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博弈交涉篇
五稄郭公园奉行所。
“果然谈判还是要选在这种地方才合适啊。”理查德坐在拥有厚重历史的蒲团上，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身后还坐着一名副官，看上去除了他们之外应该没别人了。
“初次见面，我是异能特务科的负责人坂口安吾。”安吾礼貌地打了招呼，“他是我的副官，川庄。”
“我是稻草人的负责人犬神，他是我的同伴理查德。”犬神也介绍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安吾点点头，犬神自不必说，他在之前也已经知道理查德的名字了，但他还是得装作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那么，关于稻草人视频中的请愿，坂口先生是什么意见呢？”犬神单刀直入。
“在此之前，我想先向犬神先生确认一件事情。”安吾看着对方的眼睛，“稻草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正目的？”犬神眨了眨眼，看上去像是一时无法理解似的，不过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认真地回看着安吾，也认真地答复，“我们的主张始终和视频中一样，保障异能者的人身和名誉权利，让异能者们都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
“看来，稻草人并没有交涉的诚意啊。”安吾叹息一声之后就准备站起来，“川庄，我们走吧。”
“我们的目的是毁灭世界。”理查德用讽刺的眼神看向安吾，“如果是这样的回答的话，坂口长官可就满意了？”
安吾愣了一下。
“你这家伙！”川庄开始发难，但被安吾伸手拦住了。
“当然了，毁灭世界的前提也是要我们能够先有相对安稳的生活，在那之后才能开始谋划这种事情。”理查德取下墨镜，用手指勾住镜腿不停地转着，“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的能拥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的话，又有谁会想要去毁灭世界呢？”
“但如果——”他握住正在旋转的墨镜，“有人想要毁灭我们的话，我也不介意当一回传统意义上，毁灭世界的疯癫大反派。”
“我明白了。”安吾冷静下来，“但是，就算你们这么说，函馆曾经发生过的类似异能者造成的案件我也不能视而不见啊，这些案件实在难以认为与贵方无关，将自身的安稳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和你们在声明中说的可是天差地别啊。”
“如果坂口先生认为和稻草人有关的话，麻烦拿出证据来。”犬神眯起双眼，“我们是抱着相当的诚意前来与您谈判的，可不想谈判现场变成审问大会。”
“有道理。”安吾扶了下眼镜，“如果照这种形势发展的话，彼此只会不欢而散，我愿意相信你们的诚意，我也愿意付出我的诚意，但我想我们彼此都需要一个证明。”
“您想要如何证明？”
“说实话，我来到函馆的最初目的，是要调查‘灰色’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依旧没有太大进展，只能知道这件事似乎和十五年前引起过轰动的某次事件有关，稻草人一直在函馆发展，想必对这次事件也有一定的了解，不知道犬神先生愿不愿意透露一些关于灰色的情报呢？”
“原来如此。”犬神轻笑，“那么，坂口先生能给出的证明又是什么情报呢？”
“我的异能是追溯物品的记忆。”
“长官？！”川庄惊慌地看着如此轻易就暴露自己异能的安吾，作为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安吾不可能不知道随意暴露自己的异能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但为什么？
坐在对面的犬神和理查德也几乎在同时挑了一下眉。
“明白了，我收到您的诚意了，坂口先生。”犬神勾起嘴角。
“我相信坂口先生，否则这位川庄先生也不会这么惊慌了。”犬神看着安吾的双眼，“那么，关于灰色的事情，就我所了解，那是一种异能。”
“犬……”理查德有些复杂地看着犬神。
“异能？”安吾眯起双眼。
“没错，那种异能能够吸收并聚集人们的负面情绪。就像是气球一样。”犬神抬起双手拢成球状。
“气球……”安吾一只手摸着下巴，“这么说的话，越吸收负面情绪，这个气球就会膨胀得越大，如果这个气球膨胀到了极限的话……”
“会爆炸的。”犬神神情严肃地说，这也是他想要尽快找到灰色所在地的原因之一，他仍然无法停下“犬神”本身的异能，而现在，这个气球已经持续膨胀了十五年，如果真的仍由它膨胀下去的话，一旦破裂，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能提前找到灰色的所在地，用斯芬克斯的能力去强化那个净化灰色的异能的话，也许能够让这颗气球变得安定下来。
“这个灰色现在在那里呢？”
