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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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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暄笑着点头,连连称是,青丝为君笮,是好名字。只是不知他是否担得起这一番厚望期于,却见远山寒翠,秋水枯涸,言栀早就在松间不见了踪影,是有意窥探,也望不见。

恭叔霖悠然地望着小溪旁固定着的钓竿,干涸的仅剩浅洼低处的那一小抔水,鱼钩正静静躺在那儿。

“钓鱼?钓什么鱼,有何可钓。”言栀心不在焉地问,眼神忍不住往他沾了酒的白须上瞟。

恭叔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骄矜:“自然是愿者上钩,马慤愿顺,鱼亦是如此。”

话音刚落,顺着恭叔霖的指引,他在树梢后隐隐约约瞧见了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人对立着,言栀跨过浅溪,透过枝丫屏息凝神。

“书生论道就像是吵架,有什么稀奇?”

恭叔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笑道:“从前我年轻时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你可瞧仔细了,这里头共四人,只有一人是寒门书生打扮,而那人便是一块荆山之玉。怎样,这鱼你可想要?”

若不是恭叔霖提醒,言栀当真对他们的打扮不甚关注,如今听后细细瞧了方才明了,另三人鸣玉曳履,何尝不是一副显贵模样,若说不为世家,那也是富庶一方。

言栀寻思着那书生有些眼熟,看清模样后不由暗暗一惊,这便是方才半道上江潜大发善心许他同车而行的那位。

“他又有何过人之处?”言栀问。

“想来这人便是上半场的胜者,否则引不来这三人前来相争。”恭叔霖叹道。

恭叔霖这边解释着,那边的争执愈演愈烈,争的便是今日的辩题,言栀记不大清了,听他们吵着,左右也逃不过“世家”、“寒门”二词,他听得烦了,眯了眯眼。

言栀眯着眼看他:“这便是你要钓的鱼?”

恭叔霖不假思索,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我要送给小友的鱼。”

“为何送我?”言栀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却笑出了声。

恭叔霖颔首:“时隔多年未曾交友,溪水枯涸,送不了公子鲜鱼,便换做其他,算作你我见面之礼。”

言栀笑着摇头:“书生尔尔,齐国最不缺的就是指点江山、满口大话的书生,况且他一无身世背景依仗,二无当下功名,凭什么是他?”

他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恭叔霖却也不恼,反倒笑出声来:“你又怎知是他?这是公子自己选的!”

言栀抿了抿嘴,看似慵懒地后仰,扬起下巴玩笑:“他合我眼缘。”

恭叔霖笑态依旧:“这并肩站着的二人乃是南厉许氏子弟,许氏是簪缨世家,即便称不上是不可一世,却也受人礼重。且看另一人,虽说家世上稍弱些,但祖上却也配享太庙。这些世家子最瞧不上的便是寒门子弟,能使这三人与他相争,这书生自然不简单。”

“当然,你的眼光也不简单。”恭叔霖看向言栀,他已然多了些拘谨。

言栀抱着手臂,正攥着自己的衣袖:“他们的论题是什么?”

恭叔霖淡然道:“放权。”

“放权?就这一个词也能算是论题?”言栀蹙起了眉。

恭叔霖嗤笑道:“就这么一个词,还是陛下钦点的词,围绕放权二字皆可论,谁知从昨日起便有了世家与寒门二派,自然是世家子维护世家,寒门子争权于寒门,当真可笑。”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踏着枯叶沙沙作响,江潜的话音落下:“世家与寒门本就是争论百年的议题,自古尚未有一人能够平衡其中利害,外头论了三旬,这书生以一当百,上半场他略胜一筹。”

言栀笑逐颜开:“都以一当百了,还说只是略胜一筹?”

恭叔霖的视线越过江潜,没有看见严暄其人,想必是到了别处去。

江潜来到言栀的身旁,让他能够依靠在自己身上,“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书生模样的不卑不亢,缓缓道来:“方才二位说道寒门子弟也不尽然全为寒门,汲人钱财,挥霍之风,种种陋习也常见人前,敢问可有具体名讳,古籍为证?”

