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七区时间早上八点，观察室的电源终于全部接通连上，那扇门也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
奚濯衣着完好，抱着怀里只套了件宽大外衣和短裤的小人，表情忧愁地看向踏入观察室的人。
“言谨博士。”
正带着工具来给他俩测身体基本数据的言谨应了一声，然后抬头一看，嚯！营养缸里的那么大只鱼呢？！
鱼不见就算了，水呢？！
咋？！换水系统开启，鱼和水一块顺着管道排出去了？！
言谨错愕地看着那营养缸，手指颤抖地指着，质问奚濯：“这儿的那么大条人鱼呢？你给吃啦！！！”
周渡跟着后边推着仪器进入，抬眸看那营养缸的时候，神色明显一怔。
奚濯抱着怀里的东西，疾步朝言谨而去，掀开衣领的一角，一个八九岁的精致小孩脸暴露在言谨的视线里。
“博士，我就转身给他拿个衣服的工夫，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面带惊慌，声音抖如筛糠，“我发誓！博士，我真的没让他变成这样的能力，也没喂他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更没有砍了他的尾巴。我们真的，只就着发情期的必要流程走了一遍啊！博士，你要相信我啊！！！”
滕颂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只是甩着那截堆积在一块，不寻常的衣袖，倒腾着双手使劲去扒拉奚濯的衣领，边动手边糯糯开嗓说：“奚奚，奚奚，亲呃……奚奚呃唔……我的声音怎么……诶……”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是蹼掌，也没有原本那么大。蓝色的眸子圆瞪，看看自己的手又去看奚濯，然后伸手捧着他的脸。
“诶？！我的手怎么会这么小？奚奚，我……我怎么变小了？！啊——！奚奚，我怎么变小了？！！”
滕颂现在的声音没有什么杀伤力，听起来还有些讨喜的撒娇，特别是惊恐尖叫的时候，偏向小孩的糯糯嗓音实在可爱。
奚濯吓得失去颜色，单手掂了掂怀里的滕颂，立即去问言谨，“言谨博士！你快想想办法啊！我家滕颂……我这么大个媳妇儿怎么缩水成这样了？！要是被指挥官知道，我居然对……哇！我就完了啊！！！”
言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登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啊！！！你说你怀里的这小孩是昨天的人鱼！！！啊！！！”
观察室内，瞬间一片鸡飞狗跳，惊声尖叫，嘈杂的声音几乎要划破穹顶。
周渡见怪不怪，默默将门拉上，然后出声打断三人的尖叫。
“打扰一下，我们现在的工作是检查人鱼的基本身体数据，惊声尖叫压后继续，行吗？”
滕颂闻言扭头一看，只在一个呼吸间他就红了那双忽闪的大眼睛，如摊煎蛋一样无声抖动，似乎找到了组织一样，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口齿不清，颠三倒四。
“哇——！亲人呐！小舟哥哥，哇，我终于找到你了！哇呜呜小舟哥哥啊，抱抱——啊！”
周渡一出场，奚濯这个灵魂伴侣直接被扒拉靠边站。精致如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哭喊得面色通红，朝周渡伸出双手，双腿不停的乱蹬。
周渡看着那小孩，疑惑：“呃？”
“小舟哥哥，小舟哥哥！要抱抱！”滕颂蛮不讲理，一个劲的挣扎。
奚濯被他乱踢乱打，折腾的苦不堪言，转头哭丧着脸看周渡，可怜见得喊道：“周顾问……我这怎么办……”
言谨还在深深的怀疑中无法自拔，边摇头边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儿那么大条鱼怎么会缩水成小正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一个大喊大叫，一个手足无措，一个疑神疑鬼，周渡一个头两个大，放弃挣扎伸手从奚濯怀里接过滕颂，意思意思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没一句安抚的话，小孩也让他哄好了。
奚濯一脸真心仿佛喂了狗的看小孩，再抬头看周渡，“……”爱消失了对吗？
周渡轻咳两声清清嗓，低头看了眼怀里扒拉他衣领的小屁孩，蹙眉严肃地问：“你谁啊？”
小孩还没开口，奚濯跟突如其来喜当爹一样，呵斥又不敢，只能小声劝告，“周顾问，您小点声，他还是个孩子啊。”
周渡不赞同他这溺爱孩子的心理，面不改色批评：“哪个好人家的孩子会返老还童？哦，你家的会。”
奚濯哑口无言。
“言谨该回神了，事实摆在面前，先给他简单检查一下。”
周渡转头去叫神神叨叨的言谨，将他的注意力都喊回来后，挑眉奇怪道：“这才一个晚上，你心态就崩了？看来，你这心理也不咋滴，没我好。”
“简直是无稽之谈，放屁！”言谨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就冲他破口大骂，“你就仗着自己开外挂！用你这幅皮囊欺骗多少无知的少男少女，简直可恶至极！周渡……”
