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明霁离开以后，封岚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仿佛总有事情要发生的心闷。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得益于风明霁给他疗伤的灵力，原本要卧床养病才能好的伤口如今已经快痊愈。
封岚也很清楚自己同其余弟子的这场祸事是来源于宗门内示意，只为逼迫风明霁不要继续留在外门，对宗门内那些修士而言，这只不过是最轻微的警诫。
即便这种心境是如此不堪，他也不愿意像一个正人君子的行径，开口去让风明霁离开此地。
这种杂乱的心绪时刻扰动着他原本的道心。
封岚至僻静处刚走过一处拐角，忽然闻至一阵奇异的芳香，沁人心脾的香气十分灼热。
他猛然停下脚步，抬眼便见到有一个背过身影的男子站在屋檐下，对方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却十分瘆人。
封岚自然是见过此人的，悟清门中最出众的宗门弟子宋严颂，亦是风明霁同门的师弟。
“怎么，不敢走近？”宋严颂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师兄教导的弟子会这般无用吗。”
对方来者不善，封岚听他故意想要挑起自己的怒意，不发一语就要快步离开。可刚走上两步，便听见他道：“你怎么还是一个伪灵根。”
闻言封岚才下意识一停，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本以为我师兄有多么看重你，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我夸大了他对你的重视。”宋严颂笑着走近他，看见封岚凝固的神情时，嘴角冷笑更深。
此人的神情无论看上几次，都令他十分生厌。
“我与你并不相识，你若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不必用他作借口。”封岚目光凛然看向他。
“噢？”
宋严颂惺惺作态道：“我何时拿他作借口了，只不过是好心关心你。”
封岚却直接撕开宋严颂这层伪善的面纱，坚定的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道：“你对我有所不满，不要波及到他，也不要伤他。”
宋严颂面上的笑容隐去，只剩下冰冷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少年。
“风明霁是我的师兄，他与你毫无干系，只不过是一时迷乱才会可怜你，将你留在身旁。”
“若你只是想说这些，我们也不必再多言。”
“你不信我，真可怜~”宋严颂嗤笑着，怜悯的眼神看向封岚，“你只是不愿意面对事实，明明你就很清楚，他对你感兴趣的点是什么。”
他身上似乎带有什么铃铛物件，封岚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响，而后便是令人全身陷入冰窟般的话语。
“风明霁享受着在此地圈养你的乐趣，不仅如此，他希望你永远能够这样被他所保护，最好永远做一个无助的孩子。否则，为什么他迟迟不帮你入宗门，你可知道连掌门都同意了额外开恩收你去做宗门弟子。”
封岚冷声道：“那又如何。”
宋严颂压低声音，如毒蛇般的靠近他的耳畔轻声道：“他手中有一颗极为难得的洗髓丹，服之便能洗涤根骨，修为大增，就连伪灵根也能有机会再变为上品灵根。”
“可他不给你，为什么？明明只要给你服下，你自可再测验灵根，光明正大成为悟清门的宗门弟子。”
“……”封岚沉默许久才再开口，“他自有他的缘由。”
宋严颂笑了，“你好天真啊，为你好的早就应该将洗髓丹交给你，而不是连提都不提。难道让你碌碌无为蹉跎在外门才是最好的选择？”
封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冷静了几分，再睁眼看向宋严颂时已经从刚刚的动摇中恢复往日坚定。
“即便这就是真相，我也愿意，只要他愿意留下，我愿意一辈子做只有伪灵根的弟子。”
“……”
这种类似情比金坚的话语刺激到了宋严颂，他瞬间沉下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种话？”
封岚道：“我只要他眼中有我就可以。”
“痴心妄想。”宋严颂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痴情郎，可惜这份真心终究要错付。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留在悟清门的。”
封岚闻言警惕看向他。
眼神有质疑和一丝惊异，难道对方知道了什么。
“只要将他真实的身份公之于众，你的美梦就要消失了。到时候别说是悟清门，就连人界都容不下他。”宋严颂见封岚面色一变，就明白风明霁没有隐瞒他妖族的身份，心中更加冰冷，“而我更加可以将妖修囚禁至死，不会有人会因为这个来指责我，因为是妖修先潜伏至人界仙门中。”
