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打了胜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武三思看着来送捷报的人，忙向圣上与天后道贺：“裴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

天后看着兵部送来的捷报，先是震惊，后望着李治大笑道：“圣上，你可知道，这一仗是太平立了大功！不愧是我们的女儿，不愧是太平公主啊！”

天后欢愉的笑声响彻大殿，她是真的为自己的女儿自豪。

李治闻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接过帛书，努力看清了上头的字。

“好，好啊！”李治才道了两声好，便又开始剧烈咳嗽。

天后想让范云仙扶着李治下去休息，却见李治摆了摆手。“无妨，朕只是太高兴了。朕没有想到，太平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咱们的女儿，真是丝毫不输给男子啊！”

武三思脸上的笑意一僵，道：“微臣恭喜圣上，恭喜天后，公主此次领兵，巾帼不让须眉，当真让臣等心悦诚服！”

兵部侍郎岑长倩道：“公主当真是女中豪杰，她不但在战场之上救下张虔勖，还下令生擒了温傅，阿史那伏念也向我大唐递交了降书……”

岑长倩将李令月在军中的表现一一说给天后，天后本来还脸带笑意，却听岑长倩道：“击退吐蕃后，公主同将士们一同饮酒。如今军中将士都在说，若公主是个男儿，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呢！”

“放肆！如今太子好好的在东宫，这等混账话是谁传出来的！”天后不等李治发作，便呵斥住了岑长倩。天后知道，李治最不喜欢听的就是“牝鸡司晨”的言论。可即便她阻止了岑长倩继续说，李治也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味。

岑长倩意识到失言，他本想着恭维一下这位最受宠的公主，不想说错了话，忙跪在地上，道：“圣上，将士们定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嘴上没有把门。”

李治沉吟道：“究竟是嘴上没有把门，还是有人故意散布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些话，会不会是……”

“父皇母后不会以为是女儿在军中大放厥词吧？”李令月穿着宫女的衣裳，越过了门口的守卫，大步走到殿前。

李治的话没有说完全，但在场人已经知道，李治想问的是，这些话会不会是太平公主的意思？

难道自己的女儿也惦记着自己的权力吗？

李治将兵符交给李令月，原本只是为了避免权力被天后一人把持，可现在眼看着情形似乎有些不好控制了……

在场之人似乎没有预料到李令月会在这时候回来，天后道：“太平？不是说你还有三日才能到长安吗？裴将军还未回来，莫不是你又任性了？”

“回禀父皇母后，女儿去往金牙道的路上就遇到了刺客。女儿只怕随着裴将军的队伍会太过招摇，又引得刺客惦记。再者，我大唐打了胜仗，本是喜事，可女儿听闻军中不知何人散布这等谣言。女儿唯恐父皇母后误会，便骑马抄小路回道长安。”说罢，李令月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岑长倩。

“岑大人好快的消息，若本公主晚回来一步，只怕要背负大逆不道的罪名！说，是何人指使你这般造谣生事？”

岑长倩慌忙解释道：“公主，臣只是将捷报递交圣上，又将军中之事详细说与圣上与天后，并非有意……”

“岑大人说的未免太详细了，仿佛亲眼所见一般。你说出这样的话，是想挑拨本公主与皇兄的关系吗！”

“太平，你先退下。”李治开了口，语气中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偏袒。

“是啊，太平，你身为公主，怎能这般训斥朝臣？”天后冲李令月使了个眼色，似乎是让她不要惹李治生气。

李令月却没有退下，而是望着李治道：“父皇，您也不信女儿吗？”

李治道：“太平，你身为公主，穿着宫女的衣裳，又这样呵斥朝臣，实在是不妥。”

“不妥？那岑大人这般胡说便妥当了？父皇，母后，女儿以为此人居心叵测，应当重罚！”

“公主，臣实在冤枉啊！”岑长倩还想辩驳，可对上天后凌厉的眼神，只好闭上了嘴。

“你冤枉？这话若不是你存心要说的，难道是有人指使？”李令月望着天后，道：“母后，女儿先是遇到刺客，又见流言四起，只怕有人蓄意为之，还望母后为女儿做主！”

