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寸心和周南迎着风,一起往办公楼走。
叶寸心看周南护着饭盒,兴奋地搓了搓手,“我看啊,我们可以在饭里加点东西。”
周南紧了紧怀中的饭盒,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死。”
语气很是诚恳。
叶寸心切了一下,嘀咕了声:“没意思。”
“你想要的意思就是我们都完蛋的意思,”周南嘟囔道,默然片刻后,周南回首见叶寸心有些沮丧,便问她,“怎么了?”
叶寸心摇摇头,“没什么。”
见状,周南抿了抿唇,低头沉思。
方才出食堂的时候,叶寸心和沈兰妮又言语不和,出来后,叶寸心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半是不好受,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感知到叶寸心其实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尖锐,反而有着包容的底色。
可这很矛盾。
周南想或许叶寸心的过往也有着某些沉重的东西。
这时,叶寸心忽然开了口:“你不会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吧?”
周南匆匆回神,追问道:“你说什么?”
叶寸心凝她半晌,然后轻轻笑了下,那笑容张扬肆意又带着淡淡的无谓,“没什么。”
周南仔细端量叶寸心的侧脸,忖道:“话说回来,大队长找你是什么事啊?”
“不知道,”叶寸心耸耸肩,“也许是看我天赋异禀,准备给我什么神秘任务?”
说这话时,她眉眼弯弯,看起来跃跃欲试。
“没准儿还真是。”周南适时的捧场。
顺着周南的话,叶寸心越来越兴奋,而后又突然冷静下来,她抓着周南的手臂,说了声:“糟了。”
周南一怔,“怎么了?”
“也没什么,”叶寸心答道,“我就是怀疑,可能是我妈来了。”
她继续说道:“可我没告诉她地方啊。”
听她这一念叨,周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叶寸心似乎是不常与家里人联系。
两人说着话,转眼就到了办公楼。
叶寸心心有戚戚的往楼上走,周南站在楼梯口目送,等看不见叶寸心的影子了才转身走向袁朗的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整理下了军容才抬手敲门,她敲了三次也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忖量半晌才壮着胆子拧开了门。
周南探头看了看,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办公室里有些昏暗,还透着股淡淡的烟味。
周南耸了耸鼻子,又往走廊上看了眼,她把着门,在门口略等了会儿,正准备大着胆子进去时,远处忽然传来声音,说:“怎么不进去啊?”
周南循声望去,就见袁朗迈着轻盈地步子走了过来。周南松开把手,朝袁朗敬礼。
袁朗回礼,瞥见周南手上的饭盒,便拿了过来,“齐桓呢?”
周南答道:“他正和污垢战斗。”
“都学会幽默了啊?”袁朗笑了笑,他推开门,让出路来,“进来吧。”
周南走了进去,转头和袁朗说:“和果子学的。”
袁朗关上门,忖道:“田果是个乐天派,学学她的生活态度,不是坏事。”
周南听出袁朗意有所指,只含含糊糊地附和了几句。
袁朗放下饭盒,抬头看了眼桌对面安静站着的周南,她又表现出面上顺从,内里反抗的态度,而袁朗知道过犹不及,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转而说:“找把椅子坐下吧。”
周南却说:“不了,食堂那边还等着呢。”
袁朗乐了,“这么友爱战友啊?”
听见战友这个词,周南心头一颤,面容微微一滞,片刻之后,她神色如常,答道:“也不算。”
“怎么了?”袁朗看着她,神色淡然。
说着,袁朗把钢笔递了过去。
“没什么,”周南双手接过钢笔,低头的时候却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受衔命令,上头印着的是齐桓的名字,她有些惊喜,“齐桓要升上尉了?”
“是,”袁朗又说,“要送礼物的话,你得抓紧时间了。”
然后他又补充了句:“还有叶寸心,这基地头一份儿的小列兵终于要长大了,以及沈兰妮,唐笑笑,她们两个也要改授军衔了,你钱包要空了哦。”
“真的?”
袁朗点点头,
而后,办公室里忽然沉寂下来,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地静谧。
周南觑了袁朗一眼,抬手挠了挠脸颊,斟酌道:“队长,如果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行,你先回去吧。”袁朗很干脆地应下。
周南敬了个礼,转身就走,待刚走出两步,袁朗忽然叫住了她。
周南:“队长您还有事?”