“依你之说,寒门子弟便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棚屋可安居,生活尚且拮据,又可有财力供养其读书习字,岂不荒唐?”另一人不屑道。

书生淡然一笑:“那便是无以为证了,古有敬文先生,年少家贫,常拥书以养母,家无一厘之田,还有数口之累,生活如此艰难,却也最终成为一代大家!如今,四海战乱平息,百废待兴,寒门之贫已鲜有衣不蔽体之状,况且心存有志,便难有险阻在前。”

一人冷哼道:“依你之见,那世家子弟便都不堪一用?世家也是由先人挣来的功业,陛下向来倚重世家,朝堂之上也不乏有德高望重的臣子。”

“上下不对,枉费在下一番口舌。”书生笑道。

“那你且说说,放权为题,何人可得权,何人便不可得权?”

书生思索片刻,缓缓道:“世家当如严御史,皓首穷经,刚正不阿,寒门当如江丞相,思虑入微,此二人便可得放权之恩,刑部酷吏谢尚书,放权当该慎重,可得却不可多,纨绔正如谢疏林,即便出生世家但也不可得权。”

恭叔霖捻须思忖,而言栀借力靠在江潜身上,淡淡笑道:“这书生人不在朝中,却也看得明朗,只是可怜了谢二。”

突然,一许氏子捉摸出了什么意思,笑着走向前去:“你说江丞相?丞相却是思虑入微,但是否寒门......有待商榷啊!”

那书生却也眯起了眼,问:“丞相科举入仕,从前家贫时燃糠照薪只为苦心钻研。”

“家贫不假,但你可知为何每当人人提起相府刚来的那位言公子,便要带上‘池照’二字?”

“这......你是何意?”

言栀却也不解,他抬头望向江潜问:“为什么?”

江潜从未仔细编纂自己的身世,下凡多年了也无人提起,他也便不在乎,实话实说,人人都道他江潜寒门出生,而他只觉得寒门身份方便入仕,也无甚牵扯,他给不了言栀答案。

只见那人咧嘴一笑:“那是因为池照曾有言氏,言氏是早在前朝便有的世家,只不过如今落寞了,鲜少有人知晓罢了,而丞相身为言氏族亲,也算不上是世家子吗?”

书生张口无言,怔愣在了原地,是了,曾听闻先皇后也是姓言的,自己竟想漏了这一茬。

“唉......只是可惜,这样的落寞世家对丞相无甚帮助,反倒只为拖累,而这般的落寞世家竟想靠此重振荣光?谁知不是白费心思。”那许氏兄弟相顾而笑,殊不知久匿林中的言栀已然紧紧盯着二人。

“照他们这般说,我也算是个世家子。”江潜温柔地够了够言栀的衣带,想将他带回怀中,谁知自己却没能拉动他。

言栀早就不耐地扶开树枝,用眼神剜着他们。

那祖上配享太庙的却不识趣地跳了出来,同样调笑道:“力挽狂澜是绝对不可能了,谁都以为丞相大人乃是寒门出生,谁还会记得他身后会有这样的世家?如此看来,倒与那牝鸡司晨有异曲同工之妙,衰败再即啦!”

江潜这些年听过的风言风语不少,人言不足畏,他早已介怀,只是此时的言栀正如野马脱缰一般打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从松林间窜了出去,那四人受惊一般皆注目与他。

“是您!”那书生见了言栀不禁眼放精光。

言栀站在四人之前,恶狠狠地瞪了那太庙一眼,随即对着书生道:“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前面的辩论又要开始了,再不去,判你一个不敢应战的名头,看你以后怎么替寒门放权!”

“这又是哪位寒门子弟,竟这般不知礼数!”许氏兄弟瞧了言栀,不知他为何人,但瞧见了书生的欢喜模样,便断定他也为寒门子弟。

言栀凝视着说话之人,冷笑出声:“躬逢盛况,我是大开眼界了。”

而林中的江潜担心似的攥紧了拳头,正要迈出步子,却也被恭叔霖拉住了手腕。

恭叔霖摇了摇头。

“你......你看什么!”

言栀压着怒气,声音从咬紧的牙关处挤了出来:“我看你这体格,我一拳下去你能断几颗牙!”

那人气势稍减,却佯装镇定地冲他喊道:“我乃南厉许氏嫡长孙!你算老几?”

“是啊!这二位可都是南厉的世家嫡孙,你可别冲撞贵人!”那太庙出言道。就连书生也过意不去,拉了拉言栀的衣袖。

言栀怒极反笑:“贵人?你算哪门子贵人?早早地滚一边去免得遭人嫌!”

