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墨惜言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程逸酒受到的心灵创伤，但程逸酒再次泪崩。

“怎么又哭了！？”

墨惜言破天荒有些茫然失措，程逸酒变成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谜题，泪水仿佛是对她无法体察人心的惩罚。

“我难过啊！”程逸酒带着哭腔吼。

“你别难过啊！”墨惜言扯出会议桌上的抽纸，擦去对面人的泪水，“你在难过什么？”

“我一想到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就难过！”

“那就别想！”

“不行，我满脑子都是你不在了……”

“你想想别的，你还有编译器要写，要适应董事的身份和工作，还要参加‘光阵’的宣介交流……”

墨惜言话音未落，程逸酒“哇”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胡晨和资产管理人在门外对视一眼，均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资产管理人：“墨董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胡晨沉重点头，“墨董和我前前前男友有得一拼。”

晨姐男友好多哦。

资产管理人：“我们要进去嘛，好像时机不太对。”

胡晨：“再听听。”

里面动静小了些，俩人悄悄推开门缝，露出四只鬼祟的眼睛。

墨惜言沉默，给程逸酒擦拭眼泪，也没不耐烦，静静等着程逸酒平静下来。

“老板，”程逸酒抽抽搭搭勉强止住泪，“你MBTI是啥？”

“……问这个干嘛。”

“从刚才的对话，我对你的人格类型有了一定推测，”程逸酒很坚持，“告诉我嘛！”

墨惜言欲言又止，程逸酒思维跳跃得太快，她都有些跟不上。但程逸酒主动拉上了她的手，还用那样撒娇的语气和她说话，尾音在空气中打转，挠得她心痒。

她做出为难的神情，程逸酒果然哀求看她，轻轻摇晃她的手。

可爱。

好可爱。

墨惜言压下心中躁动，坐到程逸酒身边，“我没做过这个MBTI。”

程逸酒两眼一亮，掏出手机殷切安利，“有简化版的，三十道题，老板你测一下！”

只要能让你开心就好。

墨惜言扫她一眼，从善如流接过手机，几乎没有犹豫将三十道题快速选完，“好了。”

“让我康康！”程逸酒迫不及待，墨惜言轻笑了声，将手机放到桌上，毛绒绒的灰发凑到屏幕前，“啊！果然！”

“和你预想的一样？”墨惜言问，虽说她早就听到程逸酒的心声。

“是的呢。”程逸酒看着人格类型分析表，感叹道，“老板真的是ENTJ，I和E的比例几乎是50%。”

“嗯，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老板是中间性格者，既外向又内向。外倾思考是主导功能，超能做计划，执行力也很强，”程逸酒羡慕不已，“好厉害哦。”

“世上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个同类型的人都符合一个模板的定义。”

“嗯呢，做这个也就图一乐，不过HR筛人会看MBTI的测试结果。”

墨惜言不插手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但她看过程逸酒的简历，内容牢牢印在脑海里，“我记得你是INTJ。”

【呃……】

程逸酒挠了下脸，“那是我照着结果选的答案，求职者论坛上面的经验贴有写，墨氏HR不招收INTP、INFP和ISTP。”

墨惜言：“……”

现在把人开除已经迟了，她也舍不得。

“你是什么人格类型？”墨惜言问。

程逸酒：“嘿嘿，你猜。”

【想不到吧，我是INTP哦！】

【我的人生格言是：不挑战，怕困难，困困困，难难难！】

“你是INTP。”难怪方才听见要工作哭那么大声。

【！？】

程逸酒瞪大眼，“你私底下研究过！？”

墨惜言浅浅勾唇，“你猜。”

程逸酒无语，十分确定墨老板故意学她说话。

胡晨和资产管理人终于敲门进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眼神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墨董眉头微蹙，“协议拟好了就拿过来，时间宝贵。”

胡晨&资产管理人：！

两人头皮一紧，迅速绷直唇角进入工作状态。

资产管理人将资料分别放在墨惜言面前，“墨董，您确定要平分股权吗？这对公司实际管理来说不是好事。”

“无碍，程逸酒是我的人。”

【你这话说的……】

墨惜言看向她，“你有意见？”

“没有啊……”程逸酒抓了下耳朵，有些发烫，“为什么不能平分股权啊？”

资产管理人解释道，“假如你和墨董有了分歧，因为缺乏明确的领导者，股东就会摇摆不定，降低公司的决策效率。”

“哦，那不可能，”程逸酒目光坚定，“我唯老板马首是瞻！”

这溜须拍马的水平可真……

胡晨看了眼墨董，眉眼舒朗，嗯，程工水平很高。

资产管理人不这么认为，“墨董，出于职业素养，我必须提醒您，历史上因为关系破裂而反目成仇的同盟比比皆是，不论是亲子、挚友还是爱人，再深厚的情谊也抵不过时间和利益的侵蚀。”

