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再有一周就要期中考试，徐堰明显忙碌起来。

徐堰虽然很喜欢和叶书存在一起待着，哪怕简简单单靠在一起看书也好，但临近考试，一周七天，五天都有家教课要上，还有两天要去体育馆找彭嵘学拳击。

也不知是彭嵘有独特的教学技巧，还是他这段时间有所进步，近来受伤的频率明显减少，偶尔擦碰到休息个两三天也能恢复。

几人做的生意也有了起色，大概是口碑较好，最近两个月来找他们解决纠纷的同学明显增多，与之相应的收入也增长不少，先前阿军给大家画的饼也兑现了七七八八。

这段时间，阿军似乎很忙的样子，找他的次数减少了不说，每次他给对方发消息，阿军也回得很晚——徐堰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阿军是谈起了恋爱。

徐堰有些怒其不争，觉得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但一想到自己和叶书存的奇怪关系，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说这话。

自从上次被徐淮盛打过一回，曹老师对他要求愈发严格，徐堰为了完成家教课作业，连熬了几个大夜，白天抽空就是睡觉，和叶书存交流也不大多。

周五好不容易考完试，徐堰去到叶书存家里，终于睡了一个整觉。

叶书存知道他辛苦，也没有叫他起床，徐堰一觉睡到周六中午，还是被阿军一通电话闹醒的。

为庆祝期中考试结束，阿军约了几个同学来自己家玩，问徐堰要不要一起，还说可以带上朋友，人多显得热闹一些。

徐堰立刻想到了叶书存，只是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一起，但他的确想出门放松一下：“稍等，我问一问。”

阿军：“好的。”给他报了地址，又说，“吃的玩的都准备好了，人来就行。”

徐堰挂了电话，一边揉眼睛，一边趿着拖鞋去找叶书存。

叶书存正在阁楼上教叶书萱练字，和叶书存刚劲有力的字体不一样，她写得歪歪扭扭，连整齐都谈不上，排在格子里不是挤作一团、就是东零西落。

徐堰站在楼梯口问叶书存：“有个朋友办了聚会，要不要一起？”

叶书存还没说话，叶书萱先把脑袋探了出来：“去哪？什么时候？玩什么？能不能带我？”

徐堰一一回答：“朋友家里，下午，不知道，问你哥。”

叶书存拿起钢笔，在她手背不轻不重敲了下：“在家好好把你的字练完，五页纸，一张不能少。”

叶书萱嘴巴一扁，作势要哭。

徐堰安抚道：“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又说，“都是一帮男生，去了可能没人陪你玩。”

叶书萱十分好哄，当即便道：“那我要甜食。”

徐堰一口答应：“行。”

叶书存下了楼，同他一道进去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徐堰看着他脱了睡衣，露出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你还没说要不要去呢？”

叶书存：“我和你一起。”

徐堰嘴角忍不住上翘，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听叶书存说这种话。

叶书存扭过头，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什么事这么高兴？”

徐堰赶紧把笑意压了回去：“才没有。”

徐堰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阿军家是一处独栋别墅，屋子后有一间小院，几人正聚在院子里搭烤架，旁边支着两张小桌子，一张摆着用竹签串好的生肉、蔬菜，另一张则摆放着水果茶歇。

阿军远远看到徐堰，迎了上来：“就差你了。”

徐堰注意到阿军旁边还站着一位女生，看起来十四五岁年纪，皮肤白净，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扎作一股，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小鹿眼，让他不由想起了叶书萱。

阿军同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沁沁。”

徐堰同她点头，二人打过招呼，又向阿军介绍道：“叶书存。”

阿军：“上回我们见过，就是那次放学，你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那是你女朋友吗？”

叶书存不着痕迹皱了下眉：“是我妹妹。”

阿军笑了两声：“下次有机会可以喊她一起来玩。”

叶书存没接话，倒是沁沁有些不高兴，揪着他袖子：“什么人，你都没同我提过？”

阿军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找补道：“好久前的事了。”又对徐堰道，“你随便逛着，院子里有茶水点心，房间里有新买的碟片和游戏。”

徐堰注意到院子里其他六人，除了上次打台球的两位，另外两位各自带了一个女孩。徐堰和上回戴眼镜的瘦高男生聊了几句打台球的事，有菲佣端着一盆烧红的炭过来，摆到了烤架下方，其余几人把串好的生肉摆上烤架，又拿出刷子挨个抹油。

火焰舔舐过肉串，滋滋作响，叶书存表情有些僵硬。

徐堰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和瘦高男生结束了对话，带着叶书存去室内休息，两人上了三楼观影室。

叶书存稍稍缓过来些，对他道：“我没事，你可以去和他们玩。”

徐堰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他跟其他人不熟，也懒得刻意同什么人打交道，况且他不想丢下叶书存，便从柜子里翻出碟片，打算一道看些电影。

徐堰没怎么仔细选片，看到封皮一片漆黑，以为是警匪谍战一类，结果影片开场不到三分钟，雨夜追逐的画面一切，只见一个男人将自己的下面送到女人嘴里，徐堰脑袋轰一下炸了。

——偏偏是和叶书存看这些。

叶书存倒没什么反应，甚至问他：“阿堰喜欢这种？”

