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席打定主意，一路铁军轰轰烈烈，闪电战加砸重金玩反间计，一步步逆水而上。

下南河沿岸相继沦陷，但也不能说是沦陷，不少文人志士也同样对当今皇帝敢怒不敢言。在看见檄文后，反而打心底里认同镇国公嫡子说辞，毕竟当年战功赫赫是他，年纪轻轻边担起保家卫国之边防疆线。

镇国公一脉从开国至今便为忠臣楷模，今到逆行倒施，说明什么？说明当今圣上不德，今年本就风不调雨不顺，怕是秋时大饥。但皇帝不闻不问，反而提倡商贾，主动提高商人地位，简直是大悖祖宗之规。

底下小吏多有不满，对于镇国公此子颇为佩服，甚至有主动向苏席投诚之人。

苏席全盘接受，动用能人说客逐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尽可能的抓住每一步。底下是悬崖，稍有不慎尸骨无存，他得谨慎行事。

时间毕竟不等人，苏席冲击进军速度极快，半月后已经杀到凤都。

一队精兵先赶到上游劫下一支商贾运输大船，换好着装佯装商队，决定从漕运口攻进此城。

船上行客皆慌，见得红火如龙烧天，灰烟滚滚如有震地撼地动摇之灾。

苏席率人从暗门侧攻突进，杀进主道，破此大城。都守忠肝义胆，自焚而亡，苏席择人好生安葬，多赔钱两供以孤儿寡母生活。

但苏席丝毫没有停留，马不停蹄赶往凤都侧，直奔皇帝祖陵。伐木开挖，坑室里是一个王朝凝聚下的一代所有珍宝，开国皇帝惜故土，特意分划两都。死后葬在凤都，陪葬品规格可想而知，尽是不胜数的金银财宝。

苏席极快转手换取更重要的钱粮，加高军费，从漕运枢纽出发直入大运河。

一路抢劫商队，为安定民众军心，多次杀地主分田地。

这等消息传到不少农地，竟都盼着苏席这传闻中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亲临，杀了那剥削民脂民膏的恶大户。

可苏席身体日况愈下，甚至连上马都无法撑起马镫，行军途中只有和另外一人同骑。

这等差事，自然落到系统头上，苏席靠在他身上，系统手绕前拉住马绳已经泰然自若。

前两天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苏席靠上来让系统难免想到锁骨窝，似乎没被触碰都会发热瑟缩着颤抖。

但像这样靠多了，苏席又没动手动脚，直男一个。系统反正觉得苏席纯直男，上个世界那总裁包养他，都给气不行，一心要弄死那完蛋玩意儿。

系统没有曾经记忆，心中坦荡无比，都几把哥们，照顾点儿又不会少块肉。

靠着靠着就不自觉牵上了手，苏席主动将手落在系统手背上，尚能勉强抬起的手指拼命塞进指缝中。系统知道他还是要反抗，证明自己有知感，跟大饭店里一抄网捞起来的大草鱼一样，上菜板了尾巴还要抽两下，巴不得能弹起来抽厨师俩大耳巴子。

系统想着突然笑出了声，苏席懒洋洋的靠在身后鲜活的□□上，晒着七月的灼光，空气中充溢着山中那股林隙间杂木乱草的味道。

“笑什么？”

“苏席，”系统微微低头，嘴巴凑到苏席耳朵边，“我觉得你像条鱼。”

“像什么？”

“夸你呢，我真的夸你，”系统抬起头看向弯弯小路没有穷隘的尽头，“你跟我见过的很多人不一样。”

“犟，有的时候也是个优点。”

“说明你不认输。”

苏席沉默不语，心中突然开始好奇，要是系统知道他当年往事，还会不会夸他。苏席低头，扣住系统的虎口，想摸他那颗红痣，但还只是窝在系统怀里静静的看向前方的风景和迷途之路。

马蹄慢摇，因攻城大疲，行军的速度人为的拖缓了一些。

今夜扎营歇在此地山谷，旁边有一宽阔大湖，水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着令人惬意的凉爽之意。星子轻撩湖褶波涟，微微的淡云能从清晰的夜幕中看见轮廓，影子落进湖中。星星浮在湖面上像撑一艘小船，营火摇拽出青烟，喧哗人声静静的压在夜幕群山下。

大帐中卷上布窗，系统端着飘摇烛火进去，看苏席坐在硬板床边翻动信纸。

系统熟稔的坐在苏席身边，握住他手臂按摩推揉，这是孙医教的，说多少能刺激穴脉，不至于快速丧失身体知感。苏席顺势放下信纸，这是女真递来的信件，这群鞑子够狠，杀红了眼，抢回了本。

贪欲还没满足，苏席和他们再行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他那有那个能力去管死后洪水滔天。

曾经的敌人现在走到一起，苏席没觉得有多讽刺，他只要赢。

苏席唤人提笔作信，让他们继续南下，跑马圈地。只要他们马匹经过的地方，此后都为女真所地，这是苏席给的承诺。

虽说有些卖地征兵的耻辱，可走到这步，苏席觉得是景朝皇帝咎由自取。苏席看人吹干墨迹离开，帘帐掀开隙间吹进两抹清凉晚风，他吃力的抬腿搭在系统大腿上，系统伸手握住他小腿肌肉慢慢按摩。