【说的也是，万一我又被龙胜天的道具卡控制了怎么办？】

“那就签一致行动人。”墨惜言说道。

资产管理人松了口气，“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墨惜言翻看完，在合同上签下名字，递到程逸酒那边，程逸酒扫一眼充斥金融术语的页面，光看一眼脑子就要爆炸。

她直接签了，就像在网上注册各种账号时随手点的勾勾。

除此外，还有一大堆文件要签署，程逸酒闷着脑袋签字，摁手印，接着墨老板将迅速浏览完的新文件递过来。

手写得有点酸，程逸酒翻开这一页停了一下，不经意看见文件标题。

“《馨雅慈善基金会继承人指定协议》，”程逸酒念了出来，“这是啥玩意儿？”

资产管理人：“馨雅是墨董私人成立的基金会，要是墨董有什么突发情况，她的财产都会捐献给该慈善基金，以后您就是馨雅的实际控制人。”

【那，那我以后要去搞公益？】

程逸酒张了张嘴，墨惜言看她表情都能猜出心理活动，“基金会的事你要对外保密。私人慈善基金的钱款可以不公开，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使用。”

【啊！？】

【还能这么玩儿！？】

程逸酒懂了，眼神睁得大大的，“这就是金融的游戏……”

“没想到？”墨惜言略带得意，瞧着程逸酒的双眸顾盼神飞，“还有的是你不知道的。”

程逸酒对着老板一抱拳，“瑞思拜！”

“不仅如此，”胡晨笑道，“墨董的股权也会捐进去，也就是说，程工将一举成为墨氏集团的绝对控股人。”

【啊！？】

“还是别了吧，我希望老板健健康康，千万不要把这担子给我啊……”

程逸酒压力山大，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程小姐真的与众不同，”资产管理人有些感慨，“不过该签的协议还是要签，谁也逃不过被资本改变。”

【我才不会呢。】

【你看我成天这幅鬼样子，像是一家游戏公司的最大股东吗？】

“我倒希望她能被资本改变一下，”墨惜言无奈，“程逸酒，以后你每天晚上和我学一个小时的股权架构和公司管理。”

“啊！？”程逸酒顿时垮了脸，“我都下班了，我要打游戏，我今天体力都还没清！”

“成天就知道玩游戏，游戏能给你带来什么？”

“带来快乐啊！”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

“……”

【好卑鄙的说法！】

程逸酒小脸皱起，“快乐是快乐，但我也需要个人独处的快乐！”

墨惜言提前体会了一把家长带娃做作业的艰辛，咬紧牙根，“你连一个小时都挪不出来？”

程逸酒想起自己还没通关的RPG，“我只想一天24小时都打游戏。”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一连串“呵呵”冷笑，程逸酒后脖颈一凉，循着声音望过去，胡晨和资产管理人浑身散发着怨气，快要在空气中凝成怨灵。

“程工，你天天迟到，是因为每晚都玩到深夜吗？”胡晨语气幽幽，“真好啊，我也好想暂时从累牍连篇的报表和文件中解脱出来，让我什么都不想站着发呆也好啊……”

资产管理人摸了一下快要地中海的头顶，笑容疯癫，“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都怪这工作，怎么这么耗脑力啊，墨董还经常睡觉前冒个点子出来，让我不得不加班到半夜拟算资产呐……”

程逸酒：“……”

墨惜言：“……”

【啊这，我觉得你们不能把矛头对准我，主要还是怪老板不当人啊！】

墨惜言：“……需要涨薪就直说。”

胡晨和资产管理人喜笑颜开，变脸速度让程逸酒又震惊一把。

“所以程逸酒，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墨惜言看她一眼，这里活生生站着两个榜样，希望年轻人好好向他们学习。

“我不！”

【我要誓死捍卫打工人休息的权利！】

两人怒目对峙，淡淡火药味在空气中飘荡，墨惜言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再说一遍。”

程逸酒一秒缩了脑袋，“呜咕……我可以上班的时候学嘛？”

“你上班忙项目招标，哪有时间？”

程逸酒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加速完成工作！”

墨惜言冷冷，“我白天事务繁忙，没时间。”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程逸酒气成河豚，好气，捶桌子！文件和圆珠笔弹起又落下，“咚”的一声敲在众人心上。

另外两人憋住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情侣吵架现场，谁是外人谁尴尬。

墨惜言看着灰发小姑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此时用力鼓起，收回视线又开始一言不发签文件。

她才发觉程逸酒似乎对她敞开了心扉，往日心里默默想的事情，现在也会大声地说出来告诉她。

墨惜言按住额角，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原则正被程逸酒一点点蚕食。

“不想学就算了，”墨惜言使劲揉了一把程逸酒的脑袋，惹来对面埋怨又亲昵的视线，“爱打游戏就打。”

