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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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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的天水一色他知道,因食店临近江而建,不管在一楼还是二楼推窗出去便可见水面潋滟之景,江风袭来吹散人心中所有烦闷,若是在晴好的天还可见水光跃金景象。

偏生这家食店的葱醋鸡食鲜味美、肉质紧嫩,单笼金乳酥轻软不腻,入口留甜,氽煨出的汤浴绣肉丸口感劲道,就连他家的切鲙鱼、琥珀酒都也算上品,为此这家食店价钱也远超长安城内其他食店。

袁亭宜沉吟片刻,终于在侍从着急的要死的时候开口道:“他有。”说罢指向远处正在擦刀的刘从祁。

郑郁长吸一口气,突然好奇刘从祁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跟袁亭宜一起玩。

“行了行了,你跟我爹谈完记得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袁亭宜怕自己老爹等得及,又怕郑郁反悔不去,“东市离王府多近啊!定能在宵禁前回去,你不想回去的话我陪你去平康里嘛!你快去吧,快去快去!”

袁亭宜边说边推郑郁,因为怕郑郁反悔是一大串接一大串的话蹦出来,不给郑郁丝毫反驳的机会。而郑郁在听到袁亭宜一副知心好友样,说要陪他去平康坊时差点没气厥过去,刚想开口却又被袁亭宜一堆话堵住。

袁亭宜将郑郁推到庭院阶梯数步前,就转身小跑着离开,而郑郁从头到尾只说了三个字,其余的时候没有说出自己想法的时机!

郑郁看着袁亭宜离去的背影,因为走的太快还差点摔一跤时,他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侍从也在袁亭宜离开后,继续为他引路。

正堂内中是一张长榻,榻上铺着绣有山水会鸟的团垫,而下方则是两列对立的方案,方案下配有团垫。堂内角落处燃有香炉,四周帐幔垂放,光影参差不齐,为此还点有灯烛在内。

郑郁脱鞋着袜入内,在见着袁纮后,双手交叠于身前,最后拜于额前,哽咽道:“学生郑郁拜师傅安。”说完头在锦毯上一磕,沉闷有力的磕地声在安静的堂内响起。

袁纮坐于榻上年过六十,双鬓染白,眼眸精明却不势力,透露着一股沉稳。此时已下朝身上官服却还未换下,腰间的金玉带配有十二跨,人虽暮年,可周身有着洞察世事的敏锐。

“快起吧,我有三年没见你了,上次在延英殿不便与你多说,现在快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袁纮声音浑厚有力,话语间满是关切。

“是,师傅。”郑郁听到袁纮话后方才起身,双手交叠于胸前。

他早年就上袁纮的课后来又受其教导,更是郑郁中进士那年的主考,袁纮依着旧情往例让他喊一声师傅。

袁纮将郑郁细细打量一番后,指向下方左侧一方案笑着说:“你长高了也沉稳了,快坐吧。”

郑郁道谢后坐下,顷刻间有侍女奉上热茶,袁纮挥手让侍从全部退下。“并州事你处理的很好,民为重,君为轻。那日圣上问你,我就猜到他起了这个心思。念着朝堂与皇子间的关系,圣上不可能放太子独大,只是不知成王能否与太子一比啊!”

郑郁拱手道:“师傅,政局瞬息万变,君心难测。圣上又无改立储君之意,这样做恐令朝堂百官有所猜测。成王若真起了那心思,重则恐令江山动荡。”

“回家三年可是笨了脑子?”袁纮白眉一横怒喝,“当年你爹室韦一战落了疾,圣上念他军功让你任监察御史,为的就是安抚你爹,不然按往例就算考中博宏拔萃,也要把你派去什么地方熬个三年五年县尉再说。而这些年,圣上扶持京官崔山庆、严明楼、乔省恩,外放则是北阳王、平阳王、吴子高,京中又则是外戚、科举、官吏众成一派的党争。成王身后无人又非嫡非长,就算成王与严子善交好,可蒙圣恩的是他父严明楼,更何况还有崔山庆、刘千甫在,翻不起浪。”

郑郁听完袁纮话后,跪地磕一响头,说:“师傅教训的是,是学生思虑不周。”

“思虑不周?思虑不周会在回京第二日就来找我?”袁纮看他跪地认错的样子,轻笑一声说,“是来套我话的吧?是成王让你来的?”

