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看了看合同，发现条件实在有点……太过宽松。

月薪三千五，还买五险一金，只需要周末去一次，而且只需要打扫一层楼……

这是哪是聘保洁，这是聘祖宗。

说句不好听的，这合同要不是苏月现递过来的，她会以为是哪里来的皮包公司搞诈骗。

“你觉得怎么样？”

怕周离不同意，以新月职工的待遇水平，苏月现其实特意还把薪资调低了，在她医院其实连保洁都是能到手五六千月薪的，虽然周离比较特殊只需要周末上班，但苏月现并不介意给她更好的待遇。

“我觉得不行，”周离合上合同：“我想说，要是哪家公司开出这样的招聘条件，我会觉得他家是不是个冤大头。”

她叹了口气：“姐…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要在医院里托关系找个这样的职位并不容易吧，你没必要为了我，动用在工作上的人情。”

在周离的认知里，苏月现只是一个在口腔医院任职薪水很高的医生，这么条件优厚的岗位，明显是她得托人情动关系才能拿到的，周离并不想这样的麻烦苏月现。

而且她知道，欠人情，是要还的，她并不想苏月现为她欠什么人情。

苏月现一愣，她万万没想到周离拒绝的理由是因为这个。

她笑了：“嗯……我觉得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关于这个岗位的事，我不需要托人情，自己就能做主的。”

周离疑惑地看着她，有点不信。

她怎么不知道医院的医生还管人事的事呢？

“不信我？”苏月现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姐我在医院里，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好吧。”

她补充道：“我想让你打扫的呢，是我办公室那一层，我这人不太喜欢被外人太多涉足自己的个人空间，所以一般的保洁，我并不想让她们上来。”

周离：“所以……”

所以她的意思是，自己就不是外人了？

看出来了周离的意思，苏月现柔声道：“你可是阿离，是我的妹妹，知道吗？”

听着她的话语，知道女人已经把她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里，周离有点高兴，但不知心头为何又有点堵，就好像方向不知道哪错了一般的感觉。

“所以…”苏月现轻轻握住周离的手：“阿离，我很需要你来帮我，好吗？”

又是这样。

周离咬唇看着女人诚恳请求的眼眸，说不出半句话。

她又是这样，总会把对别人的帮助，说成是自己的需求。

张了张口，周离很想拒绝，但在那双潋滟桃花眼的温柔注视下，她说不出半个不字。

“阿离，”苏月现斟酌了一下语言：“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吗？”

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一回事，周离还是点点头：“嗯。”

“其实，”苏月现缓缓道：“那天我临走前去跟你姥姥道别时，老人家跟我说了一些话。”

“话？”周离愣道：“什么话？”

“她……”苏月现想了想：“把你交给我看顾了。”

她回忆起那天，躺在床上的老人苍老的手诚恳的拉住她：“小月啊，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些年，没别的本事，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她咳了咳：“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厚道，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但我也是没办法了，要等我走了，小离她在这世上，真的就是无亲无故了……”

“所以，”老人浑浊的眼神里满是请求：“算老婆子求你，等我走后，稍微看顾看顾她，若她碰到什么困难，帮帮她，好吗？”

苏月现答应了。

其实她答应，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老人的请求固然是一方面，但是如果是她不想做的事情，谁求都没有用，但这一件事，她想答应。

她也心疼周离，心疼这个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面，却意外地放在了自己心上的孩子。

至少在她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之前，她都得好好看着她。

这是承诺，也是心甘情愿。

姥姥……

周离眼睛有点酸，她眨了眨眼，硬是逼回了将要出来的湿润。

半晌，周离才道：“我可以接受，但是……工资要降低。”

苏月现一愣，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没有反驳：“好。”

至少，把小朋友放在她身边看着了，不然她一个人未成年跑去社会上兼职，她并不放心。

周离签了合同，正色道：“那我什么时候上班？”

