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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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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得了圣上特许,所以我可以为了查案而各处奔走,不受进出禁令管束。

我来到刑部,问明“金银制假案件”的负责人的所在之后,就前去向这位“何大人”请教案子进展。

哪想我刚说明自己的来意,就遭到何大人的一顿鄙视:“陆大人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刑部问案?一切皆因你而起,你自己没点自知之明吗!”

我忍着那官僚的态度,道:“下官不过才到皇宫,上任半个月不足,接连发生案子也非下官所愿。何大人你上来就将下官论做罪魁祸首,未免太过牵强。”

何大人交叉着双手道:“本官看你是以为有圣上做靠山,就不知官德为何物了!以费尽心机的茶饮取悦君心,凭不为人知的手段逃过责罚,你当真是厉害啊!”

我谦虚道:“下官若为己辩解,何大人你也不会听。因而下官不浪费彼此时间,只正面询问与此案相关之事:可曾追踪到了除夕当夜,身怀金元宝路径我茶阁的朝廷命官?”

何大人一拍桌面,指着我的脸斥道:“陆大人好大的口气!直言‘我茶阁’三字,岂不是包藏了想对司农寺长官取而代之的祸心?”

一想到何大人有意对我挑错,我心中就不是滋味。

但也无法直面顶撞于他、争执于他,只得尽力把话题归回到案子中去。

“下官以为,找到那位在除夕之夜携带金元宝经过茶阁的朝廷命官是案子的关键,还请何大人告知:是否有往这个方向去查?”

“本官断案,还需要你来规划侧重点不成?”何大人摆出官威,“本官身在刑部多年,自有查案经验,不用你这个年轻辈来纸上谈兵。”

“那就是没有。”我明白了,“再次请教何大人,命案现场的金粒银粒,可曾查出了是哪宫的太监宫女所有?或是哪处的杂仆佣人所有?”

“陆羽!”何大人一口气省了我的官阶称谓,“你倒是有胆子来审问本官了?嗯?”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我仍旧克制着情绪,“下官只想往案子的关键点着手,争取早日为圣上分忧。”

“凭你也有资格说出‘分忧’二字?”何大人大声取笑于我,“别的官员靠实际功绩来真分君忧,你呢?本官看你靠的是——献茶谄媚之术吧?”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背在身后、握成拳头的右手在颤抖。

原来,在这些高官眼里:像我这样的年轻辈新官,不是不值一提也不是不足挂齿,而是把自身的“特长”与“技艺”都用在了巴结皇帝、投皇帝所好上面去了啊。

难怪年轻辈新官如履薄冰,有诸多不尽滋味之时。

这般切实的感受袭来,我亦在心中一叹。

此时,一个小吏进来。

那小吏见自己的上司与茶御史之间是僵局状态,自然不敢多问,只用最简洁的语言道:“禀何大人、陆大人,御花园的一个小太监前来自首,说是自己杀了吴姓茶吏。”

听到“自首”二字,何大人挑眉对我道:

“陆羽,你都听清楚了?如今有人自个来招认,本官只要细审了他,自然可以得知假金假银的来源,并将制假源头一网打尽,这才是为圣上分忧!”

何大人又往主座上面一坐,指着我道:

“亏得你还有妄想的本事,说什么吴姓茶吏是死于眼角伤肿所引起的脑中血块迸烈,急发抽搐而死。哼!本官就知道没有所谓的——怀揣金元宝路过茶阁的朝廷命官,更没有什么那个朝廷命官想要用金元宝撬开吴姓茶吏的嘴、好理顺他的呼吸,反而眼睁睁看他死去一事。”

我并未因此而否认自己的推测,而是往侧边的椅子上坐下,等待事件的后续进展。

等到那个御花园的太监被带了进来,何大人开口就是一句:“报上名来!”

“奴才名叫:三顺儿。”

“本官问你,你说自己杀了人,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你因何要杀吴姓茶吏?”

