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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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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花钗

日头渐渐晚了,马车在街市上行驶着,嘈杂声溢满了车内的宁静,言栀欲言又止,他感到自己的耳畔有风,吹得他心神不宁。

车慢慢停下,江潜掀开帷幕,“东宫”二字映入眼帘。

“等一下......”言栀轻声道。

车夫与林随意见帷幕又被放下,二人下了车,退至一旁守着。他们谁也不敢窥探里头二人。

江潜微微仰着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睨看着言栀,这般一言不发着好似能缓解他心中的波澜,好像能让他看起来并不是那般上心。

“我......”言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还没准备好。”

江潜以为他将与自己告白一番,说出心中所想,却不料并非如此这般,自然是大失所望,但语气依旧平静:“你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言栀点了点头,一时没了下文。而江潜并不着急,他已经等了六年,不差这一时半会。

“我知道自己阅历不深,不更世事,论谋略、城府,更不是朝堂上那些将军大人们的对手,我在这裕都里想要单打独斗,无异于是盲人摸象,瞎子骑大马......”

江潜微愣,旋即笑出声,道:“教你的成语全都乱用?”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言栀扶着车座,侧身将他拦住,很累,但能与他对视。

“你的意思......是什么?”江潜喉头动了动,招架不住言栀的眼神。

他的眼神太热烈了,热烈到江潜一时分不出他究竟是急切,还是另一种更为模糊的情感。

言栀大概是扶着累了,手微微颤抖起来,而江潜双手抱住言栀的腰,一个不稳言栀便跌坐在他的腿上,后者结巴起来,张皇失措道:“你......你疯了,让我起来......”

江潜手上却愈加用力,他全然跨坐在他身上,他的气音缠绕在言栀耳畔,而他感到自己越陷越深。江潜失笑道:“你所做种种,心思难道与我不同?不让我疏远你,而你却要逃?”

言栀索性将头靠在江潜的肩,他隔着衣服咬了咬他的肩头,像是曾经两人热恋时的那般,用锋利的犬齿蹭着,想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不逃。”言栀轻声呢喃。

终是褪去了伪装,两人对彼此皆是坦诚相待,享受了不过半晌的宁静时光。

待到林随意想要催促时言栀便跳下马车,那时他还觉着自己的脸有些热,手背紧紧贴着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

“大人,殿下有请。”小厮通传后不久,蔺阳便小跑了出来,迎接这二人。

“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们相隔着一臂距离进了东宫,这回言栀终于没有抢在他的前头,而是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江潜也如同往常一般频频回眸,与他相视一笑。

江潜见他模样有趣,道:“脸不红,不用遮着。”言栀方想反驳,便听得“嘎吱——”一声,见蔺阳推开了门,便只好暂且作罢,放下手乖乖跟了进去。

他也向魏籍做了个揖,道了声“太子殿下。”

魏籍道:“江大人,言公子不必多礼,今日怎会想到来我这一聚?”他说着挥了挥手,侍女们便纷纷退下,关紧了门。

“方才从赵府回来,那宴席的菜色是吃不出滋味的,放眼望去全是片白花花的银子,体面至极。”江潜讽道。

言栀也跟着帮腔道:“倒是做的好看,其实还不如寻常街巷铺子,我与江大人耐不住了,这才来叨扰殿下。”

魏籍顿时明了:“正好我还未用晚膳,二位一起?”

四周的绢花已然不见了踪影,只是在案上摆了一盏小小的宫灯,宫灯散发出点点亮光,正好驱散了案台四周的灰暗。案台上摆了大大小小四个玉盘,算不上丰盛,但总好过赏梅宴。言栀突然眼中闪过一缕光,原来是放置最中的那盘中摆着三个螃蟹,不大不小的模样,但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魏籍观察到言栀神情微变,会错了意,讪笑道:“本以为只有我一人用晚膳,厨子便少做了些,言公子不要见怪。”

实则是江潜早早派人传了话,还未出赵府,东宫这边便蒸上今日仅剩的三只蟹。

“殿下多虑了,我并无此意。”他捕捉到魏籍并未自称“本宫”,便知他刻意拉拢,便莞尔说道。

“言公子尚未取字?”魏籍问道,言栀有些不明所以,余光瞥见江潜时他正自顾拆蟹。

“尚未。”言栀眸光暗淡。本该是自己封了月神,再由族中德高望重的宗亲为自己取字,而现如今却没了机会。

魏籍忖了半晌,开口说道:“我字渊渟,取自‘渊渟岳峙’,你我私下交往之时便不必再以身份称呼。”

“魏渊渟?”言栀重复声。

魏籍笑道:“是,但我不知该如何称呼言公子,倘若是直呼其名未免显得太过生分。”

听完魏籍说道,言栀点了点头。“实在不行,那叫我......”他“悬衡”二次尚未出口,江潜便早有预料一般打断。

“青笮。”江潜倏然道。说完他碟中蟹肉正巧剔好,放在言栀的面前。“你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若他无缘得见你受封之时,便由我来告知你。”

“言青笮?”魏籍想了想,问道:“可有出处?”

