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魏世卿的案子，朝廷上下无论官员大小都十分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做错，被判罪入狱，就连登上新科榜的学子们也并未等到朝廷的任命。
江如月的尸首在刑场爆晒了六日，她已经没有了亲人朋友，有的是恨不得把她的尸体千刀万剐的仇人。
今日是第七日，按民间的说法，这是她的头七，是灵魂回家的日子，可爱的人已死，她哪还有什么家。
屋外狂风大作，似有暴雨来袭之意。
李婉若听着风吹窗棂的响动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翻页的手微微一顿：“湘儿，今日怎地未见褚清歌，本宫不是说不允许她离开本宫的视线吗？”
湘儿闻言，小嘴撅的比天高：“殿下还说呢，您对她的宠爱全府上下看的明明白白，她要出去谁敢拦着？”
“当真？”
“当然啊，没人拦着她。”
“不是...你说本宫宠她可当真？”
湘儿叹了声气：“是啊殿下，你对她可比对二公主都要好，湘儿自幼便跟了你，可未见过殿下对谁这么好过，也难怪外面都传殿下好女色呢。”
李婉若也反思了起来，她确实对褚清歌太好，但那也不过是瞧着她生的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因她幼时太过凄惨，李婉若便想着对她好一些，那传闻中的好女色确是万万不存在的。
“好女色什么的真是谣言。”她无奈道。
“您之前不还调戏她呢？”
“那是逗她玩，你不觉得瞧着她脸红的模样好生有趣吗？”
湘儿干笑两声：“您开心就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婉若愣是一个字没读进去，那十页的内容像流水一样从她脑子里流过，她干脆把书合上。
“湘儿，去看看褚清歌回来了没有。”
“是。”
外边下起了雨，湘儿撑着伞走过长廊，见褚清歌房间亮着光便推门进去。
屏风后，褚清歌正褪下最后一件衣物，听到动静，迅速将中衣披在身上勒紧：“何人？”
湘儿被她语气吓住，很快便回过神：“这么凶作甚？殿下派我来找你，既然你在沐浴那便不打扰你了。”
褚清歌嗯了一声：“公主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某人经常外出连声招呼都不打，公主有些生气罢了。”
“明日我便去和公主请罪。”
“时辰还早，今日为何不去？”
褚清歌低头，瞧见自己满身的泥泞：“今日我身体不便，恐叨扰公主。”
湘儿切了声，回身关门。
她气冲冲地回到李婉若身边，替李婉若打抱不平：“殿下你就是对她太好了，给她惯得骄纵，这要是我，即便再有不便也会来向你请罪的。”
李婉若若有所思，没有开口，半晌，她起身套了件披风在身上：“本宫去一趟。”
“殿下！”湘儿唤了声，只一转眼，李婉若就没了踪影，她刚放在门口的纸伞也不见了。
“还说不宠？”
屋外大雨倾盆，李婉若冒着雨快步走向褚清歌房中，和湘儿不同，她推门时几乎鼓足了力气，又一阵风吹来，庞当一声，那木门岌岌可危。
泡在水中的人受到惊吓，猛地吞了口水，呛的直咳嗽。
李婉若绕过屏风，居高临下的看着木桶里的人，余光瞥见一旁沾满泥泞的鞋，她当下便知褚清歌今夜做了什么。
一件只能入夜后偷摸去做的事，除了去给那死人收尸外，别无旁事。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去给她收尸，你让死者家属如何看待你？你是公主府的人，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公主府，本宫宠你，不是让你胡作非为。”
李婉若说着激动，俯身下去，她伸手捏起褚清歌的脸，白嫩的皮肤登时红了起来，虽然褚清歌赤身泡在水里，但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根本不觉得羞涩。
“说话！”李婉若呵斥到。
褚清歌红了眼眶，她深知自己是错的，不该去给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收尸，也无法面对李婉若。
“我错了。”
“错了？你现在想起你做错了，去收尸的时候怎地想不到？之前还会被地牢里的血腥吓得发热，怎地今日和尸体在一起却又不怕了？”
褚清歌能感受到李婉若的愤怒，她掐着自己脸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褚清歌无法解释，有的时候她的确是装的，但近几次...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晕倒。
见褚清歌走神，李婉若心中一股无名火直接涌了上来，她对她万般宠爱，可这人总是与她有隔阂一般，甚至还总是违背她，她宁愿自己去触碰那个肮脏的尸体，也不愿与她寻求帮助，难道在她眼中，自己和她从前遇见的蛮横贵族是一样的吗？
“连你也不是真心对待本宫的吗？”
她说话时声音似乎在发抖，褚清歌抬眸，刚与她对上视线，下一刻，她的脸就被狠狠地埋进了水里。
一时不备，她呛了很多水，她原本打算闭气，让李婉若发泄一会，但她突然想到李婉若刚才说话时的语气，和对视的一瞬间她眸子里的神伤。
褚清歌觉得自己错了，她本是来保护李婉若，她从五岁起便是为了李婉若而活，李婉若做什么她便要跟着做，李婉若想保护的人她便要保护，李婉若想杀的人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要那人消失......那她若想让自己也消失的话......