“平日里,茶阁为了添一份雅致氛围,少不得从御花园中挑些花草过去,吴姓茶吏仗着自己的小官身份,多次为难于奴才和别的太监宫女。一次奴才不慎在挪移花盆时碰落了腊梅的花苞,就被他抓住了把柄。因为腊梅是冬日里茶阁的必备之物,所送过去的都必须是带着将开未开的花苞的精品盆栽,所以碰落花苞是要论最挨罚的。奴才本想将花苞掉落的梅枝剪去,却被吴姓茶吏看见,此后,他就时常向奴才所要钱财。”

何大人忽然打断,转而问我:“陆大人,你当值的茶阁里面,可有三顺儿口中提及的腊梅盆栽?”

“没有。”我明确道,“腊梅极香,下官以为不宜在茶阁内摆放。否则影响鉴茶闻茶,容易出错。”

何大人把脸色一沉,“三顺儿,茶御史将你的说辞全盘否认,你可是纯心胡说八道,戏弄本官?”

那小太监道:“那盆腊梅盆栽,在陆大人上任之前是有的,何大人您可以派人到茶阁去核实。”

“那它什么时候是没有的?”何大人问了个看似废话的问题,“怎么陆大人一来,连花都没了?仅仅是因为他不爱闻香吗?”

“非也。”小太监应道。

“奴才又一次在御花园墙角遭吴姓茶吏勒索钱财之时,幸得苏炳章苏大人解围——苏大人虽为一介文官,但也有武将的性情,容不下小官吏为非作歹欺凌我等下人。苏大人得知腊梅盆栽花苞掉落一事过后,就派人到茶阁把那盆腊梅要了去,改到文星阁摆放,也算是以此切断吴姓茶吏要挟奴才的把柄。”

文星阁?

我忽然记起来了。

文星阁的阁老,不就是姓林的那位吗?

而小太监口中的“苏大人”,莫不就是林阁老手下的文官?

除夕之夜,观赏完焰火,茶差来报告“吴姓茶吏死亡”一事时,就是“苏大人”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我脸面,说:“林阁老您有所不知,陆羽不止精于茶术,更是精于心术!”

这么说来,宫宴当日,这位“苏大人”确实到的比别人都晚,入座之际也是一身风雪之姿。

何大人问:“三顺儿,既然苏大人已经为你解了围,你为何还要杀死吴姓茶吏?”

“奴才心中对吴姓茶吏余恨未消!”那小太监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那种人死不足惜!”

“你是如何杀他的?”

“奴才见他喝醉,走路不稳,就拿了茶阁暖阁外的一根捣茶棍子将他打晕打死。”

“你没说实话。”我当面指出,“茶具之中并无捣茶棍,有的只是石制的碾茶杵。碾茶杵短小厚重,虽可伤人但不足以伤人致死,且吴姓茶吏的死因不是一击棍打致死,而是脑中血肿引发全身筋挛、抽搐窒息而死。”

何大人这回倒是没骂我扰乱案审了,而是对那小太监追问:“且不计你用了什么东西来袭击吴姓茶吏,本官问你——”何大人一拍桌子,“案发现场的金粒银粒,以及字条,可都是你留的?”

“是我。”

“好啊!那字条上面写的:见陆羽,夺他挚爱,交给线人一事,就是真的了?”何大人一副要定案了的模样,“给本官从实招来:线人是谁?”

小太监仰头挺胸道:“就是我本人。”

何大人听后大惊,就要下令把三顺儿逮捕归案。

“且慢!”我阻止道。

“嗯?”何大人冷瞧了我一眼,摆出清高的样子道,“陆大人还有话要说?若是想感谢本官替你洗清了勾结外贼的嫌疑,大可放在三顺儿拿下之后。”

“下官以为,三顺儿口中没有几句实话。”

也不等何大人同意了,我直接对场内的小吏吩咐道:“去拿纸笔来,本官要看这太监亲笔写字。”

等到小吏取来笔墨,那小太监就慌了,却还是俯身去拿了笔。

就在他拿笔的那一瞬间,我对何大人道:“三顺儿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还谈什么能够写字?由此,大人你还认为案发现场的字条是三顺儿写的吗?还认为三顺儿就是线人本人吗?”

