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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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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回宫当日,作为“思过”的我,自然“不必”去恭候圣驾。

但是听悄着前去围观的张继和高天威说,声势不输出阵时浩大,队伍中人人抬头挺胸,士气高昂的很,连官兵们手中的彩旗,也是迎风招展。

张继道:“我看见了一面用兽皮做的大鼓,估计是圣上猎的猎物所制。”

我道:“如此也好,最起码林子里还有家禽以外的东西可以打,能满足圣上‘文治武功‘的大愿。”

张继又道:“我还看见郭子仪郭大人伴驾在圣上右侧,这份殊荣,并非一般臣子能享。”

我道:“圣上自有深意,郭大人作为第一武官,他身上的器量和豁达正是打头阵的伴驾之人所需。”

高天威肯定道:“本镖头看见地方官庞宏梁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不知是圣上叫他来的,还是被上头举荐来的,总是是来了没有错。”

我侧头一想,道:“应是圣上的本意,想要恩赏于他。”

高天威问:“有陆大人在,他怕是无法消受这份恩赏吧?”

“嗯。”我靠在椅子上,“既不能扫了圣上威行而归的兴,也不能放过作恶多端之人,我每句话都要好好说。”

我才走出官舍,要去茶阁坐班,就看见了程公公的身影。

那宦官见我就道:“看到陆大人精神尚好,老奴就放心了。都说思过的官僚容易精神错乱,偏偏司农寺长官给你做出过榜样,之前他因为你的事情,被圣上罚在威銮殿思过的时候,也是全程清醒的很呢。”

“圣上有什么话要你来传,你直接对本官说就是。”

程公公竟然不理会我,直接往官舍的走廊走去,然后,他在原本放置樱花的位置前面停了下来,用目光四处搜寻了一番,的确是不见樱花的踪影之后,就转身走回了我面前。

“陆大人一身铁胆,敢这般不敬于圣上,老奴也就只能如实回话了。”

“程公公请便——”

我绕过那宦官,往前路走去。

圣上已经接风洗尘,此刻,正躺在涵心殿内歇息。

程公公进来,跪在软榻之前,给皇帝回话道:

“老奴去官舍看过了,陆大人的生活轨迹如常,往返于茶阁和官舍之间,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但是要说思过,照老奴看,他是没有的。”

皇帝用“哪那么多废话”的眼神一瞪总管大太监,只问:“朕赏给他的樱花,在还是不在?”

程公公回答的十分有力且清晰:“不在!”

“陆羽——”

皇帝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双目炯炯地看向前方。

“圣上息怒啊!”

程公公还以为皇帝要当着自己的面给陆羽下杀令呢,没想到却出乎意料。

“传朕旨意,叫陆羽不必思过了,明日及以后,照常上朝。”

程公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啊?”的表情,不解问道:“圣上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叫你去办你就去!”

皇帝指向门外。

“老奴遵旨。”

程公公一脸狐疑地退下。

他不是往茶阁而去,而是往林阁老所设的密室而去。

密室之中。

程公公并不直说圣意,而是转折问:“明日又要跟陆羽同朝为臣了,不知道阁老大人是何想法?”

林阁老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只用指关节叩击着桌面道:“圣上离不开那个佞臣,还需要老夫多说什么吗?”

程公公冷冷道:“陆羽可是连圣上赏赐的樱花都敢扔的,没准明日在朝堂之上,他就敢把乌纱都扔了,来叫圣上把那个宝贝似的琉璃杯子还给他呢。”

林阁老自然是能够明白总管大太监的意思,一旦陆羽敢要回琉璃杯子,就说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破解案子真相。

“圣上要还就还呗!”林阁老不屑道,“反正杨升和刘十斛的死,跟老夫无关。”

司天台求助道:“敢问阁老大人,下官拿了‘鸿渐’二字来做文章,要是陆羽记仇,要求圣上治罪于下官,下官应当如何?”

“陆羽敢说吗?老夫敢打赌,‘大雁扑君’之事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

“是吗?”司天台长官心中仍旧忐忑,“下官更怕他不在朝堂上说,而在圣上面前私下说啊!”

“就你这样的胆识还要如何来为老夫办事?”林阁老责备道,“你需知道,‘大雁扑君’过后,圣上提及了太宗皇帝,勒令陆羽回宫思过不说,又流放了礼官、处死了两个将士,可见圣上不仅仅是要颜面,更是要堵住群臣的口。”

“那不是等于圣上自己吃了亏吗?”司天台长官还是不懂,“这不似君王的性格啊!”

