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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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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官舍的路上,我琢磨着卢杞后来说的一句话:“陆大人,你是圣上跟本官都承认了的能人,因为你太过聪慧、才干难估。”

我想自己真的应该学学郭子仪郭大人。

郭大人乃是朝臣当中的表率,功高但不盖主,位高但不傲臣,能够始终清醒地周旋在官场之中,不为人所害、也不为主所厌,是难得的知进退、淡荣辱之人。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向郭大人好好请教:

卢杞保我不死,却算计着颜真卿死,我该如何?

卢杞称我为能,却不做拉拢或排挤,我又该如何?

晚饭之时,何大人来找。

“何大人这是已经用过晚膳了,还是要与下官同吃?”

“本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下东西。”何大人对桌上的饭菜没有什么胃口,“唯独庆幸之前的案子犯不着自己去查。”

“这个茶饼好吃。”我拿了一个过去,“不如当作给下官一点面子,尝尝手艺如何?”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那本官就吃点。”何大人咬了一口,又问,“你真的把圣上赏的樱花给扔了?”

“不然呢?”我苦笑着反问,“等着被圣上杀头吗?”

“圣上为何因为一盆花要杀你?”

“圣上赏赐樱花给我,用意有三:第一,告诫我臣子的性命像樱花一般易逝;第二,预示我他要给我设局,花与蜜就是君臣关系,酿蜜的引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和收场,要我自己来悟;第三,看我能否破局,留下盆栽则是未能出局,当死;扔掉盆栽则是能够解局,可活。”

“你倒是看得透彻呀!”何大人替我捏了一把汗,“换了旁人,恐怕没心思去想这些,早就等死了。”

“朝朝在君侧,或遭圣上疑;时隔归君侧,必将逢猜忌。”我了然道,“所以我从江南来的路上就已经在考虑了,回来后圣上会如何考验我。”

“未雨绸缪总是好,关键你是在心中筹谋,别人看不出来。”夸了我之后,何大人又摇头道,“不似颜大人,明着招揽人才和操练三军,即便是出于御敌之心,也难免叫人猜忌动机,这就是他的不明智。”

“以前下官想不明白为何颜大人要这样,现在却知道了。”

“为什么?”

“颜大人是三朝老臣了,性子难免刚烈,对圣上难免耿直。何大人你看不是吗?官龄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想再顾及什么辗转反侧和委婉相言了,只想照着自己的忠心来办事。像是:圣上的颜面呀、心中的想法呀;朝臣的脸色呀、声声的反响呀……对颜大人而言都无关紧要,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践行正义呀!”

“所以陆大人不觉得:到时候自己夹在卢党与颜大人之间左右为难吗?”

“陆羽能做的,不是当个说客来阻止卢杞和颜真卿之间的斗争,而是要重大局,重大唐江山!”

“明睿如你,识得利弊。”

一同吃罢晚膳。

何大人开玩笑道:“朝堂上你和圣上都借本官的口来说话,讲真,本官只敢把冷汗往背脊流、不敢往额头上淌。”

“不过何大人你的模样做的真好!”我夸他道,“滴水不漏,大家看着都觉得你的确是告诉过我那些‘内情’。”

“那些‘内情’你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圣上不是不许你出宫吗?”

“陆羽有好友,他俩愿意为陆羽两肋插刀。”

“那真是你之幸啊!”何大人感慨,“本官官至此位,早已不知‘朋友’二字的意义了。”

我认真问:“那陆羽算是何大人你的朋友吗?”

何大人毫不犹豫道:“算,算本官的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等到何大人走后,我叫来了茶差。

我把事后圣上赏赐给我的一个“和田白玉雕佩”交送到茶差手中,和善地对他道:

“本官将此物给你,这是你应得的。多亏了你的提醒,本官才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

茶差非常震惊,推脱着不肯也不敢接受。

“奴才能够帮到陆大人,是本份。不敢因此居功。”

“本官请你收下你便收下。”

我将和田白玉雕佩放回他手中,并轻按他的四指盖住雕佩。

“这是本官的心意,你别把它当成是圣上的东西来看,就当是本官的谢礼,可好?”

