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胡晨强烈要求程逸酒睡到主卧，程逸酒看着眼前的双人床，提议两人睡一张床就行。胡晨却说，“要避嫌的，你也不想墨董知道这种事。”

“她……”程逸酒想起前些日子都是和墨惜言互相道完晚安后分别，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看着对方的侧脸沉入光影。

不能再深想，否则软弱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没有人会心疼。

“墨惜言不会介意。”

程逸酒的话没能说服胡晨，胡晨抱着被子去了客厅，胡爸则睡在客房。

灯光熄灭，她仰面躺在最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设置好5点的闹钟，试图让自己陷入沉睡。

今晚睡意注定与她无缘。

她打开数据库，国安部的动作有所放缓，他们笃定，没了墨惜言，其他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们也要为3月24日的晨钟节做准备，那时各国使节团会来参加，安全工作必须一丝不苟。

程逸酒下了床，以进行清晰而明确的思考。没了墨惜言，以她为中心建立的人情纽带轰然破碎，盟友一个个被策反只是时间问题。

她发现墨惜言的疑心病埋下了很大的隐患：几个关键的属下一旦被拔除，她几乎孤立无援。

程逸酒穿好外衣，戴上手套和指环，拿起格.洛.克，退出弹夹，里面少了一颗子弹。

重新填满弹夹，上膛，检查保险，别在腰际。

程逸酒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轻轻关上，用数据库确认周围没有敌人盯梢，走出这栋公寓楼。

深夜静谧，只有一些没有定形的影子无声飞舞，朝着路灯的灯光飞蛾扑火。

她在路边站了会儿，一辆出租车经过，停在了她面前。

“去东塔安保公司。”程逸酒对司机说道。

……

……

3月8日，凌晨1:00。距离墨惜言到达鹈鹕公国剩9个小时。

东塔安保公司总部迎来一个不起眼的人物，老板李宝山在睡梦中被未知来电唤醒，听闻对方的身份后急忙赶来。

“程董，久仰。”李宝山快速握了一下程逸酒的手，“您深夜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们走进电梯，程逸酒开口，“墨惜言被送往鹈鹕公国，你们保护墨董的安保人员已经全部被杀害。”

“这么紧急的消息，李黎会通知我。”

程逸酒看着他，“李队长也死了。”

李宝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排山倒海的悲恸和不可置信让他风度尽失，“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战胜她！”

“我能理解你失去女儿的痛苦，因为我也同样痛苦，对手极其强大，我们只有联手才有翻盘的机会。”

李宝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敌人是谁！？”

程逸酒：“国安部和军队。”

李宝山沉寂下去，程逸酒明白这份沉默并不意味着退缩，反而是一头被惹怒的野兽蓄势待发。

他们到达作战指挥室，李宝山拍了下手，吸引众人的目光后，点出三名黑衣人。众人走进一间小会议室，李宝山把主导权交给程逸酒。

听着程逸酒对现况的讲解，他们的脸色愈加沉重。他们有预感，这个收容退役军人的公司也被国安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将被拔除。

狮鹫，曾经在新商国维和部队中服役，从西大陆中部的十年混战中生还回国后，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国家原本许诺，会给部队人员安排免费的心理治疗和回归社会支持，但他却因在战场上失踪被记为死亡人员。

等他九死一生，藏进某辆货运轮船偷渡回国后，这个社会早已没了他的位置。

他的军功已经被人冒领，没有人愿意替他恢复身份，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得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李总，老子现在就带人突了国安部，这群人渣败类！”狮鹫血脉怒张，壮硕的肌肉鼓胀到撑起黑衣，“现在是深夜，我们直接杀上何君心老家，就让黎姐带队！”

李宝山深吸一口气，眼角皱纹深刻，“狮鹫，冷静。李黎已经死了。”

狮鹫圆如鼓面的脸呆滞两秒，继而更加愤怒地抽搐起来，两只眼睛险些瞪出眼眶。他跳起来先是咒骂国安部和军队，又转向李宝山，肌肉虬结的手臂将白发西装老人提起座位。

“冷静，你让我冷静！？”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对自己人出手，这就是你的本事？”