“哼!”林阁老夹起一块鸡翅,往盘子里一扔,“圣上的心结,自然有懂得个中厉害的臣子来解。”

“陆羽吗?”

“不是他还能有谁?”林阁老死死地盯着那锅鸡翅看,“明天上朝,可是有好戏看了。”

朝堂之上,氛围一片和谐。

众同僚对于我的出现,并没有口出什么非议之言,反而是多了几个过来贺喜之人。

我想,他们应该是从圣上对我的态度中琢磨出了一二,认为圣上已经饶恕了我,不再认为我是罪臣,所以才换了副态度。

皇帝的宝座,仍旧庄严地立在众臣之上;銮阶之下的两只巨大仙鹤摆件,看着竟然比往日还要栩栩如生;甚至是那平日里不觉得出奇的地砖,今天也有种亮闪闪的感觉。

我的心情却没有被这些所点亮,反而是越发地谨慎起来。

皇帝在接受完文武百官的叩拜仪式过后,宣布了两件事:

“奉兴围场狩猎一行,虽有事故发生,但朕总体畅意。许久未曾上阵,还能满载而归,朕心甚慰。故而许了地方官庞宏梁进殿接受恩赏,也免去陆爱卿的思过责罚,以共沐君恩。”

我与庞宏梁一同站出道:“臣等叩谢皇恩。”

叫庞宏梁站回原位之后,圣上对我道:“陆爱卿,朕听何爱卿说,你已经详细查明了画师杨升和酒坊使刘十斛遭遇不测的原因,所以朕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你当着百官的面一一道来。“

我看见了从何大人脸上闪过的表情,他是在暗示我,他没有跟圣上这么说过。

我冷静指出:“画师杨升之死,是地方官庞宏梁所为。”

庞宏梁大惊,立刻反驳道:“陆大人你不要胡说八道,下官没来过长安,你在思过期间也未走出过皇宫,如何能勘查画师杨升死后现场,指向下官所为?”

“你私自将皇家所属的奉兴围场卖给私人,并且私人就是画师杨升之父杨开明,该当何罪?”

群臣闻之,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卢杞站出来道:“原是如此吗?本官看不出来,杨升竟然出身豪门、家境如此富足,其父连皇家围场都买的起。怪不得本官邀他来府上看藏品之时,他开口就问:‘卢大人可有象牙?’本官当时就怒责了他一顿,看来是没有白责啊!”

“启禀圣上,杨升之死确实跟卢大人无关。”

“你们可都听到了?”卢杞走到我身边,指着我对满朝文武道,“陆大人接下来就要揭露真凶手法,且同时为本官正名了。”

百官谁敢得罪卢杞?

皆是默然不语,只等我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圣上道:“庞宏梁,私卖皇家围场是大罪,杀害画师杨升是罪加一等,若是查实,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臣冤枉啊!”庞宏梁歇斯底里地大喊,“臣什么都没做过!”

圣上给我递了眼色,意思是叫我但说无妨。

“臣听何大人说——”

我的话才刚开头,何大人差点就要拿出手帕来给自己的额头上擦把冷汗。

他在心中嘀咕:本官什么话都没说过。今日圣上和陆大人都拿本官之口来说事,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可是没办法,他不得不拼命装出自己说过那些话的样子来,一面平衡君威,一面助陆羽破案的一臂之力。

我借何大人之口,把张继调查到的结果说了出来:

“事发当晚,恰好有一位从洪州出发到达长安游历的阎姓贵公子和他的随从一起,在经过命案现场时听见一声惨叫。阎公子称自己并未走进现场去看,但是隔墙听见了几个受雇佣的杀手们的声音。”

“杀手甲道:‘我等已经将杨升推到墙上撞死、且伪装成他是的模样,已经可以对庞宏梁庞大人交差了。’杀手乙道:‘拿到庞大人给的报酬之后,我等必须远走高飞,免得吃官司。’杀手丙道:‘真是可怜了这杨升,自身没有得罪过庞大人,却因为父亲从庞大人手中私下买了’皇家围场‘而遭来杀身之祸。’ ”

林阁老惊问:“这叫什么逻辑?父债子偿也不是如此啊!何况杨父是花了钱去买‘皇家围场’的,也没有‘债’字之说、不需要其子杨升拿命来‘还’啊!”

