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吐真剂下去，本还觉得不保险，反手又给了他一针局部麻醉剂，扎完还温和地笑笑说：“保险起见，我在一区学的。”

“你不讲武德！”黑衣人下半截身体瞬间进入瘫痪的状态，他咬牙切齿看着本，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大眼老登！”

“啧啧，骂的真脏。”邱副院撇嘴说。

言谨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之前岑杉的话，低声询问：“岑院，你之前说的脑部意识连接是什么意思？”

“治疗舱检测到荆棘的脑部活跃度极高，我担心可能会出事。嘶——等等……”岑杉从刚才过来的一路上，就觉得言谨不对劲，这会儿他还这样问，蹙眉看他，“难不成，你刚刚怀疑我是假的？所以，才把通讯器解开放口袋里，偷偷联系周渡？”

言谨心虚，干笑两声，尴尬道：“哈，我只是防备心有点重，哈哈……”

岑杉满脸不相信看着他，扯扯嘴角附和他笑，“哈哈哈……”

言谨：“……”

“其实我是担心，他们这一批会出现初代灵官计划的纰漏。”岑杉将心中的疑虑娓娓道来，“当年，出了一个很反常的绝对能力者。他能进行自主意识分离躯体，寄生在别人身上，压制别人的意识，使用别人的绝对能力，并且能在等级上上升一个大阶级。荆棘的脑部活跃度太高，我担心会是这种情况。潜入的这批人的绝对能力，完全是复刻当年的灵官计划流程创造的。对于意识寄身这种绝对能力的最直观解决办法，那就是摧毁意识原本的躯体。类似于我们所看古书上提到的，人死魂灭，这是一个道理。”

“当年，刚检测出这个绝对能力，高层担心失控，就将那个孩子连同一批无用的回溯绝对能力者一块销毁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除了寻薇之外，也就只有我和其他两个研究员知道。可惜，最后只有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都没能活着出来。”

“这个孩子，是……”一个答案隐隐在言谨脑中形成，但他却不愿相信。

“小恪。”

岑杉凝视他，“就是你认为的那样，他将意识寄身在荆棘的脑子里，发现了寻舟和周渡共生的关系。并且他还利用荆棘晋升上S级的绝对能力，催眠了别的实验体将他原本的身体藏起来。高层畏惧这种能力，所以在他回到自己身体后，下令将他直接销毁。即便寻薇及时出手挽救，但他的意识被损耗一大部分，很难修补。他失去了身体，变成现在这样，还好幸运的是，他彻底摆脱了药物影响。”

“他是怎么被发现？”言谨面色凝重，“谁告的密？”

岑杉别开眼，摇摇头，“不是告密，是他的等级太高。在那一批人里，他是唯一的S级，因此受到高层重点关注，但没人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直到某一次普通的例行检查，从录像里发现了反常的荆棘和失踪的他之后，他就被下令立即销毁。他们忌惮未知的能力，所以不管是否有用，都必须确保百分之百的毫无威胁。彼时的小舟还尚未觉醒绝对能力，反被鲛人攻击失去意识，陷入重度昏迷。”

言谨：“因为，他的等级太高……”

“是的，也因为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周渡最后觉醒的绝对能力究竟是什么。后来，研究基地被炸毁，众多研究人员因此丧命，逃出的人员少之又少，初代灵官计划被迫就此终止。各方局势稳定之后，他们又想卷土重来，就想到了联络各区域的人集中交流学习的办法，绝对能力觉醒计划再次开启。但是，这一批人的等级参差不齐，所以他们就想到了异化异种、脑虫危机等事件，将他们最后价值最大利用化，然后一一清除。当然，我觉得这其中也包括，他们这一批出逃和抓捕的双方，自相残杀的戏码罢了。”

言谨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分析，心头酸麻，咽喉堵塞，半晌才缓过来，“人命，在他们眼里，就……”

岑杉：“……对，这就是他们所信奉的人性。”

纵使还有千言万语的谩骂，言谨现下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忍着眼里的酸疼，偏头去看那黑衣人。

他还处于愤怒的状态，狠狠瞪着在他跟前晃悠的两个中老年人，绷不住破口大骂：“等到你们的穿梭虫洞被破解，你们立即就会被民众抛弃，喂给异种当零嘴！你们的好日子没多久了，星际流寇的逃亡路线已经要逼近六区和七区的交界线了。只要你们的防御系统从里被破坏，你们就都完了，你们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邱副院听他这一语思忖着，破釜沉舟般开口：“会说就多说点，这些我都没听过。”

