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敲了半天,不见屋里有动静,转身对年寒英尴尬道:“年长老……这易小鲜不讲礼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我去找钥匙来开门?”
年寒英缓过神来,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也不是非要见到他不可。”
“他……易小鲜是什么时候被关在里面的?”
“回长老的话,应该是仙者钦定祂为下任祭品后便关在家中,要我说这易小鲜真是不知好歹,能成为祭品献给古仙实乃我辈荣幸,祂倒闹起脾气来……”
年寒英本想去探查另一些事,没走出几步,听领路的异人如此说到,不由嘲讽道。
“哦?听你这话,为什么你不主动去当祭品呢?”
谁知那异人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悦。
“长老阔别数年有所不知,这祭品早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了。仙者定下规矩:任何人不得擅自献祭。”
“每每祭品的人选都是由仙者亲自指定,不过无非是一些无趣的凡人,最近一次才选用我族中人,结果偏偏是易小鲜个没良心的!”
异人越说越气,竟有折返回易小鲜居所的意思,“长老,我看我们还是进去好好教训一番吧!”
没想到自己也有嘲讽落空的一天,年寒英叹息,又被迫喂了一嘴激进分子的狂热,兴趣缺缺道:“不急一时。”
早在他站定门前时便察觉到,屋里没有易小鲜的游灵波动,说明他根本不在里面。
这倒对得上年寒英的认知,毕竟不久前还在海山庄见到和易文钱相依为命的易小鲜,怎么也不会认为门后关着的是真货。
“最近一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这……我也不知到……喂,那边几位!你们最后一次看到那小没良心的是什么时候?”
尽管不知年寒英的用意,异人仍是招呼几位路过的族人询问。
这一问可问出点东西——自打易小鲜被关在家中、便没有任何人与祂见过面!
也就是说,根本无从得知祂的状况!
“搞什么你们……这么大个活人都不来看一眼的吗?”异人还在嘟囔,本以为能在年长老面前邀功,没想到却是一场空。
年寒英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不如说真有人见过才有鬼了。易小鲜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个血腥祭祀的村落,这才几个月功夫又回到原地,换做是他也不好受。
对了,他怎么又被选作祭品了?这小子是什么特殊体质吗?
将自己的疑惑说给周围人,没想到竟遭到一众反问。
“年长老真是的,下凡这么多年都忘了异水的规矩了吗。”
“怎么说话呢你,长老在外多年,不熟悉仙者的工作也是难免的嘛。”
“会不会是和凡间弄混了?我听说下面也有效仿我们祭祀古仙的做法……”
“那算什么,可笑至极。古仙风范岂是凡人可窥的?”
异人们叽叽喳喳半天,最终还是年寒英熟悉的那位站出来。
“年长老,正如我们说的那样,易小鲜是首个被选作祭品的同胞,没有‘又被选中’的说法。”
事情和他的记忆发生了冲突。
年寒英再三确认后,得知以下几点。
第一,易小鲜于七日前禁足在家,是仙者亲自设下的禁令。在年寒英的记忆里,易小鲜也曾因抗拒成为祭品而被关押,只是与仙者的禁令不同,当时的易小鲜被方唯冠依照剧情关在牢房,和他一个擅闯异水的外来者一起。
第二,就是方唯冠、或者说历来玩家扮演的“长老”。原以为只是一个名誉长老,不想真的要决策整个异水的全权事务,而年寒英不知怎么接过这份工作,却一去不复返,异水大小事宜无人管理,最终选出“仙者”一职作为代替。
第三,与先前三个地区不同,玩家在这里不再是获得接纳的超游存在,异人们更多将其视为高呼“吾乃神之意识特来解放你们”的癔症疯子,坚持以他们的方式进行治疗。
最新的疗程是发现一个直接献祭,这也是年寒英不敢暴露左明冬身份的原因。
最后就是……
“那你们有印象那界外……那群疯子是从何时起销声匿迹的吗?”年寒英沉声,作出一副忧心异水的模样。
几人对视,异口同声道:“不记得了……就是有种很久没见过的感觉。”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对对!感觉我明明应该知道,可就是有堵墙挡住了我的想法……”
异人们见自己如此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还以为年寒英要责骂他们,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宽慰。
“一件小事不记得也是正常。这样,你们几个协助易鸣景调查,等查清后再于我汇报。”
易鸣景便是一开始抓来带路的幸运儿,此刻在其他人眼里祂当真成了长老另眼相看的那个。
“是、是!年长老您放心,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易鸣景兴奋至极,原本无望的好感事件不仅没有落空,反而到手了长老亲自任命的任务,这足够祂在众人面前吹嘘好一阵了。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想到这里,易鸣景吆喝刚刚几位。
“都来汇总一下最近见过的疯人们!”
年寒英却是察觉留在问仙室的游灵躁动,是左明冬那边有情况,急着赶回去,眨眼功夫走出十几步路。因而错过分配给易鸣景的小弟的话。
“说到最近的疯子,可不就只有那个了嘛!”
“对啊对啊,叫什么来着……哦——方维冠!”
“不知道从哪听来年长老名号,就敢冒充长老,自然是当场被扔下瀑布咯!”