“是……是。”茶差把和田白玉雕佩按在心间,“奴才领陆大人的情。”

次日,恢复了自由之身的我,终于可以出宫到“长安客栈”去找兰儿。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想知道她的近况。

也不晓得她是否也念我如此,想听我所经历之事,想问我所面对之况。

都说两心相依,应有灵犀。

我就姑且这么盼望着吧!

到达“长安客栈”。

看见兰儿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打扮的很漂亮,头上没戴我做的那只山茶花珠钗。

她对面,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贵公子,那人的气度和举止远在一般男子之上,看着就知道是出身名门。

我看兰儿与那贵公子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说是氛围……氛围甚好。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过去“打扰”了,只觉得这时候上前去,破坏了他俩之间的饭局,会令自己陷入异常尴尬的境地。

这个时候,掌柜的走过来,热情招呼道:“陆大人来了——”

这一声惹的兰儿回头一看,脸上挂着一个惊讶的表情。

“陆大人,您是往哪儿坐?”掌柜的准备带路,“要点些什么菜?”

“本官……本官往那一张桌子坐。”我往对面一指,无法想象自己的窘迫模样, “菜……菜就先不用上了。茶……茶也不用准备了。”

“这个,”掌柜的也为难起来,“陆大人您怎么就挑了人家姑娘和公子的桌子?”

“本官与他俩认得。”

掌柜的赔笑道:“既然是认得,就更应该成全啊!”

“成全什么?”

掌柜的诧异看我:“自然是人家姑娘跟公子的私人时光呀!”

“本官,”我侧身往右边的空桌子走去,“坐那边。”

“这就是了。”掌柜的以为自己劝成功了,“下次人家姑娘身边没别人的时候,小的就不多问您什么了,直接带您过去。菜和茶,也都按着您的习惯来上。”

我才走到一半,兰儿就主动向着我来。

她大大方方地拉起我的手,笑着问:“怎么了?见外了?”

就这么坐到了兰儿跟那白衣贵公子的夹中位置上,我挑了一只客栈里面的招牌菜,仿照宫里尚食局的“锦鲤糕”所制的“鱼跃糕”吃起来。

桌子是四方形的,兰儿跟那白衣贵公子面对面,我感觉自己就跟一道分割线似的,奇怪的很。

“这个糕点好吃,不输宫中味道。”我拼命寻找话题,“只是尚食局在制作过程中,豆沙馅儿会细腻一些,是不带一丁一点豆皮和豆壳的。”

白衣贵公子忽然当着众食客的面,给我行了一个读书人的大礼,真把我吓了一跳。

“在下洪州阎氏,阎伯钧参见陆大人!”

“阎公子快免礼!”

我起身拉他回坐。

虽说今日是与阎伯钧的真人第一次见面,但是在旧时,他跟兰儿之间的传闻我也听了不少,特别是那个:

李季兰称阎伯“钧”为“君”,称自己为“妾”的流言。

在此刻“对号入座”的情况下再辨,我竟然无言以对。

“多亏有阎公子相助,隔墙有耳——听见地方官庞宏梁雇佣的杀手杀害画师杨升后的对话,本官才能顺利破案,叫圣上把那恶官绳之以法。”

“陆羽,”李季兰提醒了我一句话,“隔墙有耳四个字,你是不是用错了?”

“那应当怎么说?”我问她,“我这描述有何不妥吗?莫不是当是兰儿你也在?”

“我不在。”李季兰立刻否认了,“你不如用这个‘墙漏风声’一词来的合适。”

我瞬间有了一种自己的话给兰儿招嫌了的感觉,不知道她是在维护旧好阎伯钧的颜面,还是骗了我,本就半夜去迎接了刚到长安来的阎公子,二人有瓜田李下之疑,才对我的用词如此介意。

“在下能够为陆大人出力,主动向张生提供案子的线索,深感荣幸。”阎伯钧转而歉意道,“若是因此引的陆大人和李姑娘起了争执,就是在下的错了。”

“阎公子你无需道歉。”我对他道,“你与李姑娘久别重逢,再叙旧情也是难免有的,本官才是多有打扰。”

客栈老板正好拿了一盘免费的“春韭炒蛋”过来,说了番“春韭蹭蹭涨,好运滚滚来”的客套话之后,就问我:

“不知陆大人方才说的‘再叙旧情’当中的‘叙’字,是‘继续’的‘续’呢?还是‘叙述’的‘叙’呀?小的只怕是别的宾客听岔了,就先一步斗胆向陆大人把这话的本意给问明白了。”

“你——”你没好气地指向那掌柜的,“别的宾客爱往哪个字眼想,就由得他们往哪个字眼想;他们爱往哪个字眼谈,就让他们往哪个字眼谈。本官不想解释。”

“陆大人有如此心胸就好!”