“林阁老你需换个角度去想。”我拆解道,“庞宏梁并不是心甘情愿要卖掉‘皇家围场’的,这样知法犯法的事情做出来,对他没好处,他是被逼急了,不得已才这么干的。”

林阁老催促道:“那陆大人倒是把庞宏梁迫不得已卖掉‘皇家围场’的原因告诉我等啊!”

“这个原因涉及到酒坊使刘十斛之死,容臣稍后再说。”

“什么?”圣上震惊,“刘十斛之死也跟庞宏梁有关?”

我重重一点头,“正是!”

“好!”圣上隐忍着道,“过后朕一并对庞宏梁问罪!”

我说回了画师杨升的案子:

“庞宏梁之所以雇佣杀手夺取画师杨升性命,是因为其想出气,出一口——‘自己会被画师杨升小看’之气。”

“庞宏梁作为地方官,早早就收到了圣上要带群臣来奉兴围场的消息,纯粹是此也就罢了,偏偏又传来圣上要带:画师杨升、酒坊使刘十斛、茶博士陆羽一起来的定夺。庞宏梁肯定是想:杨父杨开明肯定把我私买‘皇家围场’的事告诉了儿子杨升,与其等杨升来到围场以后,使得我因此而处处受制于他,还不是先一步将他杀死,以绝后患。”

“唉!”林阁老一叹,“此案的前因后果,真是闻所未闻。”

“那林阁老你可是要把眼界打开了。”卢杞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免得因为自己见识浅薄,而设想错了真凶。”

“卢大人误会。”林阁老装作歉意,“老臣只会记得你责骂杨升责骂的好,不会记得杨升死前是从你的府邸出来的等别的、招人闲议的事情。”

林阁老复向圣上提议道:“老臣以为:虽杨升已死,但其父杨开明也罪无可恕。圣上应将杨家抄家、且定了杨开明的死罪。”

“不错。”

卢杞的冷声再一次响起,且所言比林阁老更残忍。

我只听见他道:

“杨开明仗着儿子杨升在朝中为官,大肆敛财到了可以买下‘皇家围场’的地步,此其第一罪;私下交易‘皇家围场’,有与天子比肩之嫌,此其第二罪;其子杨升死后,不见其悔改,此其第三罪。”

“故而臣以为:应将杨家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以示后人!”

“林阁老与卢大人的意见,朕都会考虑。”

圣上并未当场就一锤定音,而是对我道:“陆爱卿,你继续说‘酒坊使刘十斛’的案子吧!”

我借何大人之口,把高天威探明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全部禀明圣上。

“……所以,刘十斛之死,一是因为其贪婪,二是因为磷粉受热引燃被伪装后的炸药包。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地方官庞宏梁欺上瞒下、用心险恶。”

“……灌木丛琉璃镜子和琉璃板子的设置者,也是管理围场的庞宏梁本人。此举只为刺激从百姓们手中掠夺而来、充数之家禽们奔跑,让家禽们看起来不会过于温驯和死气沉沉。无关陷圣上您于险境,亦无关臣带去做饮水之用的琉璃杯子啊!”

皇帝被气的胸脯起伏,立刻叫来御前侍卫左右将庞宏梁按压在地。

“原来朕一直被蒙在鼓里,好你这个庞宏梁,私卖‘皇家围场’不算,还敢掠财于民,真是该死!”

庞宏梁脸上不见一丝悔意,他怒道:“臣是被逼的!”

“官至于此,再难进阶,好不容易等来了圣上幸猎于奉兴围场的机会,想着好好表现以换得一个再上青云的契机,哪想事事不如意:翻修围场,入不敷出,欠下工人大量酬劳;生态改变,走兽锐减,只剩猛兽,唯有从百姓手中夺来家禽充数;怕遭取笑和小看,怕奉兴围场的买卖之事暴露,派人杀死买家杨开明之子杨升;怕圣上慧眼识破林中猫腻,不惜设计夺取刘十斛性命,只为阻止圣上再入林子行猎……”

“你倒是有理!”圣上指着那恶臣道,“你当官期间,可有何拿得出手的政绩来当着朕和众爱卿的面来说?”

“臣虽庸碌,无可圈可点的大功大绩来上报朝廷,当地也无大型活动来聚民兴商,好带动经济发展以上折子来悦君心,但是臣再任期间,上无天灾、下无人害,事件事故、难案悬案几乎没有,算不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清明有为?”

