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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旧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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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片段,宋写多少都能对上幼时的记忆。

刘念偶然间发现宋义燃一直与当初劫持自己的街头混子有联系,不仅白给学费生活费和各种没由头的开销,还充当那人在野鸡学校的紧急联系人——每次蒋杰的班主任一有事情联系,不管事大事小,宋义燃都会立刻请假过去处理,即使在夜间也毫不例外,甚至会对家里说谎。

他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

那时的刘念一人充当多个角色,她不仅是母亲,是妻子,还是单位的天选打工人。

刘念每天都在认真工作,努力生活,于三点一线之间忙得不可开交,毫无个人理想可言。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全家能尽快置换个大房子,最好能赶在宋写小升初前搬进市重点旁的电梯学区房,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为了早日迎接美好新生活的到来,勤俭持家的刘念把各种琐碎日常规划得细致入微,毫无怨言。

被母性的奉献精神支配多年,刘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犒劳过自己了。

只可惜,她的丈夫并没有和她一条心。

刘念思虑再三,狠心把养育儿子的重担全丢给了宋义燃,开始重拾自己的人生,接受单位的各种出差外派机会,也不再拒绝过去三番五次被点名的晋升资格。

儿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这小孩还姓宋……奶奶的!血亏!!

一开始,宋义燃并不能很快适应妻子下发的整改通知。他没法顺利进入一个不再拥有“自由”的父亲角色。

工作日的宋义燃依旧习惯在下班后和三五老友在巷子口抽烟闲聊,以为回家就立刻能有热菜上桌,时常忘了给儿子备饭。而周末的他不是在单位值班,就是和一群大老爷们去湖边垂钓,怡然自得。

这位监护人总是在吃饱喝足后,才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个饿肚子的小鬼,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匆忙打个外卖跑回家。

老宋也曾是一位失职的父亲。

父母冷战的那段时间,小宋写总是饿得上顿不接下顿,家里的存粮都耗尽了也不见亲爹妈回来瞧他一眼。

后来,他学聪明了,独自凑着冰箱顶的零用钱去学校交了早午餐费,白天在学校吃,晚上就自己拿着个铁饭盒敲敲打打地跑进老宋单位蹭饭。

小少年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自由。

宋义燃过去就没怎么管过儿子的学习生活,现在突然被迫“接盘”,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事无巨细的刘念一松手,自小被母亲严厉管教的宋写就是匹脱了缰的野马,随性而活,肆意撒欢,爱跑哪里跑哪里,每天都能滚出一身泥!

好在,这混乱的情况并没有僵持太久。

宋义燃很快就有了大钱进账,每次给儿子的零花钱都比之前厚实不少,也开始尝试和妻子破冰。

一家三口又能勉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宋写还有一些印象,那时春风得意的老宋总在饭桌上怼刘念:要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刘念给的台阶也简单:再有下次,她就真撒手不管了。

“当时哥赶上了点互联网大潮的尾巴,靠着过去反复留级攒的人脉,倒卖设备赚了不少钱,全贴给你家了。”

蒋杰笑了笑,随即纠正:“是‘还’。连本带息全还了,乐得宋哥三天三夜合不拢嘴,有事没事就喜欢带我去饭局上给他朋友认识,到处和别人说我是他捡来的亲弟弟。”

“我以前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

直到后来,蒋杰参加了一场好兄弟的婚礼。

被满屋子的喜庆景象所环绕,蒋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看到自己兄弟幸福,他是可以跟着瞎闹起哄的,他是会肆无忌惮咧嘴大笑的,他是愿意大方送上真挚祝福的……

可以毫无遮掩,可以坦坦荡荡。

但是,在面对宋义燃的时候,蒋杰从不这样。

面对他宋哥的时候,他是有私心的。

蒋杰过去一直都在和刘念争。

争他宋哥的钱,争他宋哥的关注度,争他宋哥的私人时间。

在学校的时候,蒋杰就特别喜欢搞事情。

逃课泡吧,打架斗殴,破坏校园设施……凡是校规上列举的条目,他都要一一印证后果。这样一来,作为监护人的宋义燃就不得不放下一切,第一时间跑到学校“保”他。

即使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蒋杰还是乐在其中。并逐渐上瘾。

宋义燃不是一个提倡棍棒教育的人。

他会当着学校老师的面指责蒋杰,但似乎只是为了给双方架一个台阶。私下里,宋义燃依旧会像个兄长般和蒋杰谈心,问他是不是专业不合适,要不要换地方,有没有受委屈……

而后再尽心尽力地为他挑选一所新学校,换一个更有趣的专业,再塞一笔厚重的零花钱,生怕这小子吃不好穿不暖,各种问候体贴无微不至……

蒋杰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人如此珍重他了。

所以他总不消停。

二十几岁了,骨子里还是个毫不成熟的幼稚男孩,天天想法子搞破坏,去乞求一份绵延不绝的关爱。

在宋义燃说要放弃他的那天,蒋杰突然委屈至极,一个人躲在学校操场大哭了一场。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独自对着广袤的深空发了狠誓,又借由过去的蹉跎猛地抽了自己几巴掌。

他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他要成为他宋哥的骄傲!

