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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游灵泥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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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礼见女子仍然惊恐的神色,心头一颤,走到她面前小声安抚道:“不会说的。”

深知自己的话唬不住人,他清了清嗓子再度对屋外喊道:“先前是我激动,还请两位不要靠近。”

“女儿家的有些不方便见客,能否让那位婆婆进来帮忙?”

县令和江坊虽有怀疑,可招架不住徐礼的地位,答应暂时离开房间,让徐礼和婆媳二人相处。

老妇人似乎未从解脱的梦中醒来,恍惚地挪动身姿,直到看见床边的徐礼,脸色再度复白。

“我且问您,这对孩子是不是过世的沈郎的血亲?”徐礼压下嗓子沉声道,他的眼睛仿佛阴鬼一样盯着老妇人,老妇人汗流浃背,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回、大人的话,这两孩子……有一个,一个是我孙女,另一个是……”

老妇人说起话来卡壳结巴,手脚不受控地来回摆动,三岁小孩都能看出她的紧张。

“是从山上捡到的女婴。”

像是早有腹稿徐礼接上老妇人的话,然后意料之中的,引来屋内两人错愕的目光。

他不受影响,平稳道:“沈郎出事前不久的一次回家,除了带回计划中的财产外,手里还抱着个刚出生的女婴。”

“再为人父的沈郎不忍心让一个小生命就此消逝,想来妻子产期渐近,不如带回去和自己的孩子做个伴。”

徐礼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安睡的那个女婴,婴儿像是有所感应,睁开圆眼直勾勾盯着徐礼。

突然,她伸直胳膊想要去勾徐礼的手指,徐礼故意抬高,不让她满意,仿佛真的在逗弄婴儿。

女婴不懂徐礼的“逗弄”,只知道她想摸的东西正在远离,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连旁边饿得直哭的妹妹都给吓出哭嗝,嗦着手指蜷缩起来。

造成一切的徐礼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伸出手指让姐姐也止住哭声。

“姐姐性子活泼,妹妹腼腆乖巧,倒是如了沈郎的愿,凑来一对恰似亲生的姐妹。”

老妇人还没听明白这一番话中含义,女人是一点就通,抛开两个孩子就要下床给徐礼磕头,却被他抢先拦下。

徐礼眼里满是笑意,不知为何沈氏竟瞧出几分解脱和羡慕。

“这有什么好谢的?明明是你们的家事,倒是我一个大男子贸然闯入,撞见沈娘子哺乳样子,罪过罪过。”

徐礼低头快步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说给沈娘子一人。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姐姐手臂上似乎有树枝划过的伤口?婴儿体弱,女孩又不能留疤,还是赶快带到医馆问诊才好。”

言尽于此,徐礼离开这间屋子,祈祷自己不会再见到任何一个沈家人。

至于此后屋里传来的女婴尖叫,便与他无关了。

徐礼还需向同行的两位解释刚才发生的事,不过这正是他擅长的地方。

以少许谎言粉饰,可使世人散去忧愁……若能为众人带来平静的生活,又有何不行之理?

徐礼又一次成功了,至少没有让县令怀疑到沈氏刚出生的女儿身上。只是拜访接下来几家的时候,江坊仍时不时看他,眼神中透露出对徐礼的猜忌与忌惮。

徐礼能够理解,毕竟他这一套下来实在过于巧合,但江坊远在信商不能给项台通风报信,他也就随意了。

况且对除鬼毫无经验的江坊未必能将他的异常联想到血脉。

一事渐轻,徐礼眉头舒展,很快又紧缩不放。

一听是三台来人,信商县的百姓都很配合徐礼的工作,可受害者大多都以下葬,生前往事只能通过家属亲友街坊邻里口口相传,这让他的调查进展缓慢。

按照惯例,徐礼每到一家便会询问受害者的血亲关系,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另一边,年寒英和左明冬也处在同样境地。

原本是稍微熟悉风土人情的年寒英来问路,结果路人见他俩这么年轻,问的还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人命案,有以为是毛头小子寻个刺激的,有以为是正义小辈自行缉凶的,总之说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

最后还是左明冬出马,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问来最近几起的案发地点。大多都是县城附近的荒郊野岭,杂草丛生野兽出没,即便是老练的猎户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才让县令在一开始收到消息时掉以轻心。

不知是该很庆幸这里没有警戒线那种东西,还是该感慨这里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两人赶到时发现现场仍保留着原生态模样:到处都是的错综脚印将血迹踩得泥血不分,山间来往的动物都不屑往这里瞥去一分眼神,想是分毫线索都没有留下。

但距离命案发生过去那么多天,年寒英早就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他也没打算走本格路线。

“如何?有什么发现?”是被提早吩咐退居一旁的左明冬问道。

声音从一个房间的距离外传来,可年寒英就是瞬间捕捉到,从满屏游灵的视野抬头望向左明冬。他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倚在一株看不出颜色的枯木上。

黑雾肆虐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纯净的色彩。

见年寒英停下手脚呆呆地望过来,左明冬还以为有什么事,吓得一个激灵直起身子。

“连你也看不出来?!”