何大人这才反应过来,板着脸问小太监:“你在包庇何人?顶罪亦是同罪!”

小太监放下手中毛笔,神情悲戚,死活就是不回话。

何大人气的想对小太监用刑逼供,我赶忙拦了下来。

“刑之于骨,大伤大痛。”我恳切道,“三顺儿之所以不说,也是存了难言之隐,下官只怕他想顶罪之人,也是位举足轻重的朝廷命官啊!”

何大人气呼呼地放了小太监一马,之将他押入天牢,随时待审。

之后,何大人从一个木盒子中把那张从死者身上发现的字条拿了出来,交给我道:“陆大人怕是至始至终未见过此物,本官收着也没用,就拿给你带走去辨吧!”

我说“好”,就收下了那张字条,离开刑部。

晚上,我与张继、高天威同吃晚饭。

吃的东西倒也简单,是:一篮子胡饼、一只烧鸡、一盘炒水芹和一锅萝卜大骨汤。

“怎么样?”我问他俩,“可在外头探出些什么端倪来了?我的诗作卖出了吗?”

“照着陆兄的点子,我跟高镖头打听到了周老板的古董店,然后以诗作为媒顺藤摸瓜进入了地下黑市。从价官和定核口中听到了不少情报,原来这从皇宫里流出的东西,也是分了等级的,不按价值上台竞拍,而是按大小的顺序来,取‘以小搏大’的好意头。再有就是,黑市里面井然有序,每道程序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每条路子都有专门的人设计,各宝号的商贾在场子里有专属的雅座,不可随意改变座次。”

张继说完,高天威接着道:“陆公子你的诗作卖出了一百万两黄金,若这是实价而非黑市自定义的市价,那当真是比你为官半辈子的俸禄都要多了。”

我瞠目结舌,“这么……值钱吗?”

“前有王勃一字千金,后有陆羽一诗百万金,也足以让后人津津乐道。”张继笑道,“我倒是好奇那个半途而入的好汉是不是真有那么多钱了。”

“诗作拍卖出去后,钱不是归你跟高镖头吗?”我奇怪道,“怎么你俩没去看看百万两黄金开箱的瞬间?”

“这好事哪轮的到咱们啊?”张继反问,“好在是陆兄你也不爱财,否则我们没拿钱回来,你岂不是要怪罪?”

“别说笑了。”我正经道,“快告诉我那些黄金最后归谁所得了?”

“照着地下黑市交易的规矩,每件宝贝对应的最高竞价成交以后,要给场子三成、财神爷一成、献宝者一成,剩下的五成则是存入到钱庄当中,利滚利来生财用。”

“你跟高镖头不是献宝者吗?”我糊涂了,“怎么没有?”

“不敢拿呀!”张继直截了当道,“怕惹麻烦,我们就把本该属于我们的这一成也给场子了。”

“哦。”

我多少明白了。

张继和高天威都是场子里的生面孔,如果献宝后就敛财而走,难免性命不保,还是两手空空地离开算好。

我边吃胡饼边问他俩:“买下我的诗作的好汉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有能破重重机关闯入茶阁内部盗取玉壶的身手吗?”

高天威饮下一口萝卜汤,道:“那人与我和张继一样,也是第一次进场子。但能在戒备森严的地下交易黑市中破门而入,不伤兵卒、不出声响,足以说明他功夫了得。”

“你俩可看清了那好汉长什么样?”

“他戴了一个面具,不露真容。”张继道,“且出价之时也好,带着场子里的头儿去拿黄金之际也罢,都未出一言。”

我掰开胡饼的动作停了下来,“是个神秘人吗?”