“庞宏梁,你当朕和众爱卿是会听信你这些标榜自我的话的人吗?”圣上冷酷道,“上无天灾,是朕文治武功、洪福齐天之功;下无人祸,是朕励精图治、一心为民之劳;牢狱之灾减少,是朕明谋善断、大公无私之果。与你这个小小地方官何关?”

庞宏梁大笑,“臣是将死之人,直言也不怕了!”

“圣上,你刚愎自用,一路显摆君威,自立名望,劳民伤财,压根与太宗皇帝在位之时的‘勤政之外,松弛幸猎,臣民同乐’无可比;你假意仁慈,满口空话,明赏暗罚,压根与太宗皇帝猎后‘割肉分酒,大获而归者乐,小获无获者亦乐,君臣交心,天下万幸’相差甚远;你不信于臣,自作自演,班门弄斧,怪罪陆羽,以泄己愤,在臣看来,就是:恬不知耻,有愧太宗!”

这些话,句句正中圣上的痛点。

圣上浑身微颤,面色苍白,指关节紧紧抓着龙椅扶手……可见是即将要有所发作。

“陆爱卿,恶臣庞宏梁说朕算计于你、故意怪罪于你,你自己有何话说?”

我见圣上额头上青筋毕露,眼中似青火在烧,就像是我如果说错一句话,或是我没法叫他挽回龙颜,就要一并获罪处死一样。

“臣为君所牵,君为臣所系。众臣侍一君,一君对众臣,君恩君威能伤心也能明心,臣对臣错能能收心也能藏心,故而陆羽多谢吾皇。”

“你因何谢朕?”

“臣谢吾皇未疑过臣、只是活用于臣;亦谢吾皇能够辨忠奸,严惩庞宏梁,肃正朝纲。”

“那你以为庞宏梁应当如何处置?”

“臣非百官之首,也非刑部官僚,不敢妄说一己之言。”我谨慎道,“若丞相与刑部尚书也无所言,还请圣上亲自明断。”

“那就由朕来处决!”皇帝威严道,“地方官庞宏梁目无国法,私买皇家围场,连杀两位朝廷命官,死到临头亦不知悔改,处五马分尸之刑,株连九族。”

“吾皇圣明。”卢杞带着一丝满意的表情道,“极凶极恶之人如此,臣以为,杨开明也应如此,好给朝廷命官们提个醒:亲族一人犯罪,殃及全族性命,故而应洁身自好,严防亲族胡作非为。”

“好,就依卢大人所言。”皇帝一锤定音,“画师杨升之父杨开明,罪不可免,九族同座,杀!”

“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心道。

退朝以后。

我被卢杞叫到一避人耳目处说话。

“陆大人聪慧,能够昧着良心说出‘自己未被圣上设局,只是能被圣上活用’的妙语来,真叫本官油然而生出一股不可掉以轻心之感来啊!”

“为官者应顾及圣颜,下官牢记着这条为臣之道罢了,并无别的意思。”

“你能明察圣意,机巧自保是对的。”卢杞道,“当时,你要是说出大实话或者心里话来,下场可就不妙了啊!”

“下官多谢卢大人教诲。”

“今日朝上,本官清白得证,所言的恶臣处罚之法得谏,心中自然舒坦。”卢杞一拍我的肩膀,“陆大人有言实行,功不可没。果然没让本官失望啊!”

我记起了那日自己跟卢杞在奉兴围场的对话【注1】。

昔日相遇之言,换得今日再会之果。

究竟是我之幸?还是不幸?

“本官在朝中虽不讨喜,你之所闻所听、一切关于本官的品行之事,亦真亦假,就看你如何判断。”

我没想到卢杞竟会向我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忐忑不安。

“明眼人都在心底暗知:知我卢杞与颜真卿不和。照理说我应是容不下陆大人你的,但是既然我已经答应过你,只要你能在这两个案子中证我清白,我就不会害你。那么,我也不会食言。”

卢杞用深邃的双眸看我:

“本官不但不会食言,而且还向你保证:一辈子不会害你!”

【注1】

羽会卢杞于围场,时画师杨升殁于墙垣,酒坊使刘十斛殆于林,人皆疑之。杞谓羽曰:吾欲借汝力。羽应之,后果然明辨是非于圣前。杞甚悦,问羽何求?答曰:羽尽力而为,无所求。

陆羽跟卢杞初次见面,见: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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