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大早施延锋就来到了医院，在胸外科病房里探望了母亲后，疾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他原本想询问母亲肺部活检的病理报告出来没，意外地碰见墨氏电子的销售陈瑾。

好吧，也不算意外。

“施顾问，您好！”陈瑾得体地迎上来。

施延锋冷淡地回答，“你好。”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和他打完招呼后，就离开了医生办公室，竟然没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

他也想不了这么多，母亲的病情才是他最在乎的。

主治医生请他坐到座椅上，点开报告系统，看见病理诊断那一栏写着“（右上肺穿刺组织）结合形态及免疫组化，符合肺鳞癌”时，他如遭雷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医生，我妈她从不抽烟，怎么会得肺癌？”施延锋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主治医生却说，“施先生，吸烟确实会增加得肺鳞癌的概率，但不是说不吸烟就绝对安全。这涉及到遗传易感性，如果基因出现问题，也有较大的患癌风险。”

施延锋捂着胸口喘气，主治医生视而不见他的痛苦，指着报告说道，“您母亲已经到了肺癌中期，癌细胞扩散到肺门淋巴结。若不尽快手术治疗，很快就会随淋巴系统扩散到全身，到时候甚至会丧失手术机会。”

施延锋想起母亲前段时间偶尔会抱怨老是咳嗽，他以为只是冬春交际，母亲时常感冒。

没想到竟然是……肺癌！如果不是有退休职工体检，他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一点。

“那就尽快手术吧！”施延锋艰难开口，医生说还要准备一系列术前检查和会诊，让他回去等待。

施延锋走出办公室，没敢去母亲病房，而是走到偏僻的楼梯通道。

几个病人家属在这里打电话，或者抽烟。

他也点燃一根烟，突然觉得很讽刺，为什么不是他得了肺癌？

“施顾问？”陈瑾从楼上下来，有些惊诧，“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是伯母的报告结果出来了吗？”

施延锋点头，脸上的褶子耷拉在一起，“说是肺鳞癌，中期。”

陈瑾自来熟地把他指间的烟拿走，在垃圾桶盖上捻灭，扔到垃圾桶里。

“少抽点烟，伯母也不愿意看您这样。”

“你懂个屁！”

施延锋愤怒地一拳砸在垃圾桶上，“你是真的关心我吗，啊？你和那个刘小虎，不就是看中我的身份，来这里套近乎！利用我母亲的病情，你说你们是人吗！？”

刘小虎早就在上一层楼埋伏了半天，适时带着一位医生从楼上下来。

“陈瑾！老子让你去探望伯母，你就这么探望的？”刘小虎给了陈瑾十成十用力的一掌，陈瑾被打得脑袋砸在墙上。

施延锋被吓到了，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施顾问，您消消气，小瑾这孩子就是嘴笨。”刘小虎又扬起温和的笑容，侧身让出一位身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来我国交流，天佑国立医学院的简·斯卡雷特医生。”

简身形不高，但站姿挺拔，手术帽下方的眼神凌冽专注，“你好。”

施延锋很少关注医学界的新闻，但这个人他在电视上见过几回，每次都和外科手术的重大突破有关。

简懒得多说话，“我还有几台示范手术，之后再联系。”

说完她就下楼离开，楼下是心胸外的教研楼层。

施延锋望着简离开的背影，“她，她……”

刘小虎接话道，“最近墨董有投资医疗行业的想法，这不，请她过来给我们传授点教学经验。不然我们的医疗水平老是落后天佑国一步，怎么满足得了人民大众对生命健康的需求？”

施延锋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落入猎人精心设下的陷阱，良心让他必须保持公正，可……

陈瑾已经回过神来，恭敬地给施延锋道歉，“施顾问，刚才是我逾矩了，但我同样为人子女，知道父母最希望就是孩子保持身体健康。”

施延锋看着眼前额头青了一块的年轻人，心中涌上一丝愧疚，只听刘小虎厉声道：

“嘿，你还没完了——”

施延锋赶紧拦住刘小虎又扬起的手，忙说道，“陈瑾也是关心，唉！你们到病房里来说吧！”

施延锋率先走了出去，刘小虎和陈瑾跟在他身后，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一个眼神。

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施延锋像只被拔了牙的狮子，任刘小虎和陈瑾摆弄。作为金牌销售，刘小虎自然把让简医生来主刀的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

傍晚，刘小虎带着陈瑾去了一家偏僻的火锅店。

包厢里，刘小虎举起酒杯，“庆祝我俩的苦肉计大获全胜！”

陈瑾苦笑，和上级碰杯，杯口低于刘小虎的杯沿，“是我的苦肉计，刘哥，你是真的没手下留情啊！”

刘小虎“嘿嘿”一笑，神秘地眨眼，“别以为刘哥不照顾你，等会儿有大人物到场，好好表现。”

大人物？

陈瑾猜了几个墨氏高层的名字，就是没想到墨惜言会亲自来，带着陈欢、胡晨和程逸酒。

墨惜言坐到主位，其他人也依次落座。

陈瑾和刘小虎的目光落到在一群西装中格格不入的那人身上。

【看、看我干什么？】

【难道我没上班，在家打了一整天游戏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公司了吗！？】

墨惜言：……

原来你有自觉啊。

程逸酒看见游戏房里的设备就挪不动腿，迫不及待地戴上VR眼睛，在万向跑步仪上跑了一整天。

饭也不吃，叫也叫不答应。

直到程逸酒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刺痛，捞起衣服才发现伤口被她蹦裂了。墨惜言压着喷涌的怒气把人送到医院重新缝针，顺手带到了聚餐现场。