后来,是挺骄傲的。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蒋杰在毕业后确实混得不错。他干着时下最热门的互联网,真金白银挣了不少,人也越来越成熟,还没什么事就喜欢往宋家送礼。

看着过去的毛头小子越来越像个大人,宋义燃是真的高兴,两人的关系也因此亲近了许多。

像家人。

有了正向反馈后,蒋杰想要的更多了。

在兄弟的婚宴上,豁然惊醒的蒋杰突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只好继续借着喜事和众人相互灌酒。

他将酒精一杯一杯丢下肚,心头满是苦涩,喝高后便对着拼命撮合自己和新娘闺蜜的八卦群众大发雷霆,旁人怎么劝都不听,直到宾客散场还死赖着不走,就要等他宋哥来接。

那晚,宋义燃需要留站值班,不好擅自离岗太久。他和婚宴主角赔礼后直接把人领回了队里,计划丢在值班宿舍将就一晚,准备明早再教训这个又开始惹是生非的死小子。

领人的过程还算顺利。

原本还在婚礼现场肆无忌惮耍酒疯的蒋杰一看到他宋哥就变得安静如鸡,乖乖跟着上了路边的出租车,全程大气不敢出,生怕憋不住自己那声躁动不安的心跳。

可惜,世事总有纰漏。

因为某个死性不改的醉鬼受不了颠簸要吐,原本直达的行程不得不提前终止。

也让这段隐匿的情愫不小心见了光。

在那个寂静幽暗的深夜,熬过一阵又一阵接连涌出的酸臭残渣后,蒋杰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瞳孔散漫,就着月光残影在闻烟巷口和宋义燃摊了牌。

宋义燃自然当他是醉酒放屁,拖着人就继续往前走。

却又没舍得骂一句。

没得到回应的蒋杰瞬间疯了。

他只想要个答案,什么都行。

骂他变态,嫌他恶心,一脚把他踹得老远,两人从此不再有交集……是最好不过了。

就像初遇时那样。

那时候,他宋哥明明是和刘念站在同一战线的。

这个人就应该永远和刘念在一起,鄙夷他,唾弃他,厌恶他……

蒋杰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放手了。

只要他宋哥不愿再搭理他,只要他宋哥没这个意思,那他就没理由死缠烂打。

可惜,宋义燃只反复说:你喝多了。

……

“然后,就被住临街的那几户投诉了呗。”

蒋杰把桌上剩余的酒一口闷下肚,省略了当晚的诸多细节。

“傻逼竟然还敢录像,真是不怕死,第二天一早哥就上门把那人的两只胳膊都给折了。”

宋写很好奇蒋杰具体是怎么发的疯。

但他再蠢也知道这问题不该问——绝对少儿不宜。

“影响是挺大的,那群蠢货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闲,一传十,十传百……我才睡了一觉,外面就变了天,你妈都闹到你爸单位来了,结果一开门就看到我,嘿,炸了。”

蒋杰自嘲着,摇了摇空酒杯,轻声问道:“你那段时间还在附近学校上课吧,有听到什么风声没有,有老师同学找你麻烦吗?”

宋写疑惑摇头。

他只记得家里吵得很凶,却永远听不懂大人们在吵什么。

事情的起因就这样被人刻意忽略了,掩盖了,埋葬了。

现在回想,刘念应该是因为这件事正式离职下海,宋义燃则开始被外派其他区域驻点,直到调往崇州的申请审批通过……

宋写就这样成了个没人要的小孩。

好在学校里依旧如常,至少愚钝的他察觉不出什么异样,老师和同学的态度也没什么大变化。毕竟是个学渣,宋写自小受到的关注度并不高,他每天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也终于顺利在临安结束了小学生涯。

“那就对了!”

蒋杰哈哈大笑,又点了点头,自我肯定了一番:“为了不给宋哥添麻烦,我只好自己动手了,那个周末,脸上多长了嘴的,有一个算一个,哥干翻了多少人来着……”

“记不清了,反正附近几个小区的大喇叭差不多都躺医院了,没力气再爬起来瞎几把乱传。”

“虽然哥书没读多少,会的成语也不多,但杀鸡儆猴这道理还是懂点的。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直接让他死!”