黑衣人似乎陷入了痛苦无解的挣扎，“你们的防御系统……呃……和那条叛变的人鱼，都要……被摧毁！没有人能逃过重启灵官计划的任意一环，那尾鲛人的记忆已经被部分破解，周渡那个蠢货所施行的回溯能力即将失效，我们大家都一起为这个世界赎罪而覆灭吧！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做？让我们陪葬，你们去当救世主吗？”本冷静地说。

“没有救世主，也不会有救世主。”黑衣人狞笑着，神色癫狂看向几人，“我们本就是罪人，以死赎罪是我们应得的下场。寻薇那个蠢货居然还想把希望寄托在周渡身上，简直可笑至极。都已经是第七次了，看看你们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这挣扎的一切不都是徒劳吗？不用担心，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就算你们清除掉了脑虫卵，我一样有办法将你们从内部瓦解。一起赎罪不好吗？为什么要苟且的活着，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令自己羞愧吗？！你们这帮无耻的吸血虫，蠢货！”

岑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义正言辞道：“你错了，我们在自救，因为这条路会很长，我们已经做好了前赴后继的准备。早在两个世纪前，我们的先辈就开始了这场后果未知的自救。时至今日，我们从两个世纪的断壁残垣中找到一丁点绿意的希望，就断不会轻易放弃！即便是面对你们的威胁和逼迫，我们仍旧会努力自救存活下去。你说的七次回溯，我承认这有规避风险，重新试错的嫌疑。但如果这段历程是必须经历的，我不会逃避这个问题，我们仍旧会一步一步依照这条不见天光的路走下去。请你记住，我们不是在赎罪，我们是在自救。”

“周渡是个蠢货，你们也是！”黑衣人再次破口大骂，“我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你们就是一群吸血虫！两个世纪前就是，现在也是，不知疲倦的蠢货！回溯救不了你们的脑子，只有赎罪才能让你们踏入美丽的天国！也只有我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你们都是无稽之谈，你们都是蠢货！你们这群疯癫的蠢货！我要把你们统统都杀掉！剿灭！摧毁！！！啊唔…………”

他正是发癫的的时候，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大手暴力捂嘴。顺着手的方向往后，他的身后蹲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的周渡，表情阴冷，目光沉沉。

“天黑了，该让你个口出秽语的玩意儿闭嘴了。”

乍然出现，还懒懒倚靠在会客沙发上的寻栀，有气无力地说：“哦，回溯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完全不知道呐！这年头自救都不行了，还得被造谣说是闭关锁国研究冷武器，促使人类自相残杀？”

霍森就蹲在沙发的扶手边，从身后拿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麻袋，咧嘴一笑，“嘿，脑虫卵收缴任务完成。”

唯一一个压根不知道周渡绝对能力的邱副院，猛地看见这三人跟现原形一样出现，登时浑身一震，双目圆瞪：“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何方妖孽！”

霍森举着麻袋，“……”

寻栀掀起眼皮，“……”

周渡浅笑，“这是我的绝对能力，空间跳跃。呃，可能比较吓人，希望邱副院不要介意。”

“……”邱副院猛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岑杉，岑杉摇摇头，“哦，我见多了，所以不觉得奇怪。”

他又看向言谨，言谨耸耸肩，“呃，他在一区的时候，第一次在我面前上演大变活人，我当时就已经震惊过了，邱副院。”

他不相信只有自己震惊，又转头去看本，本咧嘴笑，“革命告吹，我刚知道，不过小舟的能力比他厉害多了。呃，目测保守估计一下，应该是在S级之上了。”

邱副院难以置信，嘴唇颤抖，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转换，“你们……你们竟然……背着我……呜……丧尽天良了！”

几人顿时无语。

黑衣人受不了他们的欢乐气氛，即使被周渡捂着嘴巴，仍然支支吾吾个不停，主要还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周渡神色一冷，“岑院，他还有用吗？”

“唔唔……唔……”

岑杉瞥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而去，“没有了，我们先去隔壁办公室等你。你负责干掉他。”

周渡颔首，目送岑杉领着其他三人离开副院办公室。咔哒一声拉上门之后，寻栀掀开眼皮，随手从便携袋里拿出一个小铭牌丢到黑衣人跟前。

“霍森，提着麻袋去言谨博士的实验室，把东西交给言恪助手后，你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回去洗洗睡了。”