狮鹫血红的眼睛刺向程逸酒，正要开口，程逸酒手部动作一闪，一把冰冷的木仓口抵在狮鹫的脖子上。

“放了他。”

冷冰冰的金属让他火气消了几分，圆盘大脸咧出一个扭曲的笑，手上松开，看向高挑的灰发女人眼神火热。

“只要你带我杀人，国安部的人，军队的人，老子就跟着你混。”

程逸酒收回木仓，“你能干掉一人、十人，效率太低，我可以让你一击干掉无数人。”

狮鹫哼笑一声，坐回了座位。

另一个黑发寸头的男子神色讥讽，“前几日还当着墨董的跟屁虫，今日便口出狂言。”

这是严海舟，他曾经在西南军区海军部队服役，在潜水艇水下巡视内海海域时，因面容姣好被当时的作战队长视为捕猎对象，严海舟严词拒绝，换来的是长达一个月的孤立、排挤和性.骚.扰。

他上岸后立刻对作战队长的违规行为进行报告，这份报告很快从碎纸机里消失，反倒是自己遭到部队的严重警告。

程逸酒居高临下看向他，“信我，西南海军会化为灰烬；不信，在无能的悔恨中溺毙。”

严海舟神色一凛，他不知道程逸酒从哪里拿到的信息，他过往的遭遇因为太过屈辱，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女人被性.侵了，有人会说些风凉话，但更多的人会同情，怒斥犯下罪行的恶人。

但男人有了这种经历，就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只会引来嘲笑。

他再次开口，颇为咬牙切齿地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单泪寒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捧着脸颇为天真，“你们这就跟啦？我可不想赶这趟浑水，你杀我我杀你，我已经厌倦了。”

单泪寒起身，拍拍程逸酒的肩膀，“加油哦，姐妹，祝你早日和你女人团聚，我说的是阳间团聚哦~”

程逸酒翘唇冷笑，“单情报官，你已经在国安部的通缉令上面呆了五年，你的父母每年追忆节都会去你那座空虚的坟墓给你上香，用为数不多的养老金买上你最爱的哈密瓜，自己舍不得吃，却要摆在你的坟前流泪。”

“仅仅是给上级背了一次黑锅，他分明保证只会给你一点处分。你是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思夜想，高级情报官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闭嘴！”单泪寒迅速转身，娇.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能量，从手心处射出一把尖刀，程逸酒银线一挑，尖刀竟被断成两节，落到地上。

单泪寒定在原地，盯着尖刀断口处须臾，扯起一抹笑容，“真是不可原谅呐，姐妹，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揭人家的伤疤呢？”

“不可原谅！”单泪寒的笑容逐渐痴狂，泪从眼角流出，“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程逸酒温柔拂去她的泪水，对她轻声说道，“那位上级还在国安部工作，现在已经晋升为何君心的幕僚长，加入我，我会施加正义的审判。”

单泪寒脸颊微红，女人的话语既亲切又坚定，却带着神性的疏离，她目光有些痴迷，“姐妹，要不你不要喜欢墨惜言了……”但她觉得不妥，“不，我可以接受三人行的。”

程逸酒笑笑，没有答话。

狮鹫见了鬼一样，“单泪寒，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儿，虽然你平时已经很不正常。”

单泪寒脚尖挑起断刀，指尖夹住，手腕一扭尖刀飞过狮鹫的脸颊，入墙三分，留下一条浅色血痕。

狮鹫：“……”

李宝山见程逸酒已经获得三人基本的认可，颇为佩服地开口，“程董，请随意驱使我们，让敌人偿还罪孽。”

程逸酒自然答应。只要有了人手，能做的事情便多了许多。

……

……

3月8日，凌晨3:00。

首都深夜万籁俱寂，东塔安保公司的秘密通道内开出两辆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他们朝着圣火山墨宅疾驰而去。

到达现场，尸山血海让退役军人们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按照指示将这些过往的同僚装进尸袋中。