宋写:“……”

宋写想起那晚张伯和自己说过的话——

蒋杰不过是为爱冲锋罢了。

是为爱冲锋。

就是血腥了点……

“后来,最后的最后,还是你爸把我从局子里领出来的。他一路上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让我换个地方重新生活,我也答应了。”

蒋杰扯着嘴角笑,话语间却充满苦涩的叹息。

他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宋哥。”

和宋义燃告别之后,蒋杰辗转了几个城市,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人生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十年前,全身上下都没个正形。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甚至不确定这号人还有没有明天可活。

直到听说老宋出事。

系统内的兄弟给蒋杰传来了消息,说是一场意外,问他要不要来见最后一面。

那天,蒋杰一个人在马路上愣了很久很久。

等到川流不息的车辆缓缓归于平静,他才终于回过神,想要认真听话,想要重新开始,想要好好做人……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蒋杰偷偷去崇州祭拜了过去的感情,又积攒了蛮久的勇气,才再次回到临安故地,盘下了少时二人初遇的店铺,真正开始再次迎接那崭新的,鲜活的,没有后悔药的人生路。

“这才没两年呢,你就突然回来了。”蒋杰说,“说实话,第一次在巷子里见你的时候,我还不敢认,上次远远看到还是个吵吵闹闹要买糖的小屁孩呢,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比你爸都高了……”

“但哥现在也算遵纪守法了吧,我明明是良好市民,这还啥啥都没做呢,怎么又平白无故被你妈骂一顿,还给我找到了店里,周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嫌丢人……她不要脸我要脸啊!”

蒋杰数落着往昔,无奈道:“二十年了,刘念这人啊,从来都瞧不起我。以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和她计较,但每次去你家送礼还是像个贼,总要数着时间避开她,还生怕弄脏了家里的地……算起来,你妈也只和我正式说过两次话,第一次,是让我离她老公远点,第二次,是让我离她儿子远点。”

宋写:“……”

蒋杰边说边自己往角落挪,嘱咐着他:“你别和你妈乱说啊,老子可没骚扰你,今天是你这小屁孩自己跑上门的啊,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还有,这桌串我也在吃的,没毒,今晚如果你再出去乱炫什么街边摊,到时候炫进医院了,千万不要回来找我麻烦,老子没钱……”

“真是怕了那个母夜叉,每次都咋咋唬唬地冲过来,嗓门大得很,隔着十条街都能听见,吓死个人……宋哥过去也是辛苦……”

宋写:“……”

有时候,刘念确实挺可怕的。

但宋写现在理解了一些,那不过都是他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家人罢了。

“行了,吃饱喝足了,故事也听完了,快滚回家吧。哥准备要去店里开局了,真是浪费我一晚上。”蒋杰开始赶人。

“那个……”

宋写突然意识错乱——

既然长辈们掩饰多年的秘密关系被捅破了,那现在,他对蒋杰的称呼就不合适了。

脑浆已经完全固化的宋识礼开始胡言乱语:“杰哥,按辈分,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声叔……”

蒋杰:“???”

“叔你大爷!见过这么年轻帅气的叔吗!老子现在出门还能装个大学生呢,水灵得很,叔什么叔,滚边去……”

蒋杰瞥了他一眼,捶着老腰缓缓起身,漫不经心道:“你就和新子他们一起叫吧,别给你爸添堵。”

宋写在无形中哐哐给了自己两拳。

他跟着蒋杰沉默了一阵,才应声道:“好。”

“也是谢谢你回来,否则那灯都暗了多少年了,也没人记得要修。”蒋杰说。

宋写怔了一下。

是啊,那条巷子于蒋杰而言,同样是特别的存在。

“好好学习,明年考个好大学,你爸肯定高兴。”蒋杰呼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个愉快的调子说:“行了,行了,把你没吃完的垃圾都收一收,待会儿下楼的时候一起带走啊。”

“嗯,会的,谢谢杰哥。”宋写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走吧,走吧。”蒋杰朝他挥挥手。

“那什么。”

在宋写正要跨出门的时候,蒋杰又突然把他给叫住了,嗓音也跟着心虚变得低沉起来:“哥给你道个歉,当年不小心把你家拆了。”

“这我可做不了主。”宋写笑了,回道:“主要怪老宋!”

当然怪老宋!明明没本事也没胆量负责,还勾引年轻小伙,插手他人生活……

宋写强调:“怪老宋!”

蒋杰无奈地笑了一下,“搬去崇州的那几年,你过得开心吗?”

“开心,可开心了。”

“那就好……”

蒋杰犹豫着,还是把最后一点心结问出了口:“或许,你爸,还留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特别的东西?

宋写想了想,老宋在过去的日子里就把这个秘密极力隐藏,自己明明成天都围在他身边转,愣是一点破绽也没看出来,更别提还保留有什么老物件了。

崇州的家永远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垃圾按时打包决不隔夜,日用品更是常换常新……实在没什么可以给蒋杰缅怀的。

要说特别的……

“或许,选择少有人走的路需要更多勇气吧。老宋很努力了,他估计是怕有遗传,担心未来的某天我也会走上他的老路,毕竟不管有心无心,这条路总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宋写说,“所以,他给留了几百个G的动作指导,全放在一个U盘里,可以一次性吸收个够,杰哥你需要的话……”

少年把一切说得面无表情,人畜无害。

话语间却充满贱气。

蒋杰:“滚!”

“得嘞~”

宋写提着两袋垃圾一脚关了房门,灰溜溜地跑走了。

果然,蒋杰只是年纪大了点的纯爱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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