“并非成王之意,学生与他不熟。”郑郁保持着跪姿说道。

身姿极低保持这样的姿势,堂内炉火虽旺可他额间却已出了冷汗,因为他刚才确实是套袁纮话的!

这些年德元帝一直于众臣之间寻立平衡,重用外戚为首的刘千甫、严明楼,又同时提拔科举出身的袁纮,底层官吏升任上来的张书意。

京内京外势力不休,郑郁今日这么说,只是想知道德元帝对成王会是怎么一个心思。虽然已知晓他要扶成王,可这个界限在哪里他得知道,这样才好他去找林怀治做吴少瑛三司会审之事。

德元帝向来倚重袁纮,有些话定会与袁纮交谈,所以他今日不单是为了父亲一事前来,更是为了知晓德元帝对林怀治的戒心在哪里。

“不熟?”袁纮咬出两字,堂内安静许久后才叹口气说,“阿郁,事情已过两年,当年圣上、成王查彻东宫上下都一无所获,你这几年一直在长安城内打探,又打探出什么了?他是惠文太子亲弟弟,你对他格外上心些也无妨,只是诸皇子间暗流涌动,万勿涉太深。你不仅是郑郁还是北阳王的儿子,你被任何一方拉入都代表你父兄亦有这个心思。”

袁纮气恼郑郁见自己,居然是为皇子的事而来打探实在生气,可又想起德元帝让程行礼出任永州刺史的事。心里又宽容了几分,不免对郑郁多加叮嘱。圣人求的是多方互平,他身为大雍之臣,自以江山社稷之事为先。

“师傅,我未见子若最后一面,是以心神难定,今朝回京与成王闲谈时见人心性,不想他步宁王后尘。所以今日才斗胆冒犯,还望师傅恕罪原谅。”郑郁说罢又是重磕一头,说,“师傅的话我定牢记在心,臣者自为一忠字。”

袁纮看他这样一直磕头心中气也消了,他何尝不知道郑郁与林怀清的情谊。

莫说郑郁就算是他,挚友离世也难免伤怀,更何况郑郁又见德元帝这样想扶林怀治与太子对列,只是以为他因为林怀清所以对林怀治上心几分。

袁纮端起茶盏饮一口,沉声道:“别磕了!你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朝中局势你要看得明白才行。君王未死,余等皆是臣,明白吗?”

“是,师傅。学生明白了。”郑郁这才起身坐好,骤然碰见冷气,额间细汗这才消退些许,不像刚才低身时那么强烈。

茶盏应声而落在案上,“额上汗还不擦啊?”袁纮这么一说,郑郁才笑着拿起方案上的丝帕揩去细汗。

“圣上让知文任永州刺史,兄长脾气暴烈,这一去怕是会吃些苦头,师傅你就就没拦着吗?”郑郁讪笑说道。

“哎!这文书是拟好发到我面前时才知道,我也想拦啊,可用什么理由?”袁纮长叹口气,欲言又止,“这事也不全是朝堂之意,刘家三女想嫁与行礼,这孩子没答应右相又在中间旋着,一来二去拖了有快一年。行礼呢是表明拒绝,三娘又铁了心只认他。右相被女儿烦的不行,正逢年底官员考课出来,就想让行礼不在京中,自己女儿见不到就不会再想着。以及揣测圣意说了些话,圣上就调任他为永州刺史。”

郑郁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缘故,这样看来德元帝和右相不管是出于守护钱袋还是女儿,最终目的都是程行礼。

只是自己父亲在这时正好需要一个平衡点,而任职刺史就是那么一个平衡点。从他出长安城内那一刻德元帝就想任官员去永州,这时的程行礼就在右相的操纵下露面,程行礼反驳德元帝与右相便是恰好逢了两人心思,眼不见为净。

郑郁假装疑惑道:“圣上对父亲有诸多猜忌,我怕......”

