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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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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相宜站定后,言栀将匕首收鞘:“师弟,别来无恙。”

一直处于紧绷中的陆相宜瞧见了这熟悉面容,不禁眼眶一热,咬牙切齿道:“师兄何必引我至此?”

言栀道:“我不过是经过沁雪宫,隐约看见师弟正与二皇子殿下相谈甚欢,裕都人多眼杂,师弟方才入朝不久,唯恐受人凌轹,特来关心一二。”

“关心?”陆相宜目光尖锐地看向言栀,愤愤道:“师兄的关心非同寻常,我无福消受了!只是我本以为师兄不过是被丞相宠得骄纵些罢了,却不想更甚,不说将我绑来此处,便是单单做梁上公子这一处行径便足够让师父盛怒了!”

陆相宜以为搬出碎云便能让他有所收敛,却不想言栀轻笑一声,说道:“盛怒?你想拿孟黎书来要挟我?”

陆相宜坦然道:“要挟与否,本不在我,师兄说唯恐我受人凌轹,你又何曾没有起诈谖之心?若是师兄当真跟了师弟一路,便也知晓我是与先生一同前来,更是受二皇子邀请而非我寻他至宫中,怎么,单是与二皇子相见这一点便要让师兄大费周折,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竹林间,二人对站良久,言栀深深地望了陆相宜一眼,又看向林随意:“你可看清楚了,没有人跟来?”

“属下看清楚了,没有。”

言栀的目光重新回到陆相宜身上:“这么大的脾气不如留着回去与姓孟的控诉,我既有胆量引你至此,再到人前我也自有一套说辞解释,倒是你不懂规矩,欣然赴约,装的一副惶恐模样,否则,你以为单这你与他会面一事也能让我大费周章来抓你?”

陆相宜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嘴张合着不知该说什么。言栀冷笑一声,便吩咐林随意:“把公子带上车,我们回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中,厢房院里,江潜与碎云先生坐在月下,二人无话,碎云闭眼假寐,如同对今夜爱徒被劫之事毫不关心,而江潜却手执黑子,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举棋不定,思索着如何破局。

陆相宜摇摇欲坠地回到院中,长发披散着,束发带还缠绕手腕,极为狼狈。碎云见此颇为不满,道:“从前教你的全忘得一干二净,现如今披发不整的模样也好示于人前?”

“师父......徒儿有错,当该责罚。”陆相宜向前两步,直挺挺跪在了碎云面前。

孟黎书不忍直视,将视线移到了言栀的身上,蹙眉道:“还有你。”

话音未落,言栀便执了弟子礼,抢话道:“言栀莽撞,从前每每如此,师父皆如父如母,事事包容,想必如今也是一样的。”

一声长叹,孟黎书摇了摇头,只好对江潜着牢骚:“都被你宠的没边了。”

江潜不由笑道:“他岂非一向如此?从前不也是你我将他这般养大,怎好全怪在我的身上?我没办法了,你就有法子了?”

此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场之人无人不知江潜放任的心思,陆相宜原本理直气壮的模样现也泄气大半,只能将委屈的目光投向孟黎书。孟黎书同样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自己朝暮授业带大的,只不过一个磕了头行了弟子礼,另一个从小养大,更像是家人。

“我没法子了,我不管此事。”孟黎书终究还是心软,他冲着陆相宜道:“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一会还有客人来呢。”

“是......”陆相宜眼神惆怅地退回屋内。

见此情形言栀不禁弯起嘴角,见江潜对自己投来责怪的目光后也立刻佯装怅惘,“你也要怪我了?”

江潜与孟黎书对视一眼,笑道:“还不过来赔罪?”

言栀连声答应以表顺从,拖来矮凳坐在了孟黎书的身旁:“我是该称先生为孟夫子还是碎云先生?”

“二者有何区别?”孟黎书笑问他,装作不解。

“碎云先生是陆相宜的先生,既然如此,自然要我赔礼道歉,但孟夫子是言栀的夫子,月宫从来没有会责怪言栀的夫子。”言栀喃喃,与孟黎书对视良久后,只见他拿起桌上团扇狠狠往言栀头上敲去,后者方才缩了脑袋,又拉着凳子跑到了江潜身旁。

孟黎书语气凶狠:“我是放任你多时了,这般不知轻重?陆相宜再不济也是行了拜师礼的,你怎好如此待他?”

