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迟堇渊为躺在身边的桑榆掖掖被子。
通讯在他锐利的脸上铺的蓝光被他按灭，起身离开这片小小的空间。
已经黑色的通讯上只有一个回复：“收到。”
研究所。
迟堇渊压下眉头，看着已经持续忙碌7h的洛佩：
“怎么样了？对接上了吗？”
洛佩左手边对着机子，右边挪动着调控，终于点头：
“连上了。”
“信息无误，和第二城发来的一样。”语气里没有透露半分情绪。
下一秒，被标为红色的地图点开始闪烁。
*
“回来了？”
桑榆搂着小牛的脖颈，正在揉搓解决二城事情的小功臣。
终于在深夜等来晚归的迟堇渊。
“嗯。”迟堇渊颔首。
“怎么样了？”
今天外出帮忙，虽然百姓仍然在政府的领导下重建生活区。可对于格外敏锐的桑榆而言，明显感觉到第九城的氛围更加紧迫。
集市区的老伯早早收摊，筛查严格的城防送出去一批又一批人。地下区集中甩卖几样商品，都是赖以生存的口粮…
就连广播，都附上了其余各城目前的备战状况。
肯定又有新事件发生。
迟堇渊赞叹于她的敏锐。
“你在第二城带他们新建的预测模型有初步的推导数据了。”
？！
手下的小牛立刻被捏得皱巴巴，无辜的眼睛望着桑榆。
“那是好事啊。”桑榆惊喜地点点头。
“这是报告。”
迟堇渊说着，就着几沓纸将数据递了过去。
在这个保存着光脑的世界，纸张的通用性一直没被低估。
桑榆接过报告。
第一眼就看见结论。
不可能的吧。
桑榆下意识抬头，迟堇渊沉静地回望她，没有太多言语。
她立即低头从头翻看数据。
模型…
导入…
预期结果…
墨点在她眼底跳跃，等她一目十行地全部看完后，闭目分析片刻，最终压着嗓子说：
“是真的。”
没有错误。
迟堇渊抱手点头，这点他也知道。
二城反复测过加上传到第九城后，洛佩用自己研究的设备进行了再次录入实验。
结果依旧。
“而且，”
桑榆捂住心口：
“和我的感受不谋而合。”
作为一个特殊能力者，桑榆有这份自信。
“所以——”
她拇指在几张纸里翻看，终于抽出一张类似地图的一面。上面唯独一个深红色的圆形覆盖点。
“产生污染的核心就在这里吗？”
迟堇渊不答，甩出另一份报告：
“科技发展时期的科学家门预测地点之一。”
他长手一指：“就在这个框内。”
那就是，可能性很大了。
“比这更糟糕的是下一项数据。”迟堇渊稳定自己，不带着任何情绪地严谨输出。
桑榆翻开来看。
赫然是第九城自主开发的信号设备留下的记录。
通过大致定位用强通信接通后，洛佩更加肯定了核心的存在。
以及…再度聚集起来的，代表污染的严重性浓雾。
“迟堇渊。”洛佩难得严肃地站在他面前嘱咐：
“我以第九城特聘研究员的身份告诉你，这次侵袭…哪怕是前几个月设备完好的第九城也无法阻挡。”
迟堇渊只是冷着，锋利的眸子一字一字地研读这份报告。
然后转身。
洛佩追上迟堇渊，另一只手上攥紧了最新的报告对上迟堇渊
。他有些难堪：“如果仅仅一个月就要再经历下一次侵袭。”
“迟堇渊。
放弃第九城…让他们撤吧。”
迟堇渊不答，闭上眼在设备上一搭一搭的敲击。仿佛其中的各项数据已经被他全部录入脑中。
他带着手套，刹那碰到铁皮时只会发出闷闷的回响，此情此景只让人听得心下微沉。
须臾，他环顾一圈，那都是自己的亲信，他们无人开口：
“你们不打算启用我的最初方案了？”
……
“什么？你要赶在之前亲自毁掉已经不在版图的核心？”
桑榆也不由禁地捏紧一叠叠报告纸。
“可是这一定要你来做吗？”
“你可以带兵去。”
“或者我，或者顾温遥他们…”
“为什么一定是你？”
迟堇渊救下那已经变形的报告，往桌上剁着整理：“且不说人多了易引人耳目，就说他们撑不住外界近90%的环境污染度。
那群跟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家伙…我不能拿他们冒险。”
迟堇渊的脸上并不沉重，带了点轻松地叉腰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象征着蓝色异者能量的荧光顺利、牢固地包裹全身。仿佛天生与外界隔了一层厚实的结界。
好久没见，迟堇渊对这个技能的熟悉度更上一层。
“你看，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我。”
桑榆抿了抿嘴，伸手轻轻触碰他周身的荧光。
“可你怎么保证…”
“已经在实验室测过了。”
迟堇渊看着手里这团淡淡的荧光。
“全神贯注下可以抵御近半数以上的污染。”
桑榆深深看他一眼：“那能坚持多久呢？”
“……”
迟堇渊挠挠下巴：“未知。”
随即一笑：“你要相信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如果真有把握，你就不会现在才提出来了吧？”
迟堇渊一哽，他难得无法辩驳。自从初立实验室，就有很多人劝说他。
就连洛佩普和顾温遥也格外不认同。
他们想一起去，被迟堇渊一把按下：
“都去了，第九城怎么办？”
“谁来领导？”
顾温遥不赞成：“那我和您一起去。”
“洛佩普身体尚未恢复。下一次侵袭即将到达，你确定要这么做？”