她闭着眼，平躺在会客沙发上一动不动，看模样是打算睡觉了。

霍森匆匆应了一声，立马提上麻袋就走，又是一声咔哒的关门声。

寻栀半眯着眼瞥周渡，渐渐将视线游移到黑衣人身上，眸中寒光直达眼底，“哥，现在能动手了。”

“唔唔……唔……唔——”

周渡动作快准狠，都没让黑衣人多说一个字，直接手起气断，暴力扭断了他的脖颈。

咚的一声，人应声砸落在地上，口鼻间淌出殷红，一动不动。

“啧！”

寻栀有些嫌弃的别过眼，周渡倒是伸手去捡她丢地上的铭牌，上面只有四位不知含义的数字：2222。

“第二次灵官计划，第二批实验浓度，第二对实验组，第二位实验者。总而言之，就是蠢货。”

她的评价：直观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周渡将铭牌丢在黑衣人身上，然后起身从便携袋里拿出一支试管丢在他身上。玻璃试管碎裂之后，里面的药物迅速附着在黑衣人的身上，肉眼可见的快速分解消融，直至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哥，你当时的编号是多少？”

“1210。”

“哦，我在后边，我1231。”寻栀瞥一眼。

周渡扯了扯嘴角，“要一块过去开会吗？”

寻栀又是轻啧一声，表情万般不情愿，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快速起身，“走呗。这班加都加了，要是不认真继续做，会被投诉玩忽职守的！”

“哈哈……”

笃笃——

“请进！”

岑杉高喊一声，周渡带着寻栀推门而入，微微一颔首。

“岑院，我们过来了。”

岑杉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坐下再说。

二人迅速落座，言谨才开口：“观察室的那条人鱼，应该是他们利用鲛人的细胞进行合成的产物。他只有最原始的攻击性，战斗力可能和普通人类差不多，不过他可以变出双腿这一点，或许有点用。奚濯被人鱼留在了观察室里，最早也得等明早恢复供电之后，才能再次进入询问。那条人鱼算是鲛人的近亲产物，我觉得可以让他去和那尾男鲛交涉一下。”

邱副院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疑惑道：“留奚濯在那，给人鱼打牙祭？”

唯二不懂的本也是，“我们研究院已经这么残暴了吗？拿活人喂鱼？！”

岑杉：“……呃。”

寻栀思索片刻，斟酌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嗯，就是说这个，这个人鱼啊，他不吃人呢。”

邱副院：“不吃人吃什么？”

本：“咱可没有鱼给他吃啊！”

岑杉：“呃……”

寻栀放弃挣扎，“好吧，他把奚濯吃了。”

言谨试图挽救，“人鱼目前在发情期……”

“奚濯被人鱼特地标记做了伴侣饲养者，所以人鱼的发情期需要他，他就乖乖留下了。”周渡可不像他们一样，含蓄打哑谜，直接了当说清楚，“人鱼受药物影响，发情期不稳定，估计今晚就能解决。吃不吃的问题，我觉得很好理解，明面意思罢了。”

邱副院：“……”

本：“……”

岑杉：“呃，你言之有理，听你的。”

寻栀：“……”

言谨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我怕人打扰，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所以拉了电闸。咳，就是这样，明天就好了。我觉得那条人鱼知道的事情应该挺多，与其像入侵的绝对能力者一样弄死，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其为我们所用。咳咳，我认为这方法可行，你们觉得呢？”

周渡：“我没意见。”

邱副院哈哈干笑，“我也。”

本：“同上。”

岑杉瞥了眼尴尬癌晚期的老友们，“人鱼的事情，言谨你自己决定就好。明天的检查工作照常进行，尽量不要惊扰民众日常生活。私下解决这么多事情，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小栀不用和他们一起去检查任务，留在研究院帮我一点忙。”

寻栀点点头，“好的，岑院。”

“周渡，你……随你意愿，我可以给你批假，休息一天，你需要吗？”

“不用了，岑院。”周渡扯了扯嘴角，“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明天我跟着言谨博士打下手，就权当休假了。”

“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周渡：“不了，寻舟还在等我。我想尽快处理好这些琐事，等他醒过来之后，也不至于因为这些琐事头疼。”

“好吧。”岑杉没打算继续劝说，转头说起了治疗室的小事故。

而此刻的治疗室里，躺在治疗舱里的荆棘缓缓睁开金色的眸子，眸底若有似无的划过一抹淡淡的红光。

顷刻间，冷冰冰的电子女音响起。

“滴滴——舱内检测到患者生命体征趋近正常数值——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