“殿下！快松手！”湘儿惊慌的声音传来，李婉若登时回过神来，把手松开。
她上前连忙把水里的人拉起，那人起身后不住的咳嗽，整个脸憋的通红，但好在没什么事。
湘儿松了口气，她好奇李婉若为何这么久没回来，便过来看一眼，还好她来的及时。
李婉若双手不住颤抖，她看向褚清歌，那人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正关切的看着她，她故作镇定，转身便想逃跑。
“公主。”
李婉若停下脚步：“怎么？没喝够水？”
“不，我只是想说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我会去给她收尸不过是报她当日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嗯，当日我昏倒后魏世卿确实是想要灭口，是江如月救了我。”
湿透的广袖中，那双手紧紧地攥着：“本宫...罢了，明日再说。”
湘儿一会看看褚清歌，一会看看李婉若，心里纠结后一跺脚，跟着李婉若走了。
房门大敞着，褚清歌冷的打了个哆嗦，她正要穿上衣服去关门，便瞧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来把门给关上了。
褚清歌愣了下，低头苦笑。
一夜的狂风暴雨惹的人不得安睡，次日天亮，雨停了，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褚清歌昨夜睡得早却睡得不踏实，醒来后时辰还早，她早早洗漱，想着赶在早膳前去和李婉若赔罪。
李婉若房门紧闭，褚清歌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扫洗的丫鬟瞧见了，提醒道：“公主和湘儿姐姐一早便出门了。”
“出门了？那我一会再来吧。”
尚清殿中，皇帝注意到女儿闷闷不乐，便让人端来了她素日最爱吃的葡萄，个个透紫，瞧上去就甜的很。
可他的宝贝女儿不在乎那葡萄，只一个劲的拿他的狼毫笔戳他新到手的紫砂壶。
“若儿啊...你这，唉...是有什么心事吗？”皇帝把紫砂壶拿到自己手里，一个眼神，命令下人把葡萄端过去。
“父皇，从小您便教导儿臣，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儿臣想要就都可以得到，而只要是到手的就不能允许别人染指，哪怕是人也得听命于儿臣，这话可是对的？”
皇帝一愣，不晓得她怎会突然问这个，但的确，只要是女儿想要的，皇帝都竭尽所能去满足，只要不威胁到他的皇位，或是太子之位，不过她一个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是了。
皇帝笑道：“是啊，若儿想要的东西那便是若儿的，若儿的人也就必须要听若儿的，除了朕和你太子哥哥外，这整个离国无人可以位于你之上。”
李婉若点点头，但看她表情，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
“关于前几日魏家的案子，儿臣认为还是有疑点。”
“哦？”
“儿臣觉得真凶不是江如月，那江如月曾经救过我手下的侍女一命，她若当真杀人如麻，怎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她呢？”
“好了若儿，你今日还没去你母后那吧？”
李婉若不满地皱起眉：“父皇是打算放弃这个案子了？”
皇帝叹了声：“如今朝廷上下动荡，一些资历老的大臣都纷纷上奏，若继续查下去，只怕会让他们觉得是朕不信任，君臣离心，乃是大忌。”
“可是...”
“好了好了，你若想查便去查，只是查到什么都要和父皇说，不能擅自做主。”
皇帝和她没聊多久便寻个由头让她走了，李婉若深知父皇是不想在聊那个话题，她心中迷茫，一时间不知何为对错。
任由真凶逍遥法外，只为一个君臣一心，无辜之人枉死，江如月含冤赴死，尸身受辱......
“殿下似乎有心事？”湘儿为她披上披风。
“再过五日便是生辰了，也是褚清歌及笄的日子吧。”
“殿下可准备簪子了？”
“未曾...”
“那我帮殿下准备吧，想要什么材质？金银的可好？”
李婉若摇摇头：“不好。”
“那木的？”
李婉若又摇头：“太朴素。”
想起先前褚清歌送她的玉镯...褚清歌这丫头看着乖巧，性子温和，玉倒是蛮符合她的性子。
“准备一只玉簪。”
作者有话要说：褚清歌：不喝了不喝了！喝不下了！感谢在2024-03-18 23:13:52~2024-03-20 21:1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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