“言恪，你不可以骂小舟哥哥。”滕颂紧紧攥着周渡的衣领，眼睑湿润，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涨红着脸瞪他，一副像是领地被掠夺后，努力争夺回手里，龇牙朝掠夺者示威的模样。
身为言恪双胞胎哥哥的言谨，困惑：“呃？”
“你变成坏蛋了，你居然骂小舟哥哥！”小孩龇牙咧嘴，满脸不服气看他。
言谨轻嗤一声，“接下去，是不是要告家长了？”
小孩愤愤道：“臭言恪，我不跟你玩了。”
言谨：“……我是言恪他哥……”
“哼，你是他爸也没用，我不跟你们玩了！”小孩掷地有声道。
“嘶，你这小破孩……”
奚濯赶紧从周渡推来的那堆东西里挑出一个轻便的，一股脑塞进言谨手里，然后求爷爷拜奶奶似的催促着他，赶紧检查滕颂的情况。
“诶，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别推我啊！”
奚濯跟个溺爱孩子的小老头一样，唠唠叨叨：“博士赶紧看看颂颂怎么了？没亮灯之前，我保证他真的不是这个样子。亮灯之后跟现原形一样，一下就成了这样子，我觉得怪吓人的。他身体里是不是残留了什么别的药物啊，我的乖乖欸。”
言谨：“……”
他发誓，他只是喜欢研究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奇形怪状，脑子有坑的傻der。
实验室的破译流程暂时不能被打扰，结果周渡就给他把所有检查需要用到的仪器都搬过来了。看着小推车上摆放整齐的仪器，他登时就无语以对。愤然扭头想去找当事人理论，结果一大一小的两张脸神情一致，眸光深沉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他在放屁！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有条不紊的动用一推车的仪器给滕颂大致检查了个遍，最后还采样了血液做初步分析检测观察。
言谨神色古怪，奚濯直接不好，赶紧问：“言谨博士，怎么样？”
他瞥了奚濯一眼，实话实说：“昨天的检查没今天的细致，所以没及时发现他身体里残留药物的成分占比古怪。”
“他身体里，还有别的药物残留？”
言谨点头，“他出现逆生长的现象是由于药物影响，包括他的记忆退化至小时候的现象。我暂时没有办法替他清除残留的药物，可能药物是混合在营养剂里，被他喝下的。继续往后，他可能会出现返祖现象，变成鱼或者是什么合成体的单细胞生物。现在我们的条件有限，暂时也无法做到替他缓解。”
“他的来历，你清楚吗？”周渡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
言谨摇摇头，“我小时候是跟着研究组学习的，并不认识他。不过从他刚刚的说法中，大概可以猜测他和小恪、寻舟应该是认识的。小恪记忆受损，应该是不记得他了，寻舟还在休眠生长，没可能和他相认。”
他看着滕颂说：“小家伙，除了言恪和你的小舟哥哥，你还有认识的人吗？”
“嗯！”滕颂重重点头，“还有母亲和父亲，是很漂亮的黑尾鲛人，长得比我漂亮多了！我叫滕颂，颂颂，是饲养员妈妈起的。”
“鲛人的孩子？”周渡毫不客气将小家伙抓在手里，伙同言谨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压根没看出来他和鲛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在水里的时候，金发蓝眼鱼鳍耳，蓝尾蹼掌没衣服。
现在穿着衣服，只是没有尾巴、蹼掌和鱼鳍耳而已。
和鲛人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周渡：“你看起来和鲛人一点也不像。”
滕颂双目圆瞪，辩解道：“不会的，我都活了几十年了，现在已经算是成年期了。那时候母亲将我藏了起来，我忘记是怎么被他们发现得了，也忘记我原本长什么样子，不记得原来的名字和朋友了。我忘记了好多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言谨眉头紧皱着看他，“他的情况怎么那么像是遭受过强制性的记忆消除，特定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了。可能也是因为技术的不成熟，所以有些记忆断断续续的还记得。”
“我之前还以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实验，应该没那么快稳定研究出来，没想到他们会用人鱼当这个实验白鼠。”周渡轻轻拍了拍滕颂的单薄得后背，声音低沉一些。
“类人生物是最好的实验品，因为实验所得数值都靠近人体实验所得数值。”
言谨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奚濯，继续发问：“所以，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周渡深吸一口气，“向岑院申请一下，我们上顶层的生化实验室找答案。”
“闲杂人等需要回避吗？”言谨示意周渡注意一下在场的第四人奚濯，边说边打开自己的通讯器联系岑杉，“那里是绝密区域。”
“奚濯和我们一块上去，他是人鱼伴侣的身份同样敏感。”
周渡凌厉的眼眸瞥向他，冷声说道：“要是不放心，就把他和滕颂一块关在生化实验室里，给鲛人当口粮。”
奚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