“不着急，”苏月现盖上文件：“先聊聊你上学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周离抿抿唇，不太确定道：“尽快吧。”

“今天周五……”苏月现想了想：“这样吧，下周一你就去上学。”

“至于跟学校沟通复学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她拍板定音道：“这些你都不用管，我周末会给你搞好，你就负责去上学就行了。”

“不用了……”周离垂下眼：“我不想这么麻烦你…”

“你再讲这种话，”苏月现皱皱眉，语气难得带了点气：“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既然姥姥把你交给了我，”她伸手，扶住下巴抬起周离的脑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那我就相当于你的监护人了，这些事是我需要做的，你就算不听我的话，连姥姥的话都不听了吗？”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周离还能说什么，她肩膀一垮，想习惯性地低下头却发现下巴被女人用手抬住：“别总垂着头。”

周离小声道：“都听你的，你别生气。”

“哼，”苏月现这才放开她的下巴，嗔怪地拿指头戳了戳她脑门：“好赖话说尽了不听，非得我生点气，该。”

——

天气预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这天半夜里，果然下起了冰雹。

周离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噼里啪啦动静不小，想着家里那个苏月现刚刚让工人搭建好的棚子，估计又要遭殃了。

她记忆中上一次下这么大的冰雹，已经是好几年前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了，那时候妈妈还在，但那个记忆中美丽的女人，总不爱抱她。

她下班晚，总是要到半夜才回来，周离记得那天她跟姥姥担惊受怕，生怕她下班路上被冰雹砸到，最后人的确是安然无恙地回来她，却带着一身酒气。

她还记得，那时候扶着妈妈洗漱时，在她脸上看到的通红的巴掌印。

周离一直不会忘记那一幕，她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撑起这个家受的委屈与不易，所以不管她怎么选择，她都会理解她。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周离的回忆。

“请进。”

苏月现开门，端着一杯牛奶进来，笑着朝她晃了晃：“是不是又忘记了点什么？”

周离看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幼儿园里被老师追着喂饭的奶娃娃。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起身，接过牛奶喝了：“姐姐，你都那么忙了，还要注意我这点小事。”

苏月现每天都很忙，周离不过在这里住了一天就对这一点深有感触，一晚上她不知道接了多少工作电话，刚刚又一直看文件到现在，就这还得抽出心思来关注自己这么点破事。

她觉得哪怕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估计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而且她猜测苏月现估计在医院里担任了什么管理的职位，不然只是一个医生，不会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找上来。

“是小事吗？”苏月现双眼带着笑：“关于你长身体的事情，我觉得是大事呢。”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离，扶了扶她肩膀：“你站直。”

周离依言挺直身子。

苏月现用手掌在她头上比了比：“我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点呢。”

现在的女人没有穿高跟鞋，比周离要略微矮一点，周离稍稍低头看着她：“是吗？”

“嗯，”苏月现突然来了兴致，出了房间一会又进来，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测量的软尺，她指了指墙：“你去那站着，我给你量一量。”

周离看着她，莫名觉得此时正兴致勃勃摆弄着软尺的女人，有点……小幼稚。

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小乐趣的小女孩，下一秒就立刻要把它给实现。

这样的画面与眼前这个优雅成熟的美丽女人结合起来，竟然意外地有点反差萌的可爱。

被自己脑中的想法逗得有点想笑，周离努力藏住表情，顺从地站去了墙边。

女人上前，站在周离身侧，伸手轻轻推了推她肩膀，好让她贴得离墙更近一点。

她拿了本书放在周离头顶，示意她：“拿着。”

又蹲下身子，从脚边固定住软尺，一路往上，最后延伸到了最上面。

为了看清软尺上的数字，苏月现将身子贴近了周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短了，周离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就打在耳侧，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体。

她实在有点搞不懂，测身高真的需要这样测吗，不是放本书做了记号人就可以走开直接量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要一直站在这里让这个女人从头到脚的量？

周离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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