“怕什么?这次的事冯长史没告诉你,是右相示意底下人弹劾的吗?”袁纮觉得郑郁三年不见怎么变笨许多,皱眉说,“今上非无情之人,要不是你父亲当年率兵一路收复旧地,大雍疆域怎会达我朝之最呢?又念及你母亲身子不好不宜在长安居,便让你们母子三人随军住于永州,不致你们骨肉分离。圣上对你父亲宽容优厚,只是这军功过高不好所以才需压一压,倒是你!御史台里右相的人,你现在还没看出来是谁?”

郑郁笑道:“学生真不知道,师傅我回长安没几天就去了并州,连你这儿我都是回京两月第一次来。朝中的事情我过问得少,脑子又不比师傅灵光,这哪能知道啊!方才师傅不是还说我笨了很多吗?”

“少给我耍贫嘴!你呀,多注意着黄家那小郎君就是了。”袁纮佯装生气呵斥,“总之这次平阳王那边也落不到好处,严明楼就快回京了。圣上自然要多警醒朝中诸人,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严明楼领兵部尚书,两月前大食国使臣回国,恰逢玉门关一带胡匪作乱。德元帝便让严明楼领兵护送,并平定胡匪之乱。

郑郁揖礼道:“多谢师傅指点。严尚书回朝,右相可要头疼了,他与严尚书同为外戚却互不对付。”

“皇后和贵妃只是表面和睦,但严明楼也不会因为这个去支持成王,你且记着大雍的主子只有一个。圣上对成王虽宠爱,不甚过分是不会责罚太重的。”袁纮点头闭眼,气定神闲模样,又说,“你与成王还是不要走太近,避免视为一派。行礼出任永州乃是阴差阳错多方之缘故,圣上有意打压北阳与平阳两边,在其中小心斡旋就是,心急方失策。”

郑郁颔首道:“是,师傅。学生知道了,不过师傅起色看上去比前些年好多了。”

袁纮笑道:“再好有什么用,就三郎那个不省心的,我就算在年轻十岁也管不住他。我还没谢你在百平寺后山救小子一命呢,三郎顽劣,少时我让他习武他拖拖拉拉不肯,现在好了要累得别人保护他。”

郑郁从容道:“则直与我相识多年,身处险地我自当为他性命考量,何况当时刺客乃是为取我性命来的。百平寺他不过是被我牵扯其中,师傅不怪我就好了,谈何谢字。则直生性纯善,心灵通透豁达,怎么就是师傅口中顽劣之人了。”

“你与行礼惯会与他开脱,这孩子将来到底能做什么啊!”袁纮看程行礼与郑郁时常为这个儿子说好话,实在想不通他以后的仕途是什么样。

“我和知文都是句句发自肺腑,不会包庇他。”郑郁耳力敏锐听见堂外轻慢的脚步声,随即打趣着说,“科举走不上还有门荫嘛!”

“门荫?三十岁之前考不上,我再给他门荫的法子。”袁纮一提起袁亭宜就头疼,“他这样整天吊儿郎当,做校书郎我都怕他把朝廷藏书烧了。”

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下,郑郁听完袁纮的牢骚后,半晌,才忍住笑安慰袁纮说:“师傅,不会的,则直做事向来有分寸。”

“有分寸?”袁纮看着堂门口,大喝道:“有分寸还在门口偷听?”

