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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朵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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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天上脚下、前后左右,到处是水。

起落浮沉,摇摆不定。

浓郁的土腥味霸道窜入口鼻中,呛得人七窍发酸。

抑制住想要大口呼吸的本能,夏折薇逼自己冷静下来,放松躯体,竭力将头挣出水面,甫一站稳脚跟便搜寻其他人的身影。

两丈外薛勤娘溺了水,虚弱得站都站不住,此刻被二狗子稳稳扶着,呛咳得撕心裂肺。“薇、薇!咳咳咳……老夏呢?琼琼呢!”

此处离汤饼店伙计所说的位置极近,已属荒野之地,四周人烟稀少,唯有浊水滚滚。几人难以分辨河道和陆地,唯恐多生事端,简单搜寻后,只得原地停留,稍作等待。

过了一阵,夏老二铁青着脸色独自归来,总是强健有力的胳膊止不住打颤。

“阿爹!昙昙呢?你背上的昙昙呢?!”夏折薇淌水过去,连连追问,险些被脚下飘来的树枝绊倒。

银紫色的闪电狰狞乱舞,天光昏黄,狂风裹挟铜豆般的雨点,冰冷无情朝下砸。

薛勤娘的状态稍微好了些:“仲新,琼琼呢?”

夏老二脸上挂不住,沉声答道:“本来都抓住她了。也不知从哪飘来个死猪,撞得我七零八落。一愣神的功夫,琼丫头冲没影了!”

“爹!你怎么能松手呢!”夏折薇不敢置信,又怒又恸,“昙昙不会凫水!水这么深!比她个头还高……”

夏老二颇不自在,急头白脸提高嗓门:“咋跟你老子说话呐!”

薛勤娘强撑着用虚浮无力的双手拽住他高高扬起的胳膊:“你爹不会故意不管她,薇薇,先别问了!”

崔皓:“爹,你没伤着哪吧?怎么没再见到小呆?”

夏老二面色稍显和缓,从他手里接过薛勤娘,:“刚才撞到了麻筋,这会儿差不多好了。看家护院的摆设,管那傻狗做什么!”

夏折薇死死掐住胳膊,直勾勾盯着他。

崔皓上前两步想掰开她的手,用了往常三倍的力道才将将成功。

少女俏脸生寒,眼尾泛红,唇紧紧抿成一线,闷声不响甩脱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寻人。

崔皓暗叹一声,抬腿追赶那道瘦削倔强的身影。

湍急的冷水越涨越高,夏折薇怎么找都见不到妹妹的身影,身心崩溃,脚底打滑。

崔皓伸手将人抱紧:“水流得快,这么找人不过是刻舟求剑。小呆一直跟在阿昙身边,既然和她一起不见,说不定是去救她。”

夏折薇将头埋进他怀中,语气平静,理智分析:“小呆胆小怕事还很呆。小时候吃饭都找不到碗在哪,我们养它,防得住君子,却防不住小人。”

雨水寒凉,淅淅沥沥,胸膛前的衣襟却倏然一热。崔皓顿了顿,生涩抬手,抚了抚怀中少女单薄的脊背。

“昙昙那么瘦小,应该能飘起来。你说得对,小呆和她最是要好,可能真去救她了。”

夏折薇憋着一口气往回走,“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要努力赚钱找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勤娘抹抹眼角,“诶!真的有船!那伙计没有诓人!”

夏老二连连招手,大声疾呼。

接连几艘船都冷漠驶过。

“北上押送花石纲,闲杂人等概不接待!”

眼看水越涨越高,薛勤娘虚弱脱力,绝望哭道:“莫非是天要亡我们?”

船队队尾坠着的大船上,有船夫抛出长绳:

“天可怜见的!赶紧上来吧!”

形容狼狈的一家人先后被救上船。

夏老二低声下气:“多谢官人心善。敢问船费几何?”

“你谢错人了。”

褐衣少年歪头摸摸后脑,爽朗笑道:“若无我们公子吩咐,我们断然不敢轻易出手,你们要谢也该谢他。

正巧船舱还有两间空房可以安置,你们且随我来吧。”

夏老二:“多谢官人们收留,待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便自请下船。”

“我不过是个跟着大家伙儿跑船的船夫,姓杨,你们叫我四海就好。”

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薄衫近乎透明,杨四海礼貌避开视线:“这船到了东京城才会停靠,我还要给公子回话,先走一步。”

夏老二拧拧袖子,皱着眉头打开包袱,将里面的衣服挨个拿出来阴晾。

上游又发了大水,两岸不住后退的屋舍好似褐黄色的蜂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逝溶解在晦暗泛黄的天地熔炉里。

零零星星的人头黑芝麻般随波逐流飘着,少数幸运,攀树得活,多数不幸,随浪淹没。

劫后余生的薛勤娘怔怔落泪:“水这么大,琼琼那么小,咋可能活得下来?”