言栀捂着脑袋,心如系千斤石,以为当真惹恼了孟黎书,这才不知所措地拉着江潜的手臂以示求助。直到手上感到一阵温暖,江潜的另一只手安抚着他,温言道:“没事,孟先生太凶,我们不理他。”

见言栀笑容狡黠,孟黎书更为头疼:“这不是你惯着他?原本是多恭敬的孩子。”

“这是不把你当外人。”江潜解释道。

这时,陆相宜换上一件常服从屋内走出,他带着板凳坐在了孟黎书身旁,恶狠狠瞪了言栀一眼,却又恭良开口道:“先生莫恼,原是徒弟惹恼了师兄,是我的错。”

言栀表情一阵抽搐,只见陆相宜偷偷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便喃喃道了一声“幼稚”,也懒得再和他争吵,倒是江潜与孟黎书二人颇为无奈。

庭中月光如水,树影摇晃,江潜同样温柔地看向言栀:“不过今日之事是你有错在先,不妨说说为何将他骗至赭丘,倘若一早便与他道明原委岂非更加容易?”

见言栀沉默不语,江潜便知他不愿解释,便冲着门外喊来林随意,让他替言栀辩白。

林随意恭敬行礼:“属下认为,此番言公子虽是失了礼数,但也并非全无缘由,否则以属下追随丞相多年,也有眼里阻拦公子行事。公子的意思是,倘若陆公子从宫中出来后便原路折返,便也安然无恙,但公子出了皇宫后便想去谢宅,属下虽以为不妥,但也驾车去了。”

孟黎书听闻“谢宅”二字同样眼神一凌盯着陆相宜,后者被看得心里发毛,垂下头去。

“却不想在路中碰见变故,属下不想生事,便想着从赭山绕道而行,是见言公子早就等在此处方才停下车来......”林随意解释完,江潜便摆了摆手让他下去,随即又问道:“你又是为何等在赭山的?”

言栀眨眨眼,一五一十道:“我早就发现那边出了事,还与异域人扯上了关系,想着他定会绕道赭丘,便在那等他,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陆相宜会去谢宅嘛......他还能去哪?”

“你......”陆相宜一时哑口无言。

日落之前,谢闻枝正在府邸批写公文,下人们从庭外抓来一只信鸽,抽了密信递进来了书房。谢闻枝凝眉读信,读完后却心似擂鼓,看着落款的“江潜”二字思忖良久,最后燃起火烛,将其烧为灰烬。

“大人,呼延臻的车舆冲撞百姓,现已破碎路中。”刑部手下向他递来消息,不敢直视谢闻枝。

“可有伤亡?”谢闻枝揉着眉心头疼问,呼延臻为伊氏国王子,昨日方才进京,现如今住在使馆,只等两日后的朝见。却不想在此节骨眼上生出了事端。

“死了......死了一位孕妇,据说是工部侍郎的妾室......”

“据说?”谢闻枝蹙眉道。

“是,已经派人去查证了,尸体正在刑部停着,呼延臻还当街将马杀了,大概是当做赔罪,大人,这......我们是抓还是不抓?”

谢闻枝沉吟片刻,目光又落回缸中的那一团灰烬,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抓什么?伊氏国王子也是你我能得罪的?至于尸体,停在刑部做什么,赶紧挪去大理寺,让工部侍郎认尸去,吩咐底下的人,不要忙着升官就什么活都往身上揽,小心怎么丢了命都不知道。”

下人慌忙应和着说“好”,一溜烟跑了,哪还找得见踪影?谢闻枝坐在案前却是思虑纷飞,索性起身去了被锁着的厢房,站在窗前,听里头的谢疏林苦苦朗读着国语,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想必是早已疲惫不堪。

“得时......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时,啧,天予......不取,反之为灾!真难背!”