“啊!爹,我没偷听啊!”袁亭宜一手挠着头,一手脱去鞋快步入内。

到得堂中对袁纮和郑郁快速揖礼,随后在榻上袁纮身边坐好。

此时的郑郁早已对这场景见惯不怪,联想着刚才袁亭宜请他去天水一色吃饭,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袁亭宜要干嘛,于是长吁口气端起面前茶细饮起来。

“爹,你累不累啊!上完朝回来就接见官员,又跟砚卿说了这么久的话。”袁亭宜在袁纮身侧跪好,双手握拳为袁纮贴心地锤着肩膀,满脸堆笑,“孩儿想你肯定累了,儿这就给你疏解疏解。”

父子两人也不避郑郁,毕竟他也看见好多次了,更何况袁纮私心想让郑郁多带着点袁亭宜。

袁纮按住袁亭宜乱飞的手,语重心长道:“行了,你有这份心不如早点回房温书,你去金州已经耽误了些时日。春闱就在眼前,礼部已经定了二月十八大吉日,仕途要紧啊三郎!”

“知道了爹,孩儿这次一定光宗耀祖。书我都看的差不多了,杂文也有信心。”袁亭宜小心翼翼地抽出手,继续给袁纮按肩,“今日砚卿在我能不能请他出去吃个饭以当谢礼?父亲大人不是您说救命之恩重比泰山吗?孩儿这么做可以吗?”

实在不是袁亭宜不想送礼,而是他没钱!

袁纮听完后,皱眉道:“光宗耀祖的事你大哥二哥已经做过了,你只要专心无错即可。阿郁救你一命方才我已谢过,你要想去就去吧,既这样那你后日前写一川蜀二十三州赋税时论及见疏给我。”

袁亭宜嘟囔:“后天啊。”

后天可是除夕三十哎,他不想写,写好之后有不对的地方肯定要被袁纮说,到时候年都过不好。

袁纮瞥他一眼,说:“我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只要袁纮能让他出去做什么都愿意,手上动作不停对郑郁说,“砚卿我跟我爹说两句,你先出去跟九安聊会儿,他可想你了!”

郑郁:“......”听到这句郑郁嘴角抽搐,他并不觉得刘从祁会想他。

这时袁纮也说:“阿郁,三郎既然有这心你就陪他去吧。不懂的地方你也多担待开导他,至于朝堂政事有何不解或是不快的,尽可跟为师说。”

郑郁见袁纮这么说只能颔首答应袁亭宜的宴,随后起身一跪方离开。

袁纮侧身看着自家儿子,脸带疑惑道:“好了人已经出去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嘿嘿!爹,全天下全宇宙最好的爹。”袁亭宜脸上笑意更甚,双颊处的酒窝愈发明显。

袁纮见袁亭宜缓慢的对他摊平双手,上面就写了两字——要钱!

看袁亭宜这样袁纮怒从中来,他去金州时就给了一贯钱现在看来已经是花光了!

想到这儿,袁纮气的拉住袁亭宜的手,狠狠往掌心重打几下。

袁亭宜也不躲,毕竟要钱路上都要遭这么一次,皱眉委屈道:“爹,你就再给儿子五百文嘛!”

袁纮松开袁亭宜的手,气愤道:“不给!”袁亭宜又殷勤的在袁纮身边围着,一会儿给他按肩一会儿给他捏臂,嘴里一直撒娇:“爹,你最好了!再给儿子五百文钱嘛......爹、爸[1]、父亲大人、耶耶、七哥[2]、袁相公、袁阁老......”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广雅·释亲》卷六:“翁、叟、爸、爹、??,父也。”

2、有管自己父亲叫哥的称呼

《旧唐书·棣王琰传》:“臣实不知有符,恐此三人所为也。惟三哥辩其罪人。”这里是李琰回答他父亲的话,“三哥”是指他父亲排行第三的玄宗李隆基。

《旧唐书·王据传》:“玄宗命之同榻而坐。玄宗泣曰:‘四哥仁孝,同气唯有太平。”四哥指李隆基父亲李旦,兄弟中李旦排第四。

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可以指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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