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最近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五放学阿军喊他出来玩,约在一处台球厅,徐堰想着自己很久没和阿军一起玩,便应了下来。
阿军找来同级的两个朋友,一个又高又瘦戴着眼镜,另一个个头中等,看起来比较壮实。徐堰不认识两人,估计是阿军新交的朋友,见面后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
四个人进了台球厅,两人一组,轮流击球,徐堰和阿军一组,本场由阿军开球,第一杆十分顺利,一枚彩球进袋,花色确定下来,二人只需打入剩余大花球即可获胜。
阿军第二杆方向有些偏移,11号球滚了几圈,在桌角距离球袋5cm左右的位置停下。
瘦高男生捡起球杆,接连进入两球,第三球位置有些刁钻,他只好顺势打散了其他小花球,便于后续进球。
徐堰架起球杆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懵,看到中央位置两颗球正好聚在一处,他调整了角度,一杆下去,白球直直撞上两球间的缝隙,两球各自向两边滚去,同时入袋。
壮实男生鼓掌叫好。
阿军愣住了,半天才说话,问他:“为什么要打小花球?”
徐堰这才反应过来,两颗球一颗大花、一颗小花,方才打进自己这边球的同时,把对家的球也打进去了。
瘦高男生解围道:“同时打到双方球,不算犯规,继续吧。”
徐堰又打了一球进洞,第三球没有合适的角度,选择和先前瘦高男生一样,打散自己这边其他球。
几人玩了一会儿,徐堰才渐渐集中起注意力,只是已经无力回天,最终瘦高男生组获胜。
徐堰不想再玩,坐到旁边水吧的椅子里,点了杯果汁喝。
阿军看他不玩,自己也退了下来,让剩下两人自己打,他同样要了杯果汁,还点了一份薯条、一份鸡翅。
阿军把薯条放到中间,两人一起分着吃,徐堰伸手去拿薯条的时候,和同样拿薯条的阿军手指相碰,他胳膊颤抖了下,不慎打翻装薯条的盒子,薯条掉了一地。
阿军惊住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徐堰要是在这里出个好歹,他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徐堰身体好得很,只是他突然想起了叶书存,想起那天晚上叶书存握着他的手。
徐堰拿起果汁喝了口,定了定神,问阿军:“你会拉别人的手吗?”
阿军被这没头没尾一句问懵了:“什么?”
徐堰整理了下语言:“你会拉自己朋友的手吗?”
阿军尝试想象自己拉着兄弟手的场面,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光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吧,很怪啊,除非是女朋友。”
徐堰沉默下来,他也觉得奇怪,但不是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甚至最初叶书存拉他手的时候,他还觉得很自然,他第一次有这么亲近的朋友,而他也不抗拒叶书存的亲近。
徐堰心里有点难受,他内心是喜欢和叶书存相处的,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用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叶书存对他也很好。
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他想和叶书存走得更近,也愿意和他建立比和其他人更亲近、更坚固甚至更排他的关系,但迄今为止的认知告诉他,这种关系建立方式是错误的,他们之间、至少同性之间不该是这样。
阿军问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徐堰摇头:“没什么。”又说,“我有点累了,先回家了。”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能理解他,放在旁人眼里只会觉得奇怪,就像阿军刚才的反应一样——他们不知道他和叶书存之间的感情,只能用固有的观点来界定这种事情。
***
实践课老师机械专业出生,大概是怀念起读书时候的金工实习,开学不久提前布置结课作业,是制作一个金属加工品。
徐堰用写作业的空档,每天在家敲敲打打,最后敲了一个印章出来。
这天放学,徐堰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叶书存突然叫住了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说话,徐堰拿包的动作顿了下。
叶书存:“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徐堰低低嗯了声,跟在叶书存身后出了教室,二人走到教学楼后的一处空地。
叶书存给他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是一支匕首,手柄处雕刻着花纹,是两片叶子交叠在一处。
徐堰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礼物。
叶书存:“做实践课作业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个,就做了。”他顿了顿,“很早的时候,我和书萱还在孤儿院,我想过要和所有人打好交道,也试图做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但他们只会愚弄我,没有利齿和獠牙,所有人都会肆无忌惮地伤害你。我十岁那年,年三十的夜晚,院里工作人员都回家了,几个小孩一起点爆竹玩,他们趁我不注意,把我关在笼子里,有一个人丢爆竹炸伤了我,那一回我差点死掉,醒来之后我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叶书存的眼睛像是大海一样平静,可今天他才略微窥见,那看似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你说得没错,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自保的能力。”
徐堰捏着盒子的手指紧了紧。
叶书存说:“我送给你这个,是希望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背叛、伤害所有人,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徐堰心中震颤,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鼓动着他问对方:“那如果有一天,伤害到的人是你呢?”
如果有一天,他被迫抉择,伤害到的人是叶书存呢?
叶书存愣了一瞬,只是说:“保护好你自己。”他顿了顿,“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伤害你,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徐堰胸口发堵,他想问叶书存,那你呢,你会伤害我吗?
可他说不出口,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对方的答案也没有意义,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没有什么关系是牢不可破的。
徐堰心中五味杂陈,没忍住开口:“在你眼里,我们算是朋友吗?”
叶书存怔了怔,回问他:“在你眼里呢?”
徐堰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我……很亲密的朋友。”
叶书存:“在我这里也是。”他停顿了许久,才说,“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阿堰。”
最后两个字叶书存喊得很轻,却令他耳朵发麻,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攀了上来,徐堰直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叶书存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他没有拒绝。
——哪怕那件事情让他觉得不正常,他也不想离开叶书存。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过去,没有家教课的晚上,徐堰还是会去叶书存家做作业,和叶书存、叶书萱一起吃晚饭。
只是他会刻意提早回家的时间,每次到了晚上十点,不管作业有没有写完,都会收拾书包离开。
这天晚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徐堰收拾东西到一半,叶书存问他:“要不要留下来?”
徐堰抿了抿嘴唇:“不要。”
徐堰原本坐在椅子上,叶书存不知何时靠近了,半蹲下身从背后环住他,湿黏的呼吸就打在徐堰耳朵边上。
徐堰颈侧被轻轻咬了一口,他吃了一惊,手里拿着的习题册掉到了地上。
叶书存:“你不是说,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
徐堰咬着嘴唇,没有接话。
叶书存又问:“做这件事,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他没有觉得不舒服,甚至经过那天晚上之后,还隐隐有些期待,只是理智一遍遍告诉他这样是错误的。
叶书存开始舔他的耳朵,舌头时不时钻入耳中,尖锐的牙齿偶尔划过耳廓,麻痒中带着些微刺痛,徐堰耳朵本就敏感,如今只觉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徐堰脑袋晕晕乎乎,被对方牵着手,带到了床边坐下,叶书存将他上衣拉开,趴跪在地上舔吻他的肚脐。
徐堰从未遭遇过这种事情,下意识的想要去躲,却被对方抓住的了手腕,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略)
叶书存整理完自己,抬了眼看他:“阿堰喜欢吗?”
叶书存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温柔,可平静的水面下,却隐藏着大大小小的漩涡,随时要将他吸入其中,再也无法脱身。
徐堰有些窒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他喜欢这件事。
也喜欢……叶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