“胆敢出言不逊!”那太庙突然冲出人群直向言栀,俨然一副要与他拼死搏斗的模样,只不过尚未近身便被言栀一脚踹翻在地,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哥江潜!”言栀愤愤道。

那书生怔愣半晌,方才在马车上只以为他是受邀而来的公子,却不想是相府的公子。

他在四下阒然之时又补了一句:“是你们出言不逊!公子!我们不与这帮无耻之徒计较!”

言栀与他面面相觑,良久,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段竹翕。”书生躬身行礼。

江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而面对江潜的到来,另外三人显得更加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前面快开始了,你先去吧。”江潜对段竹翕说道,随即牵起言栀的手踏上小径,回到了松溪雅席间。

松溪雅席,只有二人休憩在此,言栀盘腿坐在蒲团上,江潜手中缠绕着他的发带,另一只手正为他梳着发。

“得亏没戴那支簪子,要是正打起来了,恐怕又得坏一回,如今没了许先生还叫何人修呢?”言栀摸着手上一道细长的伤口,喃喃道。

“正昼披发,像什么样子?”江潜笑道,指尖的发丝还沾着言栀的温度,令他格外眷恋。

言栀仰面迎着光,光懒洋洋地洒在他的脸庞,就连他的语气也如同梦呓一般:“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嘛......”

江潜正想笑话他,眼神落下之处却见他捂着手上伤口,不由揪心起来,“怎么受伤了?他们伤着你了?”

言栀本想牵过他的手安慰,却不想先被江潜牵了去,他的手被江潜捧着,温柔地就好像自己也是他捧在手心的无上珍宝。

“不是他们,是我之前走的太快,被松枝划伤的。”言栀像是在说一件极其羞愧难当的事,不禁垂下了头,嗫嚅说着。

江潜忍俊不禁,虽说是笑着,但又极轻柔地抚摸着周围红肿,“傻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不是让他们伤的你,你说可不可笑?”

“才不可笑,以前学武时伤的多了去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言栀冲他咧嘴一笑,而在笑的间隙中,江潜早已抽出为言栀准备的帕子在他的手背上包扎起来。

从前练武伤着,学舞崴着,弹阮磨红了手,那些夜晚都是江潜为自己细细包扎,检查伤口,从前身为蟾宫使,这是他的分内事,后来成了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分内事。

“现如今倒是嘴硬,以后有的你痛的。”江潜笑着望他,早已无暇顾及远处的论道了,而言栀偏过身子,将头靠上了他的膝盖。

言栀被光线迷了眼,眯着眼瞧不清远处的场面,“方才恭叔霖与我说,那书生便是他钓来送给我的鱼,但我总觉得并非这般。”

江潜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语气依旧柔和:“这次有心来此,本就是想为你寻一个可用之人,他为你选了,倒也不是坏事。”

言栀仰面望他:“他可信吗?”

“非敌非友,这关系在裕都中便是最可信的了。”江潜温言道,“他与严御史都为前朝旧人,遇事不好决断,做事束手束脚,有着避世的心却被迫重入朝堂。”

言栀道:“原来如此,他说为我钓鱼,我却总觉得自己才是被他钓的那只鱼,看来就是这样了。”

江潜抚摸着他的发,道:“各取所需,或许久在岸边垂钓才使人看不清方向,身为池中鱼方知漩涡何处,你我如今像是那无头苍蝇,瞧见了千千万万的端倪不妥,只看见了,却难寻其中联系,为此,当一次池中鱼倒也无妨。”

言栀一时无言,江潜垂首与他对视着。

“怕么?”

言栀笑道:“有你给我作保,怕什么?”

“好,那你就大胆去寻自己要的真相,不必回头。”

言栀眨着眼:“你倒是有趣,我刚来时兴致勃勃,你想着法子阻拦我,现如今我左右不过懒散了几日,你却叫我不必回头。”

江潜望了望天边鸿迹,道:“你刚来时我不愿你抛头露面,现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何时想通的?”言栀好奇问。

沉吟片刻后,江潜说道:“那日林侍郎死在相府门前,我从御书房出来时想通的,祸事一味靠躲是躲不去的,而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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