若非凑巧,他们一行人恐怕都逃不掉被洪水淹死的结局。

夏风刮过湿透的衣衫,夏折薇遍体生寒。

崔皓端来小半碗水:“船夫不肯给水,说要到饭点才有。爹娘若是渴了,先拿这无根之水将就将就。”

薛勤娘强振精神:“好孩子,回你们屋里歇歇吧。”

崔皓低低应了,攥住夏折薇纤细的手腕朝隔壁走去。

船夫纷纷打招呼:“公子!”

“若沿途再有人呼救,不消告知于我,你们见机行事便是。”

“是!”

年轻公子负手而立,河风吹得他的玄色锦服猎猎响动。

众僮仆默侍其侧,撑伞、捧衣、提盒,不一而足。

这人生得面善,崔皓不过多看两眼,竟被他敏锐察觉,连忙拽着夏折薇闪身进了房中。

夏折薇牵牵唇角:“熟人?”

“半生不熟,勉强算是吧。”

崔皓顿了顿,“这会儿他在外面不方便出去,事急从权,我背过身,你把湿衣服脱了。”

夏折薇没动:“刚才没要锅底灰?”

崔皓一僵,回敬道:“多谢关心,你可要再哭会儿?”

洪水汤汤,冰冷寒凉。昙昙会在何方?

夏折薇落寞垂睫:“我哭的时候,一般不喜欢被人看到。”

崔皓微哂:“不是总唤我二狗子?再磨蹭,我可就亲自动手了!”

夏折薇双手捂胸后退半步,不屑啐道:“啥东京上流公子?呸!下流!”

崔皓俊眸微眯,步步紧逼。

夏折薇节节败退,讪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再转过去一次!好哥哥!”

这声哥哥没有白叫,少年终于依言转过身去。

夏折薇褪掉半干半湿的衣裳,火速钻进被中,紧紧拥着。

随即便见到少年脱掉上衫,换上自己的衣裳,熟稔地挽了个妇人样式的低髻。

夏折薇愕然道:“你你你!”

“妾身王紫薇,虞县人氏。”

隽秀清雅的“美妇人”温温婉婉掩唇一笑,“夫君,我去去就来。”

夏折薇目瞪口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在也不许掐自己!”

“王紫薇”装好荷包,关上门走了。

被他这般作态搞得哭笑不得,夏折薇眨眨眼睛,竟难再掉半滴眼泪。指甲刚陷进肉里,想到二狗子的叮嘱,她恍惚片刻,决心重振旗鼓。

“我曾听主君提起过,当今官家每每出游乘马回宫,都要裹小帽簪花。随侍臣仆皆有御赐的花戴。

据说不少官人挖空心思,遍寻奇花异石媚上取宠呢!你若经营得当,官家光顾也未可知。”

大姨无意说过的话,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阿昙失踪,报官无用。若是报给这天下最大的官呢?天子下令,莫敢不从!

夏折薇默默攥紧小算盘,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要成为大越第一卖花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崔皓去而复返:“把这碗姜汤喝了。”

夏折薇:“一人一半,你先喝。”

一行人泡了脏水,理应冲洗干净谨防生病,奈何这船上的人不肯给水。这两碗汤,还是他花钱从赵敬未用的洗澡水里挤出来的。

崔皓拢眉:“让你喝你就喝,让来让去做什么!”

夏折薇自嘲一笑:“也是,咱俩的谦让不同。我让,是因为总不够分。你让,不过是一种礼节。”

言罢,端碗即饮,余下半份撂到桌上:“反正你病了我也逃不脱,爱喝不喝!”

房间内陷入死寂,薄薄的白雾逐渐散尽。

急促的吞咽声遽然响起。

夏折薇盯着少年上下滚动的精致喉结发怔。

饮尽残余的半碗姜汤,崔皓反手擦擦唇角,定定看她:“你可满意了?”

“在想什么呐文思!来和我们投壶顽罢!”

“哎呀——又是投壶?要是那位崔衙内在就好了!这船坐久了可真没劲!”

急促的脚步过后,窗外少女们大声嬉笑。

那位好心救他们上船的公子温吞道:“若是子炜在,哪还有你们赢的机会?”

“也是!走罢!走罢!文思等下不是要沐浴?趁着还没洗,好好出出汗才好呢!”

“噫~随口便把男子沐浴挂在口上,孙素问,你知不知羞?”

二狗子说赵敬要洗澡,少女们口中所唤的文思,应该是这位赵敬公子的表字。

他们口中所说的崔衙内,姓崔,又是熟悉的“子炜”二字。

夏折薇若有所思,抬眼看向此刻满脸淡定,甚至抿唇微笑看着自己的二狗子:“崔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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