江潜将茶送入口中,道:“‘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便是青丝为君笮的那个青笮了。”

言霁为何会为养子取这样的名字,溯本求源是因他的私心,他感怀于自己前程与言栀身世,想必今后人生必定曲折,且祝愿他逆水行舟之时不惧风浪,又盼他身处漩涡之际犹记往昔,如此,便可念如青丝,信念不断,且刚且柔。

“这样的姓名,那先祝青笮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魏籍向来不吝称赞,他以茶代酒,与言栀碰了一盏。

“谢过殿下。”

蟹肉肥美,言栀却心事重重,待茶后饭饱,言栀从袖中拿出了那件东西——徐辞盈的梅花钗。

“渊渟可见过此物?”言栀道。

魏籍心中一怔,他执起花钗端详片刻,忽地开口道:“这是宫中之物。”

江潜同样心中诧异,他先前以为言栀取这花钗只是为与徐辞盈一会,他屏息凝神,听言栀将作何解释。

“宫中之物?殿下当真会以为宫中之人会有此物?”言栀微微仰首道。

宫中并未有此样式的梅花钗,魏籍虽不懂得女孩家的钗环珠玑,但却能对此笃定,只因他曾见过此物。而言栀顺来此物不仅仅是因徐辞盈的举动,

“青笮......此物到底从何而得?”魏籍颤声道。

“这是惇懿皇后的旧物。”言栀将梅钗从魏籍紧紧握住的手中缓缓抽出,嘴角含笑道:“但这只是一个仿品。”

“仿品?”魏籍蹙眉道。

“渊渟大可上到东大街问问,是否也有百姓见过此物?”言栀顺来此物不仅仅是因徐辞盈的蹊跷举动,更多是因为言倾澜曾与自己的那些交情,他见过与之相同的簪子。

博弈之人,自己既是操盘者,又何尝不是指尖死死捏住的那一颗棋子?魏籍的软肋是死去的惇毅皇后言倾澜,而言倾澜正是魏籍将受言栀拿捏的理由。

“蔺阳!”魏籍高呵,他曾执钗的手轻颤,是压抑多年的情绪。

蔺阳匆匆推开门进入殿中,见魏籍眼神凌冽,不由地一缩。

“你可见过此物?”

“这......”蔺阳显然是被魏籍吓住了,看那花钗,又迟疑道:“殿下......属下见过......”

“在哪里?”魏籍气息不匀,问道。

“在......在东大街的画舫边......许多姑娘都有这样的梅花钗......”

魏籍嘴角抽搐,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出去。”

蔺阳脚底抹油似的一下就没了人影。

魏籍极力克制心中火气,将梅花钗推至言栀面前,而后者笑容依旧。

“言公子此举何意?”魏籍早已没了先前称兄道弟的客气温和。

“殿下这又何必介怀,这钗来源烟花柳巷不假,但我却是在赵府所得,”言栀笑道:“况且,这样式如此,殿下难道不起疑心?”

魏籍长吸一口气,道:“妇人之物花样不过这些,况且先前皇后母仪天下,百姓敬其尊荣,仿照而制也并无不可。”

一直品茶聆听的江潜此时开口道:“殿下此言差矣,百姓虽有仿照宫中样式之举,但仿照的都不过是些女官、妃嫔,若是连皇后之物都敢私制,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是一位仙逝已久的,宫中皆不敢提及之人。”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无论从哪点来看都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但他是谁,出于何种目的都未可知,但不管是谁发现了这件事,总归是会在魏籍眼前绕一圈的。

魏籍静静思忖道:“此事......我知晓了。”

“臣还有一事。”江潜悠悠道,“此事本想晚些再与殿下商谈,但还是趁现在一并说了吧。”

“丞相直说便是。”