袁朗不打算纠结称呼的问题了,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他和周南说:“等我一下,我这里有本书给你。”
说完,他屈身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着。
“书?”周南往回走了几步,“什么书?”
袁朗应道:“是蝴蝶的观察笔记,还配有手绘图,里面的手绘可漂亮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话音将落,袁朗就在抽屉里找到了书,他把书递给周南,继续说:“可惜的是,这书分上下两册,我只买到了上册,下册还得再找找。”
书的封面以黑色为底,在中上的位置烫印着蝶影两个字,然后一只又一只的金色蝴蝶绕着书名铺满了封面。
周南眸中流露几分惊讶,“这书好漂亮。”
见周南喜欢,袁朗低头笑笑,默然片刻后,脸上浮现几分无奈,他说:“你心思细腻,但又不爱说话,我有时候都害怕你闷出什么病来。”
闻言,周南讪讪一笑,“让您担心了。”
袁朗继续说:“好在虽然你不喜欢和人类交流,可还有昆虫这些小朋友和你说话,我也能稍稍放心。”
“小朋友?”周南重复了一遍,为袁朗这个称呼感到惊奇,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贴切。
袁朗见周南重点偏失,苦笑道:“是,小朋友,希望以后你也能和我们这些大朋友说说话。”
周南抬头望着袁朗,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朋友。
从训练时期那种高压的环境跳出来以后,许多繁杂的细节便显现出来。
周南有在压抑自己的本能,但这么多年的习惯并不是靠压抑就能解决的,甚至压抑会导致更严重的问题,也难怪今天下午教导员和她说那些话。
周南略一犹豫,斟酌着开了口:“队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袁朗温声应下。
周南是一个沉静而又富于想象的性子,她的心里有广阔的天地,可显露的却只有拂过指尖的一两微风。
也就是说,她很谨慎,她不轻易地表露自己的想法,而袁朗也莫名地觉得,如果他没有好好地接住这场轻风,周南便不会再向他倾诉。
周南清了清嗓子,并尽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她犹犹豫豫地说:“就是,您觉得朋友和战友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袁朗迷起眼睛盯着周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南抿了抿嘴唇,把自己先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袁朗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把朋友和战友对立起来,或者当作进阶的关系呢?”
“它们是一样的吗?”
“它们是不一样的吗?”
周南怔了怔,而袁朗绕过桌子慢慢走到周南面前,他接着说:“朋友和战友从来不是对立的存在,你可以把它们当作一个事物的两张面容。”
说着,袁朗低头看向周南手中的钢笔,询问道:“把钢笔再借我用一下。”
“好。”说着,周南就把笔递了过去。
袁朗偏头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说:“就像这支钢笔上的刻字,这个角度看是Z,但换个角度就是N。”
说着,袁朗轻轻转动手中的笔。
笔盖上的Z便成了一个N。
周南惊讶袁朗发现了这个小把戏,但都说是小把戏了,被袁朗发现也不算稀奇。
袁朗把笔还给周南,又说:“如果非要找出朋友和战友的区别,我想是那种绝对的信任。”
“绝对的信任?”
袁朗轻轻点头,说着又拿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并对向周南,“你的朋友拿一把枪指着你的时候,你可能会害怕,会胆怯,胆子小一点的,甚至会跪下求饶,但战友不一样,当你的战友拿枪对着你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怀疑,只会觉得在你的背后有你不曾注意到的敌人,而这就是绝对的信任。”
袁朗见周南低头沉思,犹豫一下后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这并不是说在地方的朋友中就不存在这种绝对的信任,当然,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好好珍惜。”
在漫长的迷途中,周南循着袁朗的指引,渐渐找到了方向,并慢慢接受了它。
周南微微仰面看向袁朗,“我会的,队长。”
袁朗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就像当初她与袁朗在那个嘈杂营地,他向她提出那个请求时一样,温和而又诚恳。
袁朗还是那个袁朗,可她的心境却不复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蝶影这本书真的存在,但出版日期最早大概在21年,我本意想找07年左右出版的有关昆虫的书籍,但是我在昆虫这方面的阅读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近几年出版的,所以就借用蝶影,并分为上下两册,这本书的手绘真的很漂亮,我个人觉得还是蛮有收藏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