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年寒英对游灵的见解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一大底牌,倘若那个项台真的搞来了他也不清楚的东西,干脆别挣扎顺势躺平吧。

年寒英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想要删去刚刚失态的样子:“没有没有没有,走神了一下,痕迹还是很好找的,只是东一滩西一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融化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

对啊,就是融化的状态。

年寒英和左明冬是来寻找游灵在此案中的戏份,正如他先前所言,游灵到处都是,可留存的迹象过于怪异,不像是刻意使用过的痕迹。

直到年寒英自己下意识说出口,他才明白这泥点子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就像先前见过的两种傀儡一样,项台操纵傀儡的方式大多利用游灵完成,高级一点的是将志怪本身的一部分替换成游灵,而更易上手的,则是直接“捏泥巴”将游灵塑造成需要的造型。

这样捏出来的游灵泥偶能够执行事先设定的简要命令,只是缺少灵智,表现出来就像是野兽的思维和行动。

然而脱离了特殊的介质,游灵无法长时间留存,就像在百丈河两岸来回的三足鹿一样,曲霓以为熟悉的鹿实际上是同一种外貌的不同个体。

这里的泥偶也是一样,寻找合适的人选已经消耗大量时间,行凶时游灵泥偶免不了融化,这也就是年寒英看到一路游灵水渍的原因。

如此一来,岂不是幕后之人正源源不断的在信商县投放害人的泥偶?如果真是项台的自导自演,他又为何一定要徐礼扮演追查者的身份?

年寒英将自己的看法和疑惑讲给左明冬,后者思索片刻就一语惊人:“会不会抓到凶手才是不应该的?”

“什么?”年寒英不能理解。

“你想啊,我们之所以清楚凶手的身份,是有你这样的挂逼存在;倘若没有你对游灵或者污浊的了解,徐礼怕是想破脑袋也抓不到这种一次性的凶手,久而久之对他、对顺衡台的名声不是十分不利吗?”

“不对。”年寒英补充道,“就算没有我,徐祈走一趟也能看出毛病。”

“那就变成徐祈是挂逼,其实无差。”左明冬托着下巴。

“找到凶手就是证明徐礼对污浊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甚至可能有善其道者;找不到就是徐礼德不配位,这点小事都查不明白,两头都不讨好啊。”

“原来如此……”年寒英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去和徐礼知会一声?”

左明冬诧异年寒英的行动力:“这边看完了?不说是有沿着路线的痕迹吗?”

“这个嘛……”年寒英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绕着头发,“我想了一下,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

“所以刚刚把游灵泥偶的发现告诉其他人了。”

此刻的徐祈并不知年寒英背后如何捧他,他只想赶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带徐礼回家。

于是徐祈久违地回到百丈河,回到从那个不靠谱的养父手中接过的领地。

就和无数话本一样,秋侯这个河神也是在百丈人的祈愿下诞生的。祂以河为身,驱水为肢,统领百丈河的一切。

秋侯默许人们引用河水,百丈人同样为河流献上他们的信仰。约定俗成的祭祀便是从那时开始。其中虽然夹杂着少许不好的风俗,但总的来说,秋侯与岸上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互惠互利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秋侯身为河神的时候,并不会主动回应百丈人的祈愿,想来祂不插手世俗的性子从一开始就定型了。

所以在徐祈生活中的某日,秋侯突然离开,留下无主的百丈河与尚未察觉不对的百丈国。

作为百丈河长大的阴鬼,又在秋侯身边学来了不少驱使游灵的方法——虽然都是祂自己看来的——徐祈自然而然接手了河□□号:自此祂的五感与百丈河连成一处,河水的任何异动都会传递到祂身上。

好在这种异动会随着空间拉远而削弱,而徐府与百丈河距离尚可,日常不至于每分每秒被河水侵占五感。

不像某些蠢货,还要和自己的一部分抢夺身体。

徐祈忙里偷闲,嘲笑一下年寒英。

重回领地的河神用上全身心感受汹涌的河水,蓦地睁眼转向河岸。

此时天色渐晚,阴鬼的眼眸背光而下,散发幽幽紫光,宛如重压深渊的凝视。

可被框进视线的生物感知不到头顶的恶意,行尸走肉般自河中挪上岸。

“原来是你……”即便徐祈认出祂来,也不得感慨一句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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