龙涎香燃尽,金兽的口中吐出最后一缕青烟,殿外夜色已沉,殿内火烛未点,只有桌案上这一小小的宫灯以供照明,但也不过是三人所在的那一方明亮。

“礼部尚书陆惟明一死,何人嫌疑最大?”江潜提起了那一桩事。

“礼部尚书之死,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洛尘笑。”魏籍道,此事何等蹊跷,他早有耳闻。

“不过是李代桃僵罢了,女人做事向来是被束手束脚,况且陆惟明器重她,朝授之读,暮课之义,眼红之人比比皆是。”江潜说道。

洛尘笑是家道中落的洛府嫡女,曾偷偷随着其父去到朔北战场,结识了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公主魏阶,魏阶为将,洛尘笑为其军师,二人一举夺得歧砂关外三城六部,一战成名。洛尘笑是受江潜一路提拔过来的,如今位至礼部侍郎,也是开国以来头一个女侍郎。

“听闻谢闻枝还抓了所有工匠?”魏籍道。

江潜笑道:“恐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使的障眼法。”

魏籍淡淡一笑,道:“只可惜那报恩塔造了近十年,烧了也好,劳民伤财。只是可怜那洛尘笑,这次得代人受过了,丞相此意是想保她?”

而江潜却否定道:“不必我保,相反,她的青云路正在后头。”

“什么?”魏籍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祁归远回京了,你猜为何?”江潜饮了口茶,道。

“此时并不是刺史回京的月份......难不成是邕州雪灾?”魏籍推测道,邕州,是朔北四州最近北的那一个,常年大雪纷飞,又受草原游牧的伊氏国民所侵扰。

江潜笑道:“而我在邕州的探子来报说邕州雪量如常,而今日早晨,洛尘笑的心腹来我府中递了信。”

“说什么?”

“皇帝要开祭坛,将此事交给了她。若是此次祭祀礼部安排妥当便提拔她为尚书。”江潜道。

孤灯下饮茶本无兴致,而言栀端着茶盏久久未放。

花钗,大火,邕州。

赵醒,陆惟明,祁归远。

这毫不相干的三个人此时在魏籍的脑海里被串在了一起,他艰信此事非同小可,更像是一场预谋,但他们到底在预谋着什么?

魏籍走到了沙盘之前,身后挂着的是齐国的疆域图。

赵醒,身后是三位折冲校尉及整个朔北,手握兵权,宿卫裕都。而谢闻枝的刑部大门敞开,其目的却正是在于赵醒的折冲府。

魏籍的剑又指向了朔北——邕州,邕州之后便是驰骋草原多年的呼延六部,祁归远从邕州赶回裕都,至少需要十八天。十八天前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何事促使祁归远返还裕都?他揉了揉后颈,思索着。

“倘若,祁大人在裕都待的时间远不止这么几天呢?”言栀说道。

魏籍心下一惊,倘若是祁归远一直在裕都呢?

“青笮有何根据?”魏籍询道。

言栀仍旧恭敬道:“常在寒风暴雪中生活之人,双颊泛红,皮肤皴裂,而祁归远在赵府时手上裂痕已近愈合,想来并非是一朝一夕涂层药便好的。”

江潜赞同道:“这是一点,但也有可能是路途当中逐渐愈合,尚无更准确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一直都在裕都。”

江潜在中秋前半月便开始日夜留心周遭情况,生怕言栀下凡是发生变故,他忧心忡忡,战战兢兢的这半个月,任何风吹草动,事无具细,他都派了暗卫调查,一时间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若是祁归远早在裕都待着,他不可能听不见一丝风声。

“带伤策马,还是如此长时间的,定然要比寻常难以愈合,不加重伤情便已是万幸。倘若并非如此,那么促使他快马加鞭赶回裕都的理由呢?”言栀说道。

“大抵是为了祭祀。”江潜收回思绪,道。

“祭祀?”

“没错,”江潜摸了摸下巴,“他回裕都便诓骗陛下邕州雪灾严重,陛下多年未曾举办祭祀,定会受其蛊惑,故而今日下了朝便决定开坛。”

“祁归远是要对此次祭祀做些什么文章?或者说......祭祀上又有什么东西是祁归远所求的?”

此话一出,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可是,还有一个人去哪了?”言栀问道,魏籍执剑的手停顿了,他扔剑桌上,注视着他。

“谁?”

言栀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江潜,待后者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方才继续说道:“陆尚书的儿子——陆相宜,他去哪了?”

“陆相宜......死未见尸,难不成此事与他有关?”魏籍大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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