苏席已经感知不到捏揉的感觉，只能通过眼睛知道系统的手是落在上面的，多么令人绝望。苏席向后躺下，头靠着枕头，微微斜歪去看系统的脸。

脸庞印在豆大烛光中抹上一层朦胧，宽大的手掌异常细致，指尖压上去按出浅窝。他背下孙医所说的脉窍，尽力的想给苏席再多争取一点时间，但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没用。

系统看向苏席，双眼合上已经睡着了，眼底下是不知道何时浮起来的铁青。系统解开外衣，吹熄灯，躺在苏席身旁凑活睡一觉。

他给苏席按摩，多数时候都已经入夜，出去也没他能睡的帐篷，不如就地跟苏席躺一张床。都几把哥们，宿主和系统来着，多亲，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系统一向睡得很快，没注意到苏席又睁开了眼睛，在漆黑一片中侧过身。小心翼翼的将手压在系统胸膛上环抱住他，系统受不了，一是觉得热，二是因为做起了梦。梦见一条大蟒蛇给他缠住，缠特别紧，都压着呼吸，被吓醒过来，但还困着。

迷迷糊糊的抬不开困顿的眼皮，翻过身蹭得被子窸窸窣窣，伸手将靠过来的不安分的人搂住。

苏席侧脸挨着滚热的身躯，感知到的温热总算能够让他心安的闭上眼。

可脑中依旧在思索，现在漕运枢纽拿下，但前路仍是重重障碍，驻军部队已经层层重叠抵挡在皇帝身前。没错，皇帝这个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用无能无德之人，面对女真突境，竟抛都弃城，逃到南下。

但南边属实难攻，苏席决定从西土一带先上绕到京城，反正要跳过所有难啃下的骨头。

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消耗更多时间，绕远路比直面对抗是个更好的选择。

且今年西土正逢旱灾，数百万顷地颗粒无收，但国内正是征战烽火时代。抽税抽人带走更多有生劳动力和供以生命的钱粮，数百数千个县城流民被迫逃离故乡，一条条万人长队像一条无声又破烂的河流，带着自己的伤痛走向另外一个黑暗时代。

苏席顺着他们的路一起走，没有人阻拦他，有时候人会为公道让步。

京城边畿已经沦陷在女真手上，但幸好术甲木弟弟野心更深，保持和苏席的交易，等候有南下掠夺那些真正富饶之地的机会。

苏席不耗费一兵一卒挺进皇城，布告令号召开天下粮仓，为流民所布。又宣定都于京，所过之地皆为他土，修改政令减免赋税。

可空荡的大殿中已是满目破败，皇帝早早南下迁都，带走所有东西。

偌大的京都像一座空城，没有人来，没有人稀罕，但所有人都会归入尘土烟世中。一砖一瓦，一柱一檐一楼，人的造物比人更长寿。

苏席下令挖皇陵，发现陵墓也已空空，自觉乏味。可没等他制定下一步计划，又是一口黑血涌出，整个昏迷几日难醒。系统吓得心神难安，赶紧将药塞进苏席嘴里，守了几日才见他醒来。

但苏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南下。

不彻底弄死狗皇帝他死不瞑目，可苏席这次晕倒又是当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是靠近皇陵的路上。

不少人传闻这是动了龙脉，天子帝气尚在，气未绝，还能护佑京城皇室。

苏席立马喊兵剁了那个传谣言的方士，这种舆论手段，他上个世界不知道玩了多少手，跟他斗这个，无异于自掘坟墓。苏席手底下人多，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想过皇朝百业继承，缺钱缺粮直接砍地主脑袋洗劫世家大族。

这么一搞他民间声望极高，再加上人还没真死呢，三言两语扭曲成镇国公嫡子本为天上镇地神仙。

皇帝无德无能，弄得民不聊生山河破碎，特地下凡以绝景朝世脉。

晕倒只是因为斗法，口吐黑血是因为和旧世金龙搏斗，他尚为凡人之躯徒手搏杀掐断龙脉自有一劫。

民间传闻说的有头有尾，甚至有愈传愈烈的态势，而苏席大军不会给所有人思考的方向。只有铁蹄、锋刀、火器，让天下人明白他的实力，这天地之间只有彻底臣服在新帝的脚下。

苏席撑着最后一点残躯，于九月南下，此时正值秋菊长季。

他还尚有点文化水平，小学的时候被亲妈按头背了很多古诗，导致现在苏席看见古诗三百首还得反胃。

可记忆这玩意儿从来难以捉摸，本来记不得，但突然从某些时候杀得人丢盔弃甲。

临到城门边，苏席真就想起那么一首。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他即是那黄金甲，铠光向日金鳞开，冲破一城践声哀。前将割下首级，于一偏屋中寻到那皇帝圈养的小老婆哥儿，没留，他军向来不讲人情，只看人头数。

苏席懒散的坐在轮椅上，秋后暖光静静的融在他身上，到这个时候苏席已经无力行走。院中葡萄架上绿叶梳下的光斑落在指尖，一身黑袍显出与众不同的静穆，肩膀显得有些瘦削，可他不是书生，只是武将。

马蹄曾染关外血，沙场有崩万里弦。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席扭过头，看向急匆匆向他迎光奔来的系统，他知道他赢了。

【任务完成，现在返回系统空间。】

【倒计时，1、2……】

作者有话要说：问一下，最后一个世界想看古风还是星际时代那种，或者其他风格都行，我大纲还没起草，提前问问各位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