咕~

有人的肚子惨叫了一声，陈欢捂着嘴直笑，“看来逸酒饿惨了，小瑾还不赶紧点餐。”

程逸酒绷着脸，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好的，”陈瑾选了几道常吃的菜，“各位领导，这家火锅有特色菌汤锅底，可以在红汤之外再加个菌汤锅。”

“可以。”墨老板发话了，正好程逸酒不能吃红汤。

陈瑾将菜单递给身边的刘小虎，“刘哥，您看……”

这孩子，怎么见着大老板就宕机！刘小虎扫了陈瑾一眼，“我还没和逸酒一起吃过饭，逸酒喜欢吃些啥？”

【我喜欢烫毛肚、嫩牛肉、羊肉片、耗儿鱼、火螈切片！】

程逸酒弱弱回答，“我都行。”

墨惜言对这人的怂已经见怪不怪，“菜单给我。”

陈瑾赶紧起身，将菜单送到墨惜言手上。又叫来服务员，要来开水洗了六套餐具，摆到众人面前。程逸酒以为陈瑾终于要坐下了，他又去拿了六套干净的一次性围腰，递到众人手上。

【原来这就叫做为人处世。】

程逸酒感慨。

陈欢不忘抬抬自己亲弟，“小瑾从小就懂事，有时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刘小虎也搭腔，“今天能成功少不了陈瑾的功劳，我就没见过这么机灵又踏实的小伙子。”

墨惜言“嗯”了一声，把菜单上程逸酒喜欢吃的菜全部打上勾，递给了服务员，“陈瑾确实不错，趁着年轻，多和刘小虎学点真本事。”

陈瑾涨红了脸，嘴角咧到耳边，“诶，好的，墨董，我一定跟着刘哥好好努力！”

程逸酒待在这种环境里已经要窒息了。

她虽然不会为人处世，但熟练掌握每一位打工人都应学会的神游天外的神技！

【好无聊哇……为什么他们可以把同一个意思的话翻来覆去地讲？】

【罢了，让我来康康数据库里都有些什么好康的！】

程逸酒盯着眼前的虚空，其他人早就把她划分到了小孩那一桌，让孩子安安心心地摸鱼。

【啊？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

服务员推着推车，将菜盘摆到桌上，程逸酒惊喜地盯着自己喜欢的菜一盘盘摆上来——

然后被墨惜言下到了菌汤锅里。

【老板，你在暴殄天物啊！】

程逸酒捶胸顿足，“你怎么都下到菌汤里了！？”

桌上的谈话声骤然寂静，陈瑾更是惊恐地盯着她。

她、她刚刚是在斥责大老板吗？

方才墨董还在讲“光阵”辅机的研发思路，被程逸酒一句话打断。

唯有胡晨老神在在，心中发出轻蔑的一声“哼”。

别说斥责，程逸酒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墨董都得想办法给她拽下来。

墨惜言转过头，寒冰一样的视线穿透程逸酒，“你有什么不满？”

【我不满多了去了！】

【火锅吃菌汤还能算火锅吗！？你还算不算是个盛清人！】

盛清市是程逸酒出身的地方，这里的人向来有爱吃辣的名声。

墨惜言勾唇冷笑，她还真不是，“如果不是某人把伤口玩到开裂，这红汤锅也不是不能吃。”

程逸酒哑口无言。

【呜呜……】

程逸酒缩在座位里，黯淡下去，【哼，那我不告诉你，龙胜天要对施延锋下手了。】

墨惜言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刚才的话题，陈瑾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询问几个问题，都问在了“光阵”的研发痛点上。

墨惜言对他比较满意，“陈瑾下了一番功夫，还是说刘总提点过你？”

刘小虎摆手，“我哪儿能啊，墨董，年轻人脑子比我灵活！”

陈瑾略显腼腆地一笑，墨惜言赞赏地点点头，“那确实不错。”

【哈哈，墨董，您这就有所不知了。】

【陈瑾进了销售部之后飘得不行，背着他姐沉迷网络赌博，一夜欠了好多信用卡，利息滚利息，左手套右手，已经快还不上了呢。】

【龙胜天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让人详细调查了陈瑾，发现他竟然还在福利网站上传女装视频，吊着几个打赏大哥，装成小受把人家哄得心甘情愿给他掏钱，可骗的钱太多，已经有人开始怀疑。】

【这就是时间管理大师吧，】程逸酒心中赞叹，【白天西装革履，晚上女装男娘，小瑾兄弟你好香~】

“咳！咳咳……”

墨惜言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胡晨忙拍着墨惜言的背给她顺气，“墨董，您慢点儿。”

“我没事。”

墨惜言太阳穴突突直跳，用纸巾擦了下脸，对上程逸酒的目光。

【老板好可怜，龙胜天只花了三百万就把陈瑾拐上船了。】

【就等着手术那天，陈瑾“不经意间”带着专业杀手进入等待大厅，去把独自一人的施延锋干掉。】

【事成之后，哇！】

墨惜言心头一沉，直觉接下来的话她完全不想听。

【龙胜天许诺让他直接当龙石电子的销售经理，并对他说：“让我们把这墨氏集团烧成灰！”】

程逸酒握紧拳头，目光闪闪，【噢噢噢！我要燃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愿意和程逸酒这样的人做朋友吗？她没什么上进心，虽然有天赋，但出身在糟糕的家庭里，完全没学到文中世界的游戏规则。

摧毁一个人很简单，只要毁了她的童年，一切都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