“你这意思是说本官看得开吗?”我不由得在胸口升腾出一口不自在的气来,“还是觉得本官自找了什么?”

“小的不敢。”

掌柜的舀了一碗颇是粉嫩的“桃花相思羹”给我,才自行退下。

“在下以为,这‘桃花相思羹’最是适合在春天饮用。”

阎伯钧有礼地给李季兰舀了一碗。

从翩翩公子手中接过的心意之后,李季兰问我:“陆羽,你不吃吗?”

“我只想吃‘桃花羹’。”我酸了一酸,“竟不知春来正是红豆生长的好时节,以至于这道汤品的寓意甚为了得。”

听出了我话中的醋味,李季兰好似故意气我似的道:“这汤,甜的。”

汤甜即人甜,阎公子心思到位,我能如何?

桃花赠美人,红豆许相思,我怎会瞧不出这道汤品的“深意”?

双红衬红颜,甜上更加甜,难不成叫我当着众宾客的面说道什么吗?

“本官还有事。”我起身,“就先不打扰两位了。”

“陆羽,你坐下。”李季兰对我下了道命令,“我不许你走!”

“李姑娘若想让我不走,就叫掌柜的过来把这份甜汤给撤了,你碗里的也一并不要吃了。”

我喜欢她,所以才这般强硬和坚决。

倒是那阎伯钧主动,一声喊,叫来了掌柜的,道:“这份甜汤似乎不太合陆大人的胃口,劳请你撤下吧!”

掌柜的不解道:“这可是小的诚心诚意给推荐的,哪里不好了吗?”

我一惊,立马坐下了,问:“掌柜的,你说这个‘桃花相思羹’是你给他俩推荐的,不是阎公子主动点给李姑娘的?”

“是啊!”掌柜的应道,“本店新品,保证好吃,还有折扣。”

“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掌柜好似不信,用疑惑的神情看我:“陆大人,你真明白了?”

“嗯。本官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我点头,又立刻给自己救场道,“你去拿一份‘春笋雨露煲’过来,本官买单。”

“是!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等动“春笋雨露煲”被端上来,我对李季兰和阎伯钧歉意道:

“之前是陆羽有所误会,愿以此菜肴与两位共品,让过去之事春风化雨,润作无声。”

“在下也是表达不当,有错在先。”阎伯钧道,“先吃下一块笋和一叶酸菜为和。”

说着,他就往碗里夹了两样东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兰儿,我给你盛。”

我主动起来,好弥补方才的冲动。

“你爱吃甜、爱吃甘,偏是不爱吃酸,就罚你吃酸菜好了。”

李季兰笑起来,原谅了我。

“春来就是要吃笋啊!”

我被美味吸引,喜悦道:

“你俩可知道?太宗皇帝李世民爱吃笋,而且还号召群臣吃笋,所以皇宫膳食里面用竹笋做出来的菜花样多,像是:竹笋饭、竹笋炒腊肉、竹笋筒骨汤、三丁饺子等,应有尽有。太宗皇帝还自创了一个成语,叫做:雨后春笋,来比喻自己麾下人才辈出。”

“这在下倒是不知道。”阎伯钧怀着向上心道,“只是竹笋节节高,也象征着大唐的国运蒸蒸日上,的确是叫天子喜好之物。”

“太宗皇帝最爱吃的是:酸辣笋尖。”我笑道,“但我在别人面提太宗皇帝提的少,因为当今圣上总爱拿太宗皇帝出来做文章,以至于有时候,我都不晓得什么是真相关,什么是假相关了。”

李季兰打趣我道:“要是当今圣上效仿太宗皇帝唯才是举,将命尚食局将鲜笋切成片儿泡进醋里,赐给陆大人当凉拌小菜儿吃,陆大人会如何以对?”

我赶紧摆手,实招了道:“那我可真吃不来,你晓得我怕酸。”

李季兰把我碗中的酸菜夹走了,道:“我给你支个招好了!”

可见兰儿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我问:“你有什么办法?”

