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吊坠仔细把玩，好似下棋时胸有成竹，却故作思考撩拨对方心态的旗手，何所乐笑容张扬，短发随四周热气飞扬，让人难以推测她心中所想。

任务完成，沈怆诗不敢露出后背，拱手后退，目光紧紧盯着何所乐。

“谨慎的小家伙。”毫不在意真假地收起吊坠，女子含笑抬头，似有夸赞之意，手指在身前随意描绘形状，“如果放在平时，我一定会想和你成为朋友。”

语毕，她忽话锋一转，向前探出的手瞬间释放火柱：“可惜啊，你是那个特殊的人。”

早有准备的少女同时凝聚水墙，快速蒸发的水汽使灵力迅速干涸，她借势后跳，撤回法术。火柱恰到好处地在她回到墙头前的最后一刻被全部吸收，少女看着自己烧焦的袖子，轻声叹气，有些后怕。

“你们真以为敌人都会信守诺言吗？”蔡卓然趁机用黄沙展开攻击，向城墙上的修士高声喊道，“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手得寸进尺。”

法术从高处不断袭向妖族士兵，妖族试图回击，却发现何所乐创造的屏障是单向的，别人能攻击他们，他们的法术则都会被阻挡。

“我亲爱的朋友，你们的价值仅止于此了。”何所乐笑声变得猖狂，手中多出一柄长刃，脚下如风，径直冲向沈怆诗。

涓涓水流勉强延缓对方动作，沈怆诗借助幻影瞬移至女子背后，脱离城墙保护，翻滚落地。

不能让她攻击到城墙，这种级别的强者，师父他们肯定顶不住。

身边忽然出现的墨色水迹让她心神稍宁，闪身冲入妖族阵营。果不其然，水迹之中的妖族气息混淆视听，军队一时之间如同无头苍蝇，干脆不再管她，专注抵抗人族的攻击。

女子轻笑，不管不顾地冲入妖族士兵之间，刀刃如同风卷残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再次利用幻影，少女移动至后方树林，不解地摇头。

不管怎么说，墨云溪都算是妖族，利用他的法力导致妖族死伤惨重着实不妥。更何况哪怕妖族部队死绝，也无法逆转局势。

没想到何所乐身形更快，五境实力对付仅有三境的修士，修为的巨大差距立刻凸现。长刃带火，凌厉袭来。

“叮”

长刃相接，嗡鸣震颤。火焰与火焰相撞，空气发出爆裂的噼啪响声。

“疯女人。”虎口因力道轻微撕裂，隐隐作痛，顾南焱横刀的手不曾颤抖，琥珀似的眼眸直视对方，唇边泛起狂妄的笑意，“五境强者，不过如此。”

他半步堕魔，强行进入了四境后期。

瞳孔一震，何所乐收刀后撤，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便见烈火横生，阻挡去路。

明知道以自己修为，这种等级的火焰伤害极小，但她仍被突然闪动的火光晃得停顿一瞬。

一瞬就足够了。

顾南焱的刀锋划破火海，一道血线喷洒而出。何所乐的左臂留下一条深可及骨的细长伤痕。

他似乎很擅长和魔族战斗。

特制的刀刃将自己的魔气与敌人混合，竟能在瞬间混淆法术的判断，破开敌人的护体屏障。

四五境之间差距有二：一是五境能够灵力化翼，进入人灵合一的状态，最大限度地调动控制环境中的各种元素，故五境又被称为翼举境。

第二则是步入五境，身体中的法力会自发形成护体屏障，若非威力极大，屏障根本无法被打破。

此刻何所乐并未张开双翼，又心神不宁，一时竟被顾南焱所压制。

极准的刀法，划破火焰，再次斩落。空气中传来烧焦的气味。

何所乐只得举刀抵挡。

刀刃交错，火花四射，两柄横刀交击处激荡出的能量冲向四面八方，周围距离近些的树木皆被波及倒塌，轰隆隆巨响，尘土弥漫，火星飞扬。唯有城墙吸收余波，屹立不动。

顾南焱乘胜追击，双目锐利，紧盯着对面的对手，嘴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

“你不该打怆诗的主意。”

横刀逼近何所乐白皙的颈，护体屏障再次出现，减缓刀刃的动作。何所乐的表情却半是欣喜半是担忧，朱唇轻启，声音极轻——

“师父，徒儿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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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仍在继续。

“神明已经付出了代价。”墨云溪蹙眉，取下己方被吃掉的黑棋。

“代价？若非本王背负骂名背叛魔界，妖族早已不复存在。况且，洪荒心爱的人终究还是被玄机逼得魂飞魄散。”墨清渊忽地笑了，白棋再次进攻，完全占据上风，“统帅众神的人，招数果然高明。”

“统帅众神？”墨云溪古井深潭的眼眸终于泛起波澜，抬头看向妖皇，“怎么可能？”

“太师大人之前信仰的，不过是上神的影罢了。”妖皇神色上扬，仿佛已胜券在握，“经过漫长的蛰伏，祂会将世界重新握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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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间，脑海里莫名其妙的记忆如陨石落地般炸裂开来。四肢百骸传来烈焰灼烧的痛苦，玄机魔神的虚影重回眼前，戏谑而嘲弄。

“恢复的不错，你想起什么了？”

“哦，是你身体归属的事吗？哎呀，你早该想到的，我现在只是破碎的灵魂而已嘛。”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顾南焱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四肢却突然传来剧痛，手脚经脉似被尽数挑断，横刀插入泥土，身体不由自主地跪下。

磅礴的红色雾气从他体内蔓延开来，焚烧周围所及的一切事物。何所乐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右手便化为灰烬。

明亮的光芒穿透红雾，将她笼罩带走，地面被烧得漆黑可怖。

那种光.....是天族。五境强者尚且如此，那欣荣城！？

眼见身周红雾被自己的体质全盘吸收，沈怆诗一边操控水流胡乱流动，消耗法力，一边靠近顾南焱，试图让他恢复神志。

“沈—怆—诗，你不该在这里。”男人的动作仿佛僵硬木偶，被身后逐渐显现的赤红虚影操控，艰难地开口说话，喉咙嘶哑如同多年未曾除锈的齿轮。

虚影则失控一般，转身向着欣荣城走去。

所谓玄机魔神，早已是个只会渴望鲜血与杀戮的疯子。他在无数次幻灭与徒劳中逐渐发疯，直到就连最初的上神也无法压制他的疯癫。

遗忘才能拥抱理智，完整只会招致疯狂。

“停下来！！”

顾南焱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只能无能为力，兀自承受疼痛。身体已不受控制，殷红的血液从背后的纹身中流淌倾泻，火透过衣服熊熊燃烧，如同纹身中鸟雀绚丽的羽毛。

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好似被细针描摹着插入，再沿皮肤纹理划出伤痕，无情的手剥开表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又在顷刻间恢复原状，反反复复，纠缠不止。

水流与火焰一同出现，即使那水流中夹杂墨色，依旧不能阻止他的前进，修士们试图使出攻击，却只在顾南焱身上留下伤痕。

他机械地开口，念出八个沈怆诗再熟悉不过的字——

“天道未泯，玄机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