返回的路上,年寒英整理着他沿路得到的消息。除了职责不清的长老和需要隐瞒的界外者——前者看样子无人敢忤逆后者有他在不成问题——现在只剩下一个没有解决的疑惑。
异水的时间存在问题。
“黑天”顶替了日升月落,成为异水唯一衡量时间的标准。异人将黑天动乱的时间称为日,黑天休眠的时间称为夜。哪怕“日夜”间隔相近,异人仍不动摇这套时间观念。
尽管计算时间的方式有些奇怪,但异人怎么也不应该忘记这么关键的时间点——尤其是有关他们向来不齿的界外者。
登上异水时,引发左明冬不适的便是“黑天”的动乱,因此异人们出来活动;等到“黑天”停歇,年寒英打算亲自去一趟。
哪怕是取些样本回来,让专业人士评估也好。
想到这里,年寒英习惯性摸上腰间,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四时」留给左明冬了。
叹息一声,年寒英推门而入,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左明冬躺在中央的圆形阵法上,威灵台校服褪至一半,露出大半个鲜血淋漓的胸膛;仙者则站在左明冬旁边,伸直一手,手臂上同样血迹斑斑。
若躺着的另有其人,年寒英定能分辨出是他身上血迹全是仙者倾倒的自己的血液。
可偏偏那人是左明冬——是他好不容易才敢触碰、才接到的左明冬。
此时年寒英脑中空无一物,之前思考的种种——什么维持长老形象装成世外高人、在OOC的边缘向仙者讨教时间的异常——通通化为灰烬。
当然他也想让其他的东西一起变成灰烬。
“你他妈在做什么!”
在仙者同样震惊的眼神中,年寒英罕见爆一句粗口,快步朝他走去,周身似有滔天的威严倾轧而来。仙者不禁被他骤然变换的气势吓得连退几步,撞到墙壁踉跄跌倒。
年寒英背在身后、仙者看不见的那只手,金色血液瞬间浸湿衣袖,游灵从袖口钻出,肆虐整座问仙室,只等一声令下绞杀仙者。
还是左明冬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
“怎么回事……年寒英?你回来了?”
左明冬听到动静,睁眼起身,全然没有胸膛大开的迟钝感。
也是这时年寒英才发现左明冬胸口虽一片狼藉,可没有上面一道伤口。他看向仙者和他伤痕累累的手臂,暗道不好。一下子没忍住脾气,迁怒了不明敌我的人。
他顿时换上人畜无害的委屈样。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就回来看看你们两个,没想到一推门就这么血腥,我就有些慌不择路……”
“吓到仙者了吧?快请起快请起。”年寒英过去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想要牵仙者站起来。
后者又是一阵退缩,“不不不不用了,谢过长老,没关系我自己能站起来的。”
仙者嘴上推辞,身体表现的却完全不是“没事”,左明冬看他一副耗子见到猫的模样,胳膊肘戳戳年寒英,眼神问道。
“你又对人家做什么了?”
“真的没做什么。”年寒英眨巴眼。
没来及做何尝不是一种没做什么呢。
仙者好容易站稳,就看到年寒英再度伸向他受伤的那只手,连忙捧着手远离:“不不不敢烦劳长老,都是一些小伤小伤,过一会儿自己会好的。”
此言不假,就在几人推搡的过程中,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黏连合拢,一丝猩红都看不到了。
“刚刚那是?”年寒英适时提出不解。察觉到仙者仍处于畏惧之中,左明冬身为实验一员解释道。
“是仙者的治疗手段,用他的血液吸收我体内多余的游灵。”
年寒暂时认下这个理由,又是眼神微眯:“脱|衣服是……?”
“当然是让血液更好地接触皮肤。”左明冬眼神示意仙者,让祂不要说话,“比起隔着衣服,当然是贴着皮肤更有效些。”
年寒英沉默片刻,终于憋出一句:“……也好,你醒了就好。”
他搭上左明冬手腕,亲自检查他的身体,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健康。就算是他调动游灵也难以达到这个高度。
年寒英放下心来,将他带到屋内最舒适的椅子上休息,又觉得还是要装装长老样子,于是邀仙者到屋外一叙。
本着“只要你不尴尬我就不尴尬”的理念,年寒英若无其事和仙者汇报任务,似乎早有预料,仙者对易小鲜拒不出门的态度没有多大反应。
年寒英倒是疑惑他的平静,只是他现在更想去看左明冬的情况,草草应付两句就要回去。
谁知被仙者拉住衣袖,当然是干净的那只。
仙者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说:“我知道凡间花样繁多,免不了一些特殊的玩法,就是那种……你是我的宠物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之类的?”
“您尊为长老,想必懂得轻重吧?我只是出于个人的一个小小建议啊,觉得这样不太尊重他……”
年寒英转过头,年寒英睁大眼,年寒英大为震惊。
为什么他一个三好青年会被误以为玩了这种play!
见年含英一副呆样,仙者明显焦急起来,祂饱含深意地瞥向屋里,似乎很不想让里面人知道两人交谈的内容。
确认左明东没有听到,仙者指着自己心口比划,“这个!都放在这里了,还说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写下一章的时候回顾前文,才发现有一句没写完……赶紧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