她道:“你拿了茶刀出来,把酸笋片切成笋丝,然后过水洗干净,拌入辣椒和胡麻油一起,再撒上葱花和白胡麻粒,就着凉皮一起吃。”

“你叫我上哪去弄凉皮?”

“这家客栈里面有,你回官舍的时候带上。”

说来也巧,回到官舍以后,当晚总管大太监就带来了“圣上赏给陆大人的笋算片儿”。

见我不谢恩,程公公皱眉问:“陆大人,你是有何不满吗?”

我把那个罐子往总管大太监手中一反放,“无端端圣上赏本官这东西做什么?”

“那自然是怕你没胃口,给你些小菜开胃。”

程公公端着礼数,把圣上的赏赐品放到桌面上。

“要是本官偏就不接受,也不愿吃呢?”

我跟那宦官较起劲来。

冲他发火的原因,多少“长安客栈”发生的事情也有影响。

但我绝对没有怪兰儿的预言的意思,只是我的确在兰儿和阎伯钧面前吃了酸菜,至今仍觉得胃部不适,忌讳再瞧见醋坛子。

程公公倒也没有逼迫我什么,只奸笑着道:

“圣上巡猎之后,在返程途中,于‘长安客栈’门口看见了一个气度不凡之人,有所相中,认为那人是个可造之材,就叫老奴去打听。真是不巧的很,老奴除了打听到那位公子叫做‘阎伯钧’以外,还听到了陆大人你要夺他所爱的不堪传闻。”

我怒瞪了那宦官一眼。

他指责我道:“陆大人你为了一个女子,就在客栈之内大肆发泄不满——对饭菜挑挑剔剔不算,还当众让一对佳偶难堪,真是败坏我大唐朝廷命官的官德!”

我冷问:“程公公你可知道,胡说八道可是要掌嘴的?”

那宦官嘲讽道:“一双双眼睛看着呢,老奴哪敢造谣?”

“看来——”那宦官摸了摸装酸笋片儿的罐子,“是:笋酸,人也酸呐!”

“程公公你真是有的放矢啊!”我波澜不惊道,“可是听到本官提及太宗皇帝爱吃笋,所以就在当今圣上面前吹了耳旁风,叫他独赏了本官这罐酸笋片儿?”

“好在是陆大人你没有在民间说错什么话,”程公公冷笑一声,“不然老奴一并回了圣上,你可就不是单单吃酸笋这么简单了。”

我不快地问:“你指望从本官口里,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

“像是‘妄议太宗皇帝私人口味’和‘当今圣上是否在意祖宗名望与功过’之类的揣测之言,陆大人要是敢进一步往深处去说,老奴恐怕就要连着自己的想法一块回禀圣上了。”

我指向大门,“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老奴告退。”瞧了一眼那罐酸笋,“陆大人不必出门了,好好珍惜恩典吧!”

就跟是与自己怄气一般,我照着兰儿教的方法,将酸笋片儿切成细丝、拌上辣椒、胡麻油、胡麻粒之后,浇在自己煮好的凉皮上面上。

吃着吃着,心里竟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不是恼阎伯钧,而是恼自己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连程公公布下的眼线都忘记提防了。

惹出“夺人所爱”这般的笑话来,置我陆羽的颜面于何地?

我本就爱着兰儿,兰儿也一直把我放在心上。

我有何可夺?

那些眼线有何资格说我抢了阎伯钧喜欢的女子?何况是阎伯钧自己也没当着我的面对兰儿表白啊!

好,退一步说,阎伯钧跟李季兰有旧情是真,但那也是过去之事了。

就像是朱放,同样从洪州出发来到江南找李季兰之后,也没有实现跟她一起去看花市的心愿啊!只能:隔云无奈望美人,空赋一曲返程歌。

如今倒好,阎公子跟李姑娘走得近,我出宫出的少,就本末倒置成了我是搅局的第三者了。

长安客栈的掌柜这么认为,多数宾客也这么认为;程公公的眼线这么想,程公公自己也这么想。

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张继推门进来,闻见一阵冲鼻的气味,又见我如此模样,诧异道:

“咦,陆兄你这是被辣出了汗?”

我把吃空的凉皮碗端起,让碗肚直对着他,失落道:

“空了。碗空了,我的心也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宝宝们,求个收藏呀,小星星亮起,是对作者最好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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