【……】

程逸酒莫名弱了气势，“啊，我，呃……”

“没事，公司有我，”墨惜言说话平和宁静，带来安心，“你只需要让自己过得开心。”

【我……我现在就很不开心！】

【我怎么又惹老板不高兴了啊啊！！】

程逸酒别扭盯着文件，声音细若蚊吟：“……”

墨惜言：？

“什么？”她没听清。

程逸酒望天，感觉自己的原则正被墨惜言一点点蚕食，“我学，我学，我学还不行嘛！”

“你不用勉强。”

“我不勉强，我好乐意的。”

程逸酒哭丧着脸，墨惜言却展颜笑了，“乖，招标结束就给你放带薪假。”

“哦~”程逸酒拖长声音，板凳挪到墨惜言身边，脑袋倚上她的肩膀。

两人仿佛形成了一个隔绝力场，胡晨和资产管理人已经没办法进行表情管理，同时露出姨母笑，两人相视一眼，在无言中结成了深刻的磕cp友谊。

待到程逸酒签完字，她甩着手腕走进电梯，一电梯不认识的人都叫她“程董”。

“程董吃午饭了没？”

“程董，招标现在进展怎么样？有把握中标吗？”

程逸酒：“哈哈，等会儿吃，招标进展不错，至于把握，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足够的警惕。”

“程董说话就是有格局有水平，我是行政部的……”

“程董您好，我是营销部的……”

这些话到程逸酒的耳朵里就变成：我是A部的B，我是C部的D。

【救命啊，怎么都知道我是谁，简直就像英文单词一样，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大家再和我打招呼，我以后就走消防楼梯了……】

程逸酒手机震动，她掏出来。

[墨惜言：你可以坐董事专用电梯。]

【老板你倒是早点说啊啊！】

程逸酒生无可恋地应付对话，手机又震动一下。

[墨惜言：遇到不想聊天的时候，就眉头紧皱盯手机，有消息进来，请其他人见谅。]

程逸酒两眼一亮，这时又有E部的F向她做自我介绍，“程董……”

程逸酒用力皱眉，目光凶狠，F顿时噤了声，他、他以前得罪过程董吗！？

“有消息进来，我先看会儿消息，请见谅。”

程逸酒没控制好语气，咬牙切齿，像要将某人挫骨扬灰。

“好的好的，不打扰您！”

F冷汗连连，缩进电梯角落。

程逸酒走出电梯，见她一脸严肃，职员们只是低头道了声“程董”就赶紧离开，谁也不想触董事的霉头。

她一脚踏进招标工作组，大伙儿把目光投向她，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刘小虎迎上来问，“程董，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需不需要休息会儿？”

程逸酒悲催开口，“刘哥，我刚皱眉太用力，现在肌肉抽筋了……”

陈欢赶紧走来，帮她揉开紧锁的眉心，“发生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忧？”

“不是啦，我只是不想聊天，老板教我可以眉头紧皱装高冷。”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杜谦和举着手机，“程工，哦不是，你现在是程董了，我有程董的黑历史照片啦！”

【你大爷的！】

程逸酒不善盯过去，“删掉哇！”

杜谦和顽皮眨眼，他和程逸酒年纪最相近，只相差5岁，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的活泼。

“我警告你嗷，我手机里有你午睡流哈喇子的照片！”程逸酒叉腰。

杜谦和：“这不就扯平了！我还要代你出差，你今早跑得真快——”

“咳。”

门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咳嗽声，AI开发部部长走进工作间，责备的目光射向杜谦和，“什么叫代程董出差？程董把厂商交流这么重要的机会让给你，你不想要？不想要给组上其他人！”

“部长，”杜谦和忙收敛神色，低头道，“我是在和程董开玩笑。”

部长觑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向程逸酒温和笑道，“程董，忙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吧，我们几个部长在旁边酒楼订了个包厢，您可否赏脸小叙一番？”

程逸酒直面身份带来的落差，她的体验从没有这么深刻过，上一秒还嘻嘻哈哈打闹的同伴，这一刻，他们之间就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小杜，刚刚是不是还拍了程董照片？赶紧删了！”部长极其严厉，“董事的照片都敢随便拍，是不把上级领导放在眼里吗？”

杜谦和赶忙鞠躬道歉，拿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点开相册，正打算删除陈欢给程逸酒揉眉、刘小虎关切地看着她们的照片，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他。

他抬起头，程逸酒看见他，这个认可她之后就老来贩剑又喜欢八卦的人，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程逸酒对杜谦和笑了下，转身对AI开发部部长说道，“部长，我今天和项目组的人一起吃饭，无法参加你的聚餐。”

程逸酒一字一顿，“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不挑战，怕困难。困困困，难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