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邱原本在S市,得知裴彦今天对赌,大早上打飞滴赶来凑热闹。
裴彦看他风尘仆仆,手里拖着行李箱,衣服上还沾着隔夜的酒味,有些纳罕。
阿邱笑呵呵跟他打招呼,精神头倒是不错,不像是熬了个通宵:“我花大价钱押你,总得亲眼看着不是。”
说话间跟赌场买了三百万庄赢。
裴彦:“……”
阿邱:“这叫分散风险,不至于亏太惨。”
跟着一道来的齐骏看阿邱如此作为,似乎受到点拨,也跟着自掏腰包,压了一百万庄赢。
——万一裴彦输了,他不至于跟着填湖。
***
下午两点,赌局正式开始。
地点正是裴彦上回玩□□的贵宾厅,只是今日特地圈出一片地用以对赌。裴彦到的时候,分隔带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大约是下注过庄闲之一,又或者来凑个热闹的。
永泰利的规矩,对赌庄家采用21点,裴彦作闲家。其余赌客除了在开场前对最终结果进行下注之外,还可以在赌局中对庄、闲两家下注。
裴彦看了眼赔率——押庄1赔1.6,押闲赔1赔2.2,大部分人还是更看好庄家。
荷官拿出四副牌,去掉大小王后将牌洗匀,并交庄闲两家各一张白色卡纸,裴彦首先拮牌,庄家则将第二张卡纸插入最后二十张与三十张之间,派牌至第二张卡纸时即赌局结束。
一位荷官将纸牌放入派牌盒,并取出四张放入赌枱的废牌盒内。
另一位荷官向众人介绍规则,庄、闲两家五十万一局,上不封顶,其余赌客押注一万起步,五十万封顶。
开场前的间隙,裴彦打量起对面坐着的人,面孔竟是意料之外的年轻,打扮也是休闲长T配运动裤,学生气未褪干净似的,看模样不过二十左右,实在想不到真实身份竟是永泰利的庄家。
那人与他目光相对,自我介绍道:“我叫孙巍。”
裴彦略一颔首:“裴彦。”
派牌开始,庄闲各获牌两张,闲家牌面均向下,庄家第一张明牌红桃8,第二张牌面向下。
裴彦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方块4和方块9,合计13点,也不知是否巧合,竟和上回与金诠赌牌的点数一模一样。
只是一次5千,一次50万,赌注差了整整一百倍。
裴彦选择要牌。
或许金诠真是上天派下来克他的,裴彦看到发下来的黑桃9——和上次一模一样,连牌面都没变,不由苦笑。
裴彦依次翻开三张牌。
荷官宣布结果:“本局闲家‘爆点’,庄赢。”
场内一阵唏嘘。
齐骏脸都白了,大感自己离沉塘的境地不远。
阿邱还算冷静,大约是他下了三百万,而齐骏只下一百万的缘故,反过来安慰道:“才刚刚开始,所谓后发制人嘛。”
第二局庄家明牌黑桃7,裴彦一张红桃3,一张黑桃5,选择要牌,到手一张方块K,合计18点。
孙巍看了眼自己的牌,一张方块10,一张黑桃7,正好17点,爆掉的风险很大,于是选择了不要牌。
第二局裴彦险胜。
孙巍有点不高兴,压低了眉毛:“这回只是运气不好。”
接下来几局输赢对半,进行到第8局的时候,裴彦胜率忽然提高,紧接着连胜四把。
齐骏呼出一口气来,只当自己求神告佛起了效用。
阿邱道:“你这位朋友记性不错,数学也有点天分,莫不是个博士出身?”
齐骏被裴彦摆了一道,心中有气,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他就是个小混混,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要不是裴先生收留,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呢。”
阿邱哎了声:“……不像啊。”
第11局结束时,孙巍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筹码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压出了一道道红印。
他忽然往边上一歪,用手扶住脑袋,直说自己头晕恶心,一时间兵荒马乱,有人给他递水、拿冰毛巾敷脸,还有人上来帮他按太阳穴。
裴彦好心道:“不舒服的话可以暂停。”
孙巍靠坐在椅子里,声音有气无力,浑不似方才的生龙活虎:“我歇歇就好。”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孙巍似乎恢复过来些,摆摆手示意赌局继续。
这次庄家明牌一张黑桃9,裴彦一张红桃6,一张方片7,合计13点。
至今11局,一共53张明牌,42张为7以上的大牌,剩下151张中小牌概率更高。
裴彦选择要牌。
裴彦翻开一张方块6,合计19点。
孙巍略略瞥了眼牌盒,也选择要牌。
进入博牌阶段,庄家牌面依次为黑桃9、红桃Q,方块A,合计20点。
荷官宣布本轮庄家获胜。
齐骏虽然不怎么会赌牌,但也被这一结果惊到了:“一张9加一张Q都19点了,庄家还要牌,他怎么敢的?”