………
迟堇渊收下一贯的漫不经心地笑，正色：“这是难得的机会，得去试试。”
只要把核心捣毁，这个世界说不定就不会继续产生污染了。
桑榆盯着他，
“所以，放权给洛佩普也是为此做铺垫吗？”
迟堇渊眼底划过意外：“嗯。”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去？”
“也不算。”
“当时想的是，最后有多少人愿意外出勘探，从里面筛出精锐。”
可现在——
迟堇渊看向门口，他们在地下区，他平时的办公室联通着他的居所。
“时间来不及了。”
他来不及等到他们成长到这一步。
桑榆盯着他，问他许多问题。
是否可能是陷阱，是否对所谓核心有概念，是否了解摧毁的方法…
可越聊越心惊。
迟堇渊对答如流，甚至做足了预备方案。
完全不像是因为这一个消息才计划外出的人。
“你…”桑榆心下摇头，这种计划绝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
“你们准备了多久。”
迟堇渊：“七年。”从他完全掌握第九城后就着手研发了。
这些年老闹能源危机，也是因为部分能量核得作为这个实验室的耗材。
“如果不是这次的情况，说不定会再研制久一些。”
桑榆闭眼：“所以，是因为我吗？”
“那些人因为我的出现才加快了脚步。”
还没有等桑榆想清楚，迟堇渊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不是。”
他笑：“只是因为我们捉住了他们的错，掀翻了棋局。”
“他们恼羞成怒了。”
迟堇渊诚恳：“我们才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的提议，可能这座城市、第二城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桑榆，你发现了吗？你的提议、行为都刚刚好克制他们的进攻。”
不怕污染，可以改变规则，提出抵抗污染的方法…
“对这个世界来说，遇见你是幸运，不是灾难。”
“是绝无仅有的秘密武器。”
可是…
可是…
桑榆颤抖地喘息，感觉心被紧紧捏住，她不甘心：
“你就没有想过会是陷阱吗…万一找不到路，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迟堇渊回以看透一切的沉默。
显然意识到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决心，桑榆别过头去，眼眶微红：
“会带我吗”
迟堇渊没有立刻答应，他轻碰桑榆的脸颊：
“这条路我也没有走过。我们随时可能迷路，可能遇见悬崖、冰雪、深渊…环境比上次差得多，而且很可能没有结果。
你确定想去？”
桑榆诧异地看着他：听起来更应该担心的是还会受伤、容易被污染的他把？
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
她倔强，没忍住地扬扬下巴倔强道：“你说呢”
她陈述：“我才是最适合去的人。”
迟堇渊压下她不存在的陷入低迷的呆毛。
“会绘地图吗？”
“会勘测吗？”
“会…”
……
“不会。”
明明她已经学会了很多，在这个世界时间远远不够。
桑榆正色：“可以学。”
头顶传来男人愉悦的笑，从怀里递出一叠资料：
“两天内把这些看完，就带你去。”
“哦。”桑榆伸手接过。
看来原来就打算带她去的，很好。
“没看完呢？”
迟堇渊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你想去，也带你去。”
终于带点笑的哼声从桑榆鼻腔传出。
“怎么不瞒着我？”
“考虑过。”迟堇渊硬朗的身躯站在桑榆面前撒下柔和的阴影：
“可是答应你了。”
“不能瞒着你。”话语里有一些遗憾。
桑榆不再多说，乖乖地伸手，搂迟堇渊入怀，脸蛋贴着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承诺道：
“我会保护好你的。”
藏在心间的种子抽枝发芽，从心而外的暖流很快在迟堇渊的心房开出了花。
保护，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说要保护他。
他是少将、是驻城官、是依靠，却很少觉得他这样的人要被保护。
说这话的是一个受一点伤就会红了眼尾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
上天送来的最珍贵的神明。
迟堇渊近乎克制地拥着她，在她耳畔低语：
“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再说下去，我就舍不得你和我一起了。”
*
事实证明桑榆本人不可能赶ddl。
左右没有什么玩乐的东西，她熬着夜就看完了。
经过了迟堇渊的一番抽查，顺利通过。
她可以和他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