说罢，李令月看了眼武三思。

天后怎会看不出李令月的意思，可她现在还用得上武家兄弟，实在不宜彻查。

李治叹了口气，道：“太平，你先退下，这件事朕会派人彻查，定不会委屈了你。”

李令月知道这件事或许查不出个结果，但她一定要赶在流言传遍长安之前回来。只有让自己的父皇看到她的决心，才能避免兵符被收走。这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不能就这样输给武家兄弟。

三日前，李令月本打算随着裴行俭的队伍一同回长安。这样虽慢些，却能多与婉儿相处几日。

唯有在军中，她才能彻底褪下公主的枷锁，婉儿也不再是什么罪臣之女。可婉儿却告诉她，武承嗣就在军中。

听到武承嗣的名字，李令月这才彻底醒了酒。

“军营重地，他怎敢随意出入？”

“他是不敢随意出入，可若是有人授意呢？阿月，你想想看，就算那些将士喝得再多，有关皇储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指使，他们怎敢乱说？”

“是武承嗣指使的他们？”

“武承嗣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婉儿没有继续往下说，李令月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她望着婉儿，声音有些发颤，“上官姐姐，我皇兄的死，当真与母后有关吗？难道母后也想借此机会置我于死地吗？”

“阿月，你是天后最宠爱的公主，她不会忍心伤害你……可你手里握着兵符，有多少人开始忌惮你？天后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护你。”

“是吗？”李令月有些凄然地笑了，“那么，我们来时遇到的刺客，也是母后授意的？是母后想让他们给我个警告，是不是？”

“阿月，天后怎么会派人刺杀你？若真是天后所为，我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更何况，天后派我来，是为了保护你、照顾你的……”

“恐怕母后是让你来监视我的吧！”李令月从没想过，原来这些日子的美好都是假象。她也知道，一旦回到长安，她与婉儿又会回到各自的位置。

“阿月，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许多事情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你若不再想着触碰权力，就永远是最受宠爱的太平公主，没有人能伤害你……”

“若我执意如此，难道母后就再也不喜欢我了？上官姐姐，我不相信母子之情在权力面前就这般脆弱！这一切都是武家兄弟的错，一定是母后被他们蛊惑了！”

婉儿还想安慰李令月，却见李令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第二日天一亮，李令月便带了个护卫，骑马离开。

望着马蹄踏出的烟尘，待烟尘散尽，李令月早已经离开了好远。

婉儿叹了口气道：“阿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李令月只当是自己的母后想要利用谣言与自己抢兵符，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谣言原是婉儿散布出去的。

婉儿眼见着李令月被越来越多的人盯上，她深知如果让李令月参与这场权力倾轧，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婉儿知道，哪怕李令月做得没错，但只因她是女子，一旦她开始弄权，史书上留下的只会有无尽的骂名。

李令月走后，张虔勖问婉儿：“上官大人，就这样让公主独自回长安，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公主要走的小路我已经派人打点过，你再派一队人跟着，不必跟的太紧，确保公主的安全便是。”说罢，婉儿转过身道：“至于那武承嗣，想来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将他放了吧。毕竟是天后娘娘的侄儿，若是做得太过，日后不好收场。”

张虔勖有些不安道：“若武承嗣对公主不利……”

张虔勖知道，这一仗关乎到他的前途。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保护好公主，只怕什么前途都不要想了。

“他不敢。”婉儿特意让张虔勖给武承嗣看了下那些细作的下场，武承嗣来到军中虽有天后的授意，可到底是瞒着圣上。如果真的被抖出来，只怕这条命保不住。

张虔勖见婉儿看上去从容自若，丝毫不似初到军中那般强装镇定。

张虔勖张了张嘴，虽有犹豫，还是开口道：“上官大人，您扣下武承嗣，难道不是在与天后作对？”

张虔勖之所以有这个担心，是因为婉儿先前许诺，回长安后会替他在天后面前进言。可如今这样对待武承嗣，难道不会惹得天后不快？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不敢将事情说与天后。武承嗣来到军中虽有天后的授意，可刺杀太平公主却不是天后能够容忍的。”

安置好一切，婉儿随着大军的队伍往长安去，她只希望队伍行进得慢一些。她不敢面对李令月，更不忍看李令月与天后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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