阿邱面色也凝重起来。
接下来三局裴彦只堪堪赢回一场。
齐骏再度担心起沉塘的事来,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阿邱叹了口气,心灰意冷似的,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早知如此,应该押六百万庄家。徐家花了五年时间,好不容易把博/彩做的像样些,偏偏有这些人出来搅混水。”
第16局开始,荷官给二人发牌,庄家明牌一张方块J。
孙巍按了按眉心,苦恼似的:“这样玩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局我下注500万。”
裴彦还没翻牌,闻言愣了下神。
孙巍冲他笑笑:“你可以看牌后选择跟或不跟。”
裴彦看了眼牌,一张黑桃J,一张黑桃K,竟然一把拿了整整20点。
——目前为止已经出了12个A,至多只剩4张A,还剩128张牌,输的概率不到4%。
双方都有一千万筹码,虽然每局额度不小,但输输赢赢没个定数,这样下去确实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从概率角度来说,他应该跟牌。
只是先前那局让裴彦有了疑虑,通常来讲,不会有人在到手19点的时候选择继续要牌——大概真的是运气到了,拦都拦不住吧。
裴彦思索片刻:“我跟。”
阿邱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他怎么想的,这不明显就是圈套吗?”
齐骏听到这话,茅塞顿开一般:“你的意思是说庄家?……这可是犯了赌场大忌!”
阿邱:“能挣钱哪有什么忌讳,还当是十年前呐,况且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还真能上去拆穿他?认赔离场也就输个钱,把桌子掀了可是人都走不出这个门。”
庄家开牌,一张方块J,一张方块A,不多不少整整21点!
裴彦怔了一怔。
孙巍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得意之色不加掩饰:“这局我赢了。”他顿了顿,弯腰靠近裴彦,压低了声音,“而且不介意告诉你,接下来的也会是我赢。”
裴彦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曾想对方如今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孙巍的笑容还未退却,只觉肩膀处传来一股压力,猛地被人一把摁倒在赌桌上。
额头撞击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裴彦抬头,撞上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赌场工作人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孙大少爷就被封奕用一只手压倒在赌桌上。
自回廊边走出六七个人来,打头一位看模样不过二十三四年纪,身形挺拔如抽了条的竹子,打眼望去肤色偏白,只是眉眼深邃,便又凭添几分英气,此刻旁若无人一般鼓着掌,笑道:“很精彩的对赌!”
赌场的管事豪哥看到孙巍被制,正要赶去救人。可在看到来人那刻,生生止住了步子:“……顾先生。”
顾衍越话头一转:“只是徐家有规矩,赌场出千总要留下些东西。”
豪哥讷讷道:“可这位是孙先生的……”
顾衍越面上那点笑意敛去:“孙叔没教好儿子,我替他教。”
话音未落,听得惊天彻地一声惨叫,裴彦只觉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再看时孙巍竟是被生生剜出了一只眼睛。
孙巍半张脸都是血,整个人歪倒在一边,呜咽着已经分不清是哀叫还是号哭,那只满是鲜血的眼珠被封奕随手丢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惨状慑住,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齐骏大感不妙,顾衍越可从来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之所以插这个手,文章大概做在这个孙巍身上。
他们口中的孙叔,如果不出岔子,大概就是孙晁——孙晁跟着徐淮盛十几年,在道上都是元老级的人物,只是此人和顾衍越一直不对付,如今他来永泰利把人儿子弄成残废……
比遇到庄家出千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这是卷入徐家内斗了!
顾衍越捡了个靠近牌桌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没出结果呢。把桌子擦了,换一副牌,你们继续。”
两位荷官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未敢动作。
已经有人上前收拾桌子和余牌,孙巍瘫软在地,泪水血水糊了满脸,不要说继续去赌,站起来恐怕都不可能。
顾衍越目光落在豪哥面上:“他现在做不了这个主,就找能做主的来。”
豪哥出了一身冷汗,赌厅空调开得不算高,可他背后都湿透了,此刻若不是恰巧坐着,恐怕也会像孙巍一样瘫作一团。
“我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接过剩余的筹码,上面血迹刚刚拭去,还泛着些潮意。
荷官有些茫然似的:“……厉哥。”
陈厉恒便又重复了一遍:“剩下的我来赌。”
顾衍越做了个请的手势,无事发生一般招呼众人道:“大家继续下注,不要因为一点插曲扫了兴!”
作者有话要说:1号股姗姗来迟
小顾:“大家继续下注,不要因为我来晚扫了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