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沉吟片刻：“等下你亲自去医院一趟，探望那几个受伤的同学，告诉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大，剩下的我来处理。”

郑临斌：“好的。”又问，“阿军那边呢？”

徐堰迟疑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阿军，硬要他把手上权力交割，对方未必会听他的，甚至反扑起来还会引发内部矛盾，只好说：“他的事情先放放吧。”

电话挂断，彭嵘开口道：“恩隆的事我去处理。”

徐堰记得他下周要代表校队参加拳击联赛，万一受了伤，老师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不用你去，我找别人。”

彭嵘：“其他人办事未必放心，况且恩隆那个不好对付。”

徐堰：“那也用不着你去。”他顿了顿，“好好准备你的比赛，实在解决不了，等比赛结束我会找你的。”

彭嵘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什么。

距离训练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徐堰觉得重新戴拳套麻烦，彭嵘便教了他几个泰拳的入门动作，包括扫踢和蹬踢。

打架事件之后，徐堰不愿叶书存再来体育馆等他，两人一般放学后去奶茶店二楼或者叶书存家见。

徐堰走出体育馆，却看到树荫下站着的姜浩，对方穿着运动衫和短裤，身材高大的缘故，往那一站就显得格外打眼。

徐堰有些意外：“怎么在这站着？”

姜浩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彭嵘发消息过来，说你可能有事情找我。”

徐堰：“你伤好了没？”

姜浩啧了声：“我好得很。”又说，“那是看在他年纪小，有意让着，否则才不会受伤。”

徐堰不知道怎么接话，转而道：“确实有事情找你，恩隆的学生打了我们这边的人。”

姜浩：“我帮你教训他们就是了。”

徐堰：“多带几个人去，小心点，恩隆有个中一年级生，据说打起架很凶。”

姜浩也听说了这件事，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自己却是不以为意：“才十三岁，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说得跟什么一样，大概是他们几个本事不行，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只好捏造别人厉害。”

徐堰对此不作评价，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了过去。

姜浩有些疑惑的接过：“什么？”

徐堰：“生日礼物。”

徐煜告诉他管理过程中应适当展现人文关怀，他特地记下阿军、彭嵘、姜浩和郑临斌四人的生日，年初就给每个人提前准备了礼物。

盒子打开，是一双黑色护腕，姜浩余光落到徐堰脸上，不自觉搓了搓手指。

徐堰：“我不知道你当时因为什么和叶书存打架，但你始终是我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姜浩表情僵硬了一瞬，勉强压下心里那点不自在：“就算我想好好相处，他那么一个好学生，可未必看得上我们。”

徐堰：“那是他的事，你不要惹事就好。”

姜浩抿着嘴不说话了。

徐堰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奶茶店的方向走，刚出校门，正巧叶书存打来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学校距离奶茶店大概两三百米，走近路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徐堰说自己很快就到，挂了电话，却发现巷子出口站着两个高大的男生。

徐堰瞧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并未多想，准备和对方打个商量借过，却被一根木棒拦了下来。

木棒约莫有小臂粗细，截面呈规整的正方形，似乎是从建筑工地随手捡来的，黑T恤男生握着那根木棒朝地面一敲，发出沉闷的一声钝响。

徐堰止住了脚步，不由皱了眉头。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背后传来急促而连续的脚步声，伴随着空气划破的声音，这些天的训练让徐堰下意识偏过身体，后背贴上墙壁，躲开了这迎头而来的一击。

嘭地一声，木棒劈上墙面，溅起纷飞碎屑，足见对方用力之大。

徐堰扭过头，却见刚才偷袭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阿光，他嘴角的伤口已经愈合，疤痕却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永远留了下来。

阿光冲他笑笑，嘴角的瘢痕随着动作扭曲：“好久不见，你反应比以前快不少。”

徐堰没接话，又看了眼另一头的两人，回想起来是上次问叶书存要保护费的高年级生，却不知他们怎么走到了一起。

阿光随手把棍子丢到身后，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折叠刀，对二人道：“你们过来把他按住。”

高大男生彼此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向徐堰围堵过来。

阿光将手指按上某处按钮，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刀柄落下，露出森白而锋利的刀片。

徐堰趁着他打开刀的间隙，猛地冲上前，抬拳直直打上他下颌。阿光没料想他突然发难，被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后脑撞上墙壁才堪堪支撑柱身体，只觉颅内一阵嗡鸣，徐堰也被他挣扎时胡乱挥出的刀划破了小臂。

徐堰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正欲接下一拳，却教人从背后一把制住了小臂。他虽然学了不少技巧，但毕竟年纪尚小、力气不足，被高大男生一拉扯，不自主踉跄了两步，眼见黑T恤男生手里的棍棒就要落下。

