间所在连着的这一片的小箱子都没有电来。
屋子许久没人住，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桑榆心想左右里面没啥值钱物件。床和柜子都是定死的。
索性户门打开，晒晒太阳。
她背对着门口，左手把着铁门，却突然有一种被窥窃的感觉。
灼目又贪婪，桑榆没法忽略。
她猛地转头。
已经换了一批的零星职员就着破败的在负责搬运仓库。
根本没人注意她这个角落发生的小事。
没有人？
桑榆眯着眼睛抬头，
一碧如洗的天空，只有高高在上的太阳挂着。
*
终于找到了在前庭忙碌的李达。
明明并不炎热，中年人却忙得满头薄汗。
桑榆蹲在旁边，陪着忙完的李达换伤药。
“好了好了剩下的都吩咐下去了，莉莉也马上就值岗下来。你才回来，好好休息吧。”
桑榆一面帮李叔记着事项，顺便检查他的伤势。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指标：污染度16%
“您得了，”
她按住李叔干燥生疤的手臂：
“修养这么多天，污染度都没降下来。别让莉莉着急了。”
以她以医护的视角来看，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理由也那么简单，他在这里待惯了一砖一瓦最熟悉，如今动荡刚平，需要调备、需要人手，赶着时间发给四地。
“就是！爸你怎么又擅自上岗！不是说休息一下午吗！”
随着莉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莉莉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嘿嘿。”
她向着桑榆和李达行了个爽朗的军礼。
“我回来了，”她冲桑榆眨眨眼。
转头不认同地看着父亲：“您看看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说着，她坐在石墩子，熟悉地帮忙傍晚的广播。
这段时间，为了同步最核心的消息，二城向各个方位传递。E、F区主要是通过广播播报。
而这个广播，恰巧他们也有一个小的。
“特设新区如今入住率已达87%，呈现向好态势…”
那是管虎。
……
“是的，我们已经稳定并投入使用了。如今，第二医院重症率已降至…”
“预计将此药配向各城。”
耳边传来失真的熟悉的女声——梁雨。
桑榆听得心安，旁边李叔笑呵呵的，就着莉莉的搀扶给自己手上的伤药：
“你看，这伤要长好咯。”
几个忙着搬运的短聘工也难得笑着起哄：
“是啊，老李你已经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喝酒了！”
“你可得快点好！”
“人家小榆都回来了，时间不等人啊”
“快了！快了…”
*
离宵禁还有半刻钟，桑榆才和他们散了。
“桑榆，”
莉莉叫住她：“门外有人找你。”
莉莉大胆惯了，她冲着桑榆比嘴型：迟长官。
桑榆：…
她推开门，果然看见熟悉的人。笑问：“怎么不进来？”
迟堇渊抱臂：“我进去了，你们还聊吗？”
看来，还是知道自己在当地人眼里的份量。
“是啊，没法聊了。”
桑榆无辜地瘪瘪，脸上挑衅：“那你还特意过来？”
迟堇渊半面脸被夕阳照的晦暗。
他低声叹到：“是啊，”
“可我想你，就想来找你。”
“唔——”
桑榆试图低头掩住没有遮住的笑意。
“我也想啦。”
她将将把双手伸到身前，便被迟堇渊一把揽住。
迟堇渊搂着她，颈边贪婪地深吸，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神奇香水。
“喂。”
桑榆悄悄戳戳：“怎么了”
迟堇渊颈边笑 ，气流在她耳畔流动：“好闻。”
“今天去我那边住怎么样？”
他乘热打铁。
桑榆顺手食指戳走他的脑袋，
“脑袋里想着这事呢？”
桑榆理智质疑。便立刻觉得环在腰上的手臂下手重了些，而制造者迟堇渊低头哄着：
“好不好？”
原来深紫色的眼眸被半边晚霞映得明亮，镶边的蓝光被他压到最低，他注视着桑榆。
只注视着她。
“好。”桑榆在一阵蓬勃的开心中，听到了自己的回话。
好吧，自己真没有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