狮鹫发现了靠在墙边的李黎，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刻的裂口。狮鹫走过去，把她拥入怀中，流下两滴泪水，接着强行压下悲痛，“等我给你报了仇，就去找你。”

“老大，我们找到了程董吩咐的东西。”

属下将半人马身份牌和一本装着小匣子的大部头书籍递给狮鹫，他不清楚这俩东西有什么用处，“把现场清理完，然后收工。”

……

……

凌晨4:00。

程逸酒喝下第五杯咖啡，严海舟嘴角翘着，“程董，小心肾衰竭，你倒下了，我们可就作鸟兽散咯。”

程逸酒放下杯子，但她仍然困倦。严海舟见状打开一包香烟，拿出一根塞到程逸酒的嘴中，“带爆珠的，薄荷味，女人都爱抽这玩意儿。”

程逸酒看他一眼，严海舟歪着脑袋给她点燃，“护风啊，程董。”

“这里又没风。”

“哈，”严海舟挑眉，“这是潜规则，程董，不护风就是看不起人。”

程逸酒没理他，将狮鹫送来的身份牌连上电脑，虎牙咬破爆珠，浅浅吸了一口，大脑顿时清明起来，就是肺部的窒息感让人有些难受。

[运行失败，错误原因：学徒苏梦阳，已被除名。]

脚本监测软件正在运行，程逸酒设置好程序断点，这是破解软件的必备步骤。

一个软件的运行，实际上就是跑自身的脚本代码。当软件读取到没有权限的指令后，便会停止运行。在“停止运行”这行代码前，找到“读取权限”的代码，然后在此处设置程序断点——

程逸酒就能绕过“读取权限”，给自己创建出一条小路。

就像有人不想交高速费，绕远路从A点到达B点一样，是同样的思路。区别在于，程逸酒得自己码出一条小路出来，并且躲过软件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代码在她眼里是一页页优美的文字，不论沧海桑田都忠诚地等着她来阅读，程逸酒工作起来就忘了旁人。

严海舟撑着脸，他暂时没有任务，留在了程逸酒身边。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遐想，但深知自己毫无与她更进一步的可能，他很有自知之明，被其他人侵.犯过的身体也长久让他陷入自卑情绪。

“姐妹，你的眼神很危险~”单泪寒幽幽的声音攀上肩膀，严海舟骤然转头，一掌推开，“别叫我‘姐妹’！”

“怎么，让你的小心脏受刺激了吗？”

单泪寒将情报文件放到桌上，甜美弯唇，“当个娘们儿有什么不好？爷们儿认为自己必须要强势、健壮、威风凛凛，其实心里脆弱得不行，稍微透露自己需要帮助，都会对他们的自尊心造成严重伤害。”

严海舟嫌弃不已，“我不想和你讨论女权。”

“行吧，”单泪寒摊手，“我好心给你做心理辅导呢。”

程逸酒已经绕过权限验证，成功运行身份牌自带的软件，加载还需要一会儿，她看向针锋相对的两人，“资料整理出来了吗？”

单泪寒瞬间换了副面孔，眼神亮晶晶，献宝似的将文件展开，“当然啦，程董，这就是墨氏集团的股权架构图，附赠股东们签署的《入股协议》哦~！”

程逸酒迅速翻起大股东的名册。根据《入股协议》，股东们若是犯下刑事罪行等重大过错，自己的股权就会被强制转让给其他股东。

但这种转让必须要超过半数股东的同意，程逸酒和墨惜言作为一致行动人，手上握有超过半数的股权，只要她否决，她就拥有股权的优先购买权。

她手边摆着墨惜言曾经告诉她的小匣子。

“封存我大部分股权和投资的电子数据，想要背叛我的话，就把这个拿走吧。”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是很没出息地喊了一句“我不要”。

【墨惜言，我好想你。】

程逸酒两手紧握小匣子，将额头抵在上面，两眼瞳孔轻颤，没有泪水，放任自己在想念中继续破碎，继续发狂。

作者有话要说：和朋友出门看电影去了，没来得及更新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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