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相要离京了，小皇帝托着下巴发愁，柏相都走了，是不是可以暂时把早朝改回去了？天天起这么早朕真的受不了啊。
“陛下？陛下？”
嗯？小皇帝回神，看向福禄，“怎么了？”
福禄：“兰芷郡主的棋走完了，该您啦。”
哦，小皇帝随手落了个子，接着发呆。
天合皇帝怎么还是个臭棋篓子？这一步走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水。
拿着棋子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落，兰芷到底年纪也小，她将棋子放回去，绷着脸问，“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小皇帝：“蟒国有早朝吗？”
兰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回，“早朝？”
小皇帝点头，“没错，寅时起身，卯时上朝，所以