电光石火间，徐堰被人一把推了开来，那木棒裹挟着破空之声，重重砸到了另一个人头上。

徐堰被这一推，摔坐在地上，抬头直愣愣看向来人，竟然是很久不见的阿军。

黑T恤男生下了狠手，阿军脑袋挨了这一下，顿时出了血，摇摇晃晃栽倒在了地上。

徐堰甚至没能起身，便被那两个高年级生制住了肩膀，阿光靠着墙缓过些力气，勉强站直了身体，拿着折叠刀走了过来，他半举着刀，似乎在考虑先从哪里下手。

黑T恤男生表情忽然变了：“你身后……”

阿光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抓住了右手手腕，对方力道不大，却似乎捏住了某处筋脉，竟让他整个手臂都使不上力气。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徐堰抬头，看到阿光身后站着的叶书存，逆着光线的缘故，他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

阿光咬着牙，正欲换另一只手握刀，左手抬到一半，却被对方照着腕骨一拧，只听咯嘣一声脆响，疼痛伴随着酸麻让他手掌无力似的张开，折叠刀直直落到了地上。

阿光嘶了声，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叶书存看了眼地上倒着的阿军，他后脑流出的血顺着脖颈滴落到地上，问几人道：“谁动的手？”

黑T恤男生吃了一惊，上回实验楼下就见识过此人本事，如今再见又是这种情形，不由瑟缩了下。

叶书存见状，似有所悟，捡起阿光丢下的那只木棒，走至黑T恤男生面前，朝他后脑同样的位置打了下去，木棍断做两截，那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当即昏死过去。

飞溅的血珠落到另一个高大男生脸上，他瞪大了双眼，再也顾不得抓徐堰，被惊得连连后退。

阿光看着眼前这幕，顿觉悚然：“你疯了？！”

叶书存伸手将徐堰从地上拉了起来，注意到他左臂的划伤，幸而伤口不深，问道：“还好吗？”

徐堰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没事。”

叶书存嗯了声，走到阿光面前，捡起掉落在地的折叠刀，在阿光惊恐的目光下，划开了他左手小臂的皮肤，血涌了出来，顺着手臂流淌。

叶书存把沾了血的刀合上，放回到阿光的口袋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不算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阿光一手捂住伤口，勉强压下身体的战栗，招呼另一个高年级生扶起昏厥在地的黑T恤男生，匆匆离开了。

徐堰拦了一辆车，和叶书存一道，送阿军去了医院。

阿军伤得不轻，医生检查后说是有轻微脑震荡，好在包扎完伤口后，不多时就苏醒过来，意识方面也算清醒。

徐堰坐在床边陪护，见他醒了，问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阿军头部受了伤，反应还有些迟钝，半天才回道：“我想来找你道歉，恩隆那件事，是我给大家惹了麻烦。”

徐堰不由按了按眉心，他原本下定决心从严处理，只是如今对方替他挨了打，又伤成这样，徐堰便是有什么怒气，此情此景也不好再发作。

阿军又说：“我已经和沁沁分手了，以后会实心做事，不再想其它。”

徐堰并不接话，站起身准备离开：“你先休息。”

阿军抬起头，直直望向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道歉，那天下午，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明知道你经常因为家里的事情难过，我只是当时情绪不对，绝没有故意伤害你的意思。”

徐堰别过脸不想看他，余光瞥见阿军被纱布包裹着的脑袋，还是忍不住松了口：“……下不为例。”

徐堰走出病房，看到门口站着的叶书存，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书存拿来碘伏，帮他处理小臂上的划伤，他伤口不算深，也就划破一层皮肤，甚至没怎么出血，放个三五天估计也就好了。

叶书存用消毒棉球将伤处周围抹过两遍，拧上碘伏瓶盖后，才开口说话：“阿堰，他们做事不知道收敛，你和他们共事，早晚会引火烧身，今天只是被人围堵，以后指不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徐堰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当初姜浩自作主张划伤了阿光的脸，才会有今天的报复，还是不论如何都会和阿光结下仇怨，不论如何都会有今天的冲突。

徐堰沉默片刻，只是说：“我会注意。”

叶书存叹了口气，尽量平和地问道：“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些？”

徐堰怔了下，没由来想起姜浩说的，叶书存一个好学生，未必看得上他们。

或许叶书存确实看不上他拉帮结派做的这些。

徐堰心里不太舒服，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但是对面是叶书存，他忍了下来没有直接甩脸色：“我目前还不打算放弃。”

叶书存看他神情，知道不好再劝。

医院时钟显示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两人一道走出医院大楼。

叶书存：“晚上来我家吗？”

徐堰心中还有些芥蒂，拒绝道：“不了，今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