“你……”
封岚没有想到宋严颂也知晓风明霁妖族身份，更决意若风明霁不放弃外门离开自己就彻底将他毁掉。
宋严颂道：“我也不想如此绝情将事情做绝，那么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选择了。”他斜眼一瞥封岚，“我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一直没能找到替我试验的人选，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封岚无言望向他，宋严颂一瞧便明白了他的回答。
“那么我会再来的，明日入夜后你避开人来此，我将事情告知你。”
“……”
封岚在原地握拳伫立许久，几乎成为一个石像。
*
风明霁从悟清门中回外门住处的时候，忽然发现屋外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夜色已深，风明霁努力看了许久才发现是封岚。
“封岚？”
对方身形一动，从暗处缓步走到他面前。
风明霁手中燃起一束妖火照亮四周，透过昏暗的光影，他隐约觉得封岚似乎面色略带一丝忧虑，但又好像是眼花看错了。
“你怎么站在这里等我，你可以直接进去屋内坐着等的。”风明霁本想将人迎入屋内，可对方却摇头拒绝了。
封岚道：“我只是来说两句话，说完我便要走了。”
“嗯…发生什么了吗？”
“你今日去宗门内，是因为什么事情？”封岚先问。
风明霁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自己离开之后做的事情，“我先是去查了之前说外门短缺物品的地方，然后找到了那个负责的人，简单聊了一下情况。然后确定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后，便去找一个东西了。”
“是什么？”
“此事很危险，我不想封岚你涉足其中，悟清门内有人勾结魔修，拿到了那边一个很危险的灵器。”风明霁想着这件事情也提醒一下封岚也好，“掌门李方圆也很有可能已经参与此事，所以你最近都先别去宗门内。”
他在去悟清门内的时候，还特地隐去身形去查探了一下宋严颂的住处，发现他原先种着大片无梦花的院子已经都摧毁了，只徒留下一片荒凉。
那般多的无梦花不知用去何处，让人心中十分担忧。
魔铃极有可能一直就被宋严颂随身携带着，但是那是魔修炼就的器物，按理而言留在身上不该没有一丝气息，但先前数度风明霁只闻其声，丝毫没有察觉到有魔气外泄的气息。
在探听完宗门内最近的动静后，风明霁也再次联系了幻境中的妖界，让他们传信回去妖界给孔翠，希望能与魔族白灵君一派的魔修尽早查明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是以静制动，亦或者自己该抢先一步与宋严颂直接拼杀一场？
风明霁目光触及眼前的封岚，但他害怕的是封岚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被伤及，此刻的少年还没有正式踏入修行之道，却可能会因为自己一举一动而被牵连。
封岚作为阵眼的存在，此事宋严颂必然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为了幻境不破，对方不会夺去阵眼的性命。
宋严颂要挟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后续会做出什么可就难说了。
“若是那一日，我测验出灵根有误，你会怎么做？”封岚目光一动不动盯了他许久。他也无法说清楚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但不论是什么，他都希望是风明霁亲口告诉自己，而非通过别人之口。
风明霁很意外突然间提及此事，那时候他太过莽撞，回忆起来虽然鲁莽了一些，但却并不算很后悔。
所以他只道：“我当日所说的话一直做数。”
“你对我的心意，只是出自同情吗？”
“……什么？”
“我不想一直去胡乱猜想，我不是你的师弟，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外门弟子。”封岚道，“我从未将你当作是师兄，若真是师兄弟，我们便不能在一起了。”
悟清门对师门伦理极为看重，师长的话即使有不对，作为弟子也不能公然唱反调。同样的同门师兄弟也是如此，森严的门规中不仅规定了同门间伦理纲常的重要性，悟清门的心法也只鼓励互取互补的双修之道，至高境界则是无情无欲。
少年如此直率表达心意的话语让风明霁也瞬间有些面色微热，若上次还是遮遮掩掩的小心思，这次便是绝无退缩之意了。
对此，风明霁有些紧张道：“封岚，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间……”
封岚道：“我知道你望向我时总是心事重重，但我不要你的同情，我要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