“虽然我也很想回答您的问题，但很遗憾，这是我也不知道的事情。”犬神摇头。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情报。”
“那么，我们现在是否可以相信彼此的诚意了呢？”犬神勾了勾嘴角。
“当然。”安吾扶了一下眼镜，“我了解二位对于异能者能够正常生活的期望，但这一点无法成为支撑自治区议案的绝对理由。”
“我倒是认为现在这个情势更应该建立异能自治区。”犬神的语气不急不缓，“现在，异能者的存在已经为全世界所知，虽然其他各国目前还没有动作，但世人都能很容易地想到，不止日本有异能者的存在，难道坂口先生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机会？”
“上一次大战结束距今还不到三十年，虽然日本经济和民生都在快速的恢复和发展，但是在国际上依旧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犬神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现在日本政府作为第一个承认异能者的国家，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的话实在是很奢侈的浪费。”
“奢侈的浪费？如何说。”
“制定规则的权力。坂口先生是日本政府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其他国家一定也有与异能特务科相似的秘密机构，但各个国家的秘密机构可能都有区别，如果日本能趁着这个机会建立异能自治区的话，不仅能够向世界展现日本政府的高明施政策略，更是做出了一个优秀的示范，一呼百应，世界各国的异能者们应该都会向本国政府做出类似的请愿，把握先机的日本政府可以向世界输出异能者自治区的标准，如此一来，日本的国际地位也能够大幅提升吧。”
川庄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的确在对这样的说法点头。
各国政府在函馆地震之后都默契地对异能者的事情缄默不语，不外乎就是想看日本政府的对策，而如果日本政府能够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成为异能规则的制定者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安吾给犬神泼了一盆冷水。
“当然，前提是日本政府能建立一个秩序井然的异能自治区。”理查德冷哼一声，“否则的话，只会被当做反面教材罢了。”
“秩序井然啊。”安吾长叹一声，这个词说起来倒是很简单。
“我会把二位的意见带回内阁的。”安吾平静地说，“但是，关于异能自治区的事情，恕我无法给出各位回答。”
“理解您的难处。”
“坂口先生。”理查德突然出声，“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请讲。”
“您认为，普通人和异能者，真的可以和平相处吗？”理查德微微抬头看着天花板，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迪克？”犬神惊讶地转过头去。
安吾的手用力握紧了几分，他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我期待如此。”
“是吗。”
“长官，今天的谈判……”会谈结束之后，川庄小心翼翼地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还是有一定收获的。”安吾看着川庄，脸上平静的表情带给人安慰，“多少证实了之前的一些猜测，稻草人的目的应该真的就是让异能者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您为什么可以确信呢？”
“犬神说的关于灰色的情报是真的。”安吾看了看天空，“如此一来，就更要快点找到它才可以。”
“那他们关于异能自治区的议案？”
“这就需要留待内阁讨论了。”安吾摊摊手，尽管内阁已经做出了决定，但这是暂时不能透露给川庄的事情，他刚才在听到犬神关于异能自治区的说法的时候，脸上多少透露出了动摇的情绪。
说实话，那样的理由的确足够充分，对于想要摆脱长久以来笼罩在日本政坛的阴影，做出一番成就来的新内阁来说也有足够的诱惑力，但是，这一切的大前提都过于理想化。
这个理想的容错空间过于狭小，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这也是新内阁所承受不起的。
“您认为，普通人和异能者，真的可以和平相处吗？”
我……
“犬，你觉得，政府真的会考虑这个提案吗？”
“我无法回答，但我愿意相信坂口先生的诚意。”
“为什么？”
“因为他的异能的确是追溯物品的记忆。面对面的话，我就能知道。”
“这样啊。”
“迪克，你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怎么了？”
“不，没什么。接下来就期待坂口先生的消息吧。”
普通人和异能者，真的可以和平相处吗？
莉莉安，我……
————————人鱼之声六十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