谢闻枝无奈低笑,侍人们以为他是气急了,连忙替自家二公子说着好话。

“我知道了。”谢闻枝抛下一句便转身离去,天渐渐暗了下来,当真是入了秋,白日便越发短暂。

他念着方才谢疏林背的那句话,语气稍缓:“得时无怠,时不再来......”抬头望飞鸟藏匿山林,刑部尚书伫倚门廊,心中所忧却非朝中之事,半晌,他回到书房同样写下纸条,别在信鸽腿上。

林随意站在厢房外打起了瞌睡,站在一旁的净明和尚仍旧念着梵文,一窍不通的林随意被他吵醒惹恼了,本摆出一副揎拳裸臂的模样,但这是耳边又回荡起江潜所说的不能对出家人无礼,便也收回了拳头,白了他一眼。

“阿弥陀佛。”净明双手合十,却仍闭着眼。

林随意疾言厉气道:“你也消停会,我瞧见了你一心向佛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自然一心向佛。”净明慢悠悠道,林随意愈发恼怒了,神情愤恨:“你这般吵,大相国寺的佛祖不睡觉,全听你念经!”

“阿弥陀佛......”

“你!”

“林近侍!”

林随意正想发作,却听山门传来声音,连忙收了怒意,换上一副笑脸,连忙赶下去迎接,“谢大人!”

谢闻枝下了马车,快步走上长阶,林随意等到了来者自然高兴,而净明也转身回了禅房。“谢大人果真来了,丞相先前让属下在此等候,属下还在犹豫大人是否赴约呢。”谢闻枝笑而不语,他对去厢房的路已然烂熟于心,不必林随意指引自己也能摸索到。

兜兜转转,绕过屏风,掀起门帘,江潜果真在后院等候,只不过院中鸦默雀静,四人对他的到来皆是心下一惊,而谢闻枝的视线却落在一旁同样惊愕的陆相宜身上。

“谢兄果真守时。”开口的是言栀,他先江潜一步将其拉了进来,却不想踹倒了一旁香炉,铮铮然倒在地上。而此时大家都未曾出言责备,只因都以为言栀是有意为之,却不想他又讪笑着扶起香炉,却依旧是抖落了一地香灰。

谢闻枝向众人行礼:“不知丞相寒夜相邀,所为何事?”

“并非我执意寒夜邀请谢大人,而是另有其人。”江潜淡淡一笑,目光投向陆相宜。而言栀此时也跟着帮腔道:“师弟心口不一,今日从宫中出来便想去谢宅寻谢大人,但我总觉着不妥,毕竟身处裕都繁华之中也难免招人注目,到时候落人口舌便不好了,并非刻意要在夜间邀谢大人来此。”

谢闻枝听闻此言后目光感激地看向江、言二人,随即又走向茫然不知所措的陆相宜,温言道:“我便知道,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并非是想抛诸脑后便能行的。”

陆相宜本想去寻谢闻枝此事不假,但对于二人擅作主张将其带至大相国寺仍旧心有怨言,正想寻孟黎书求助时,只见他已然震衣离去,仿佛事不关己,而一旁的江潜也开始收拾棋子:“明日还要上朝,府中还有些琐事没有处理,谢大人与公子好生聊着,我先带言栀回去了。”

陆相宜正想开口挽留,却不想谢闻枝早就会了江潜的意,连忙起身送他。

“我送江大人。”谢闻枝难得客气,与江、言二人走出院子,徒留陆相宜一人坐立不安。

送出了厢房,谢闻枝向二人再次躬身执礼,而江潜又怎会真让他行此大礼,连忙将其扶了起来。谢闻枝感激道:“江大人今日之举,谢某无以为报。”

“谢大人不必言谢,我不过也是报谢大人昔日恩情罢了,况且言栀幼时师承碎云先生,与陆公子互为同门,该是谢大人见谅我三缄其口。”江潜淡淡一笑道。

“昔日恩情?”谢闻枝不知他何出此言。

“自然是六年前谢大人与我互为同窗,可还记得科举时裕都大雨?我不过是报昔日伞下躲雨之恩罢了。”江潜说完便与言栀转身离去,谢闻枝目送他俩一路上了马车,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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