徐堰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将碟片抽出来，烫手似地丢在一边。

有了前车之鉴，徐堰不敢再看电影，他打开茶几的抽屉，想找点正常的游戏来玩，却在里面看到了避孕套、润滑剂，还有些奇形怪状的硅胶制品。

叶书存也看到了这些，似有所指：“你这个朋友，挺不一般的。”

徐堰尴尬到声音都在发颤：“他平常不是这样的。”

叶书存：“可能是谈了女朋友？”

徐堰脸红的快要滴血，整个人坐在沙发上都快僵住了，叶书存侧过身抱着他，安抚道：“阿堰，正常的，这个年纪的男生会比较有探索欲。”

徐堰不想再听他说话：“……你闭嘴。”

徐堰不愿在此处再呆，和叶书存一道去楼下餐厅取了些水果，吃到一半，看到上楼拿东西的阿军，他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阿军去二楼书房取什么东西，徐堰也进了书房，反手拉上门，旁敲侧击同他提起：“我刚才去了三楼观影室，不小心看到点东西。”

阿军见着是他，有些意外，紧接着换上一副你懂我懂的笑容：“那片子挺不错的，我花好大力气才弄到，喜欢的话我给你拷贝一份。”

徐堰有些难以启齿：“我们都还未成年，不要这样。”却不知是说给阿军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阿军撞了下他胳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都什么年代了，人家女孩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徐堰不知道怎么劝，只好说：“叔叔阿姨知道了会不高兴。”

阿军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他伸手抓了两把头发，有些烦躁似的：“他们不会在乎的。”他扯了下嘴角，却笑不出来，“别说我现在谈恋爱，就算给他们弄个孙子出来，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徐堰愣了下：“什么？”

阿军狠狠搓了把脸，耷拉着脑袋，半天才说：“我爸妈要离婚，最近在分家产。”

徐堰回忆起，之前来阿军家，就很少见到他父母，只是阿军一直没有说过这些，再者徐淮盛也常年不在家，所以他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阿军：“其实这个结果也没多意外，反正这些年我爸妈没离婚也跟离婚差不多了，一年到头没几天回家，回来也不住在一起，真不明白结婚有什么意思。”

徐堰想起徐淮盛，心里有点不舒服：“你不要这么说，他们可能忙于工作。”

阿军：“什么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十天回家，他是不吃不喝，还是不眠不休？一个男人就那么多精力，不在一个女人身上，就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徐堰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尤其是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象不到徐淮盛和赵惠元离婚的样子，虽然他们之间一直不冷不热，但毕竟是他的父母，有他们在的地方才有他的家。

阿军心里不舒服，说话也有些口没遮拦：“有一天你爸妈要是离婚了，你怎么办？”

徐堰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也不敢想会有这一天。

阿军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们分家之后，你要跟谁，你和徐煜一人跟一个？你爸肯定不乐意要你，你妈也没准想把你推出去，毕竟徐煜才是她的骄傲。”

徐堰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阿军被打偏了脸，他还没缓过劲，被人一把揪住头发，脑袋狠狠撞上墙壁，疼痛之余，他感到额头一片湿黏，似乎是出了血。

阿军捂着脑袋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徐堰又给了他几个耳光，这回没收敛力气，直打到他嘴角出了血，脸颊也肿了起来。

阿军挨了几个耳光，理智终于回笼，方才慢慢醒过神来——徐堰是他的朋友，也是徐淮盛的儿子，哪怕再怎么不受待见，仍旧是黒社会太子爷，骨子里流着的是和徐淮盛一样的血。

徐堰冷漠地看着他。

阿军吐出一口血沫来，没了方才的嚣张：“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

徐堰面无表情：“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出去。”

阿军狼狈地离开了书房。

叶书存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徐堰那位朋友下楼的时候，额头贴着纱布，脸上还敷了冰袋，依稀可以看见高高肿起的双颊，似乎受了伤。

徐堰稍晚一些下楼，手心却也红了一片。

叶书存拿来冰袋帮他敷手掌。

徐堰神情有些恹恹的，但不想解释什么，只是说：“走吧。”

叶书存没有多问，两人离开了别墅，路上徐堰看见一家甜品店，想起出门前答应好的事情，打包了一份蛋糕。

叶书萱很喜欢他带的蛋糕，徐堰努力保持笑容，同她聊了两句，找借口进了卧室。

他知道阿军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他说的没错，他才找不到反驳的话来，所以他只能选择用暴力解决，就像徐淮盛对他一样。

他也知道这样是错误的，但是他不能被挑衅，至少在这个时刻、这个身份，他是不允许对方冒犯的。

门被推开，叶书存走了进来。

叶书存问道：“刚刚在楼上发生了什么，心情突然变得那么差？”

徐堰不自觉掐了掐手心，嘴硬道：“我没有心情差，我好的很。”

叶书存也不再问他，只是塞了个冰敷袋到他手里。

徐堰没忍住吸了下鼻子，他别过头，不想被人撞破自己的难堪，叶书存将他揽在怀里：“想哭的话就哭吧。”

没有人喜欢看他哭，大家都希望他坚强，像男子汉一点。

他也一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表现得尽量坚强、尽量优秀，希望能够获得父母的喜爱，可饶是如此，他仍旧活在徐煜的阴影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徐淮盛和赵惠元离婚，可能没有人需要他——他从来就不受接纳，拼尽全力也只是为了不被丢下，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刻，不会有人坚定地选择他。

徐堰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脸埋在叶书存肩头，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滚落的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