“只能说他对陆兄你的诗作志在必得,也不一定会放过你的茶碗和茶杓。”张继看了眼装盐茶的袋子,“所以我们要谨慎行事才行。”

我在他俩面前小声道:“刻意去藏的东西,反而容易被找到。不若是把茶杓放进盐茶里面,袋子放在饭桌附近,显而易见反而能被忽略。”

“是这个道理。”高天威道,“叫做:凡事求周全,易将自己推向悬崖;凡事有意短缺,可以见缝插针游刃有余。”

饭后,我寻思着智积禅师应该已经修完晚课,就过去“安善堂”找他。

我才踏入堂内,师傅就叫小弟子去拿暖手的小炭壶过来,慈爱道:“外头雪冷,为师怕你冷着,快过来,坐到为师身边来。”

仿若回到了旧时光,我格外珍惜与师傅一同品茶论禅的氛围,彼此间少了严苛的师徒关系,而是如朋友一般:高谈阔论,出尘世之外,游逍遥之间,个中心得与乐趣,不可与外人言。

将包着棉布的小炭壶递到我手中时,小师弟惊讶道:“鸿渐师兄的手,当真是极冷。”

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回一缩,差点将小炭壶掉落在地。

好在是小师弟反应快,手上还拎着小炭壶的把手,否则辜负了师傅的一番好心,错在谁呢?

“吓到你了?”我问小师弟,“过些时候,慢慢就暖了。有师傅的心意在,一会我回去的时候,双手插兜里,到了官舍房间也是温的。”

“小僧不是有心这么说的,请鸿渐师兄见谅。”小师弟愧疚道,“只是听师傅说起过诸多跟鸿渐师兄相关的往事,知道师兄你跟寒冬不合。”

“没什么合不合的。”我对小师弟善意一笑,“人越是畏冷,就越容易消殆自己的身子骨;反之,迎冷而上不怠慢司职,就可战胜困难。”

“所以我不把注意力放在冰冷的手脚上,”我看向自己握着小炭壶的双手,“只想着跟师傅和师弟你一同煮茶听雪,就是在共温一段好时光。”

“多谢师兄开示。”

小师弟也在我和师傅的侧面坐下,一并温茶赏雪。

“师傅,徒儿下面要说的事跟您的意思相悖,还请不怪。”

“鸿渐你……去调查长安地下黑市交易之事了?”

“不错。徒儿将自己的诗作交给两位好友,以此作为诱饵,叫他俩带到地下古董交易场子中去,好引出对宫中字画和器物有执念和强烈占有欲的买家。”

智积禅师不忍责备徒弟,只平和问道:“一切可都进行的顺利?”

“两位好友未能看清买家的真容,也未能听到买家的声音。”我真心相问,“还请师傅开启智慧,为何买家要戴面具且不出声呢?”

“其一,是他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其二,是他不便让人识破身份。这其三,鸿渐你不妨想想:对方拿你所爱购你诗作的动因到底是什么?仅仅满足收藏欲望,还是另有企图?”

“企图?”我更陷迷雾,“若说茶阁的玉壶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所做,或将真有天机也未可知。但徒儿的心爱之物和即兴落笔写下的诗作,能让他有什么可趁之机?徒儿自己都不晓得。”

小师弟道:“鸿渐师兄,你的茶碗和茶杓都是名家所出,指不定买家盯上的是‘名家’二字呢?至于说你的书法作品,小僧我也有所耳闻,乃是师出颜真卿,颜公也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

“这可真是苦了我。”我放下手中的小炭壶,拿起茶杯来饮了一口禅茶,“器物和书法,都不得自由。”

“鸿渐你不必因此烦恼,你师弟之言,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智积禅师安慰道,“寒冬漫漫,你不妨多为自己花点时间罢——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想歇着的时候就歇着,莫要一心为公、将自己累倒在任上。”

“师傅,徒儿常来找你喝茶可好?”

“好。”智积禅师握住我的手,“为师时时等你,时时念你。”

离开安善堂,回官舍的路上。

我看见一个黑衣身影,像是文星阁林阁老的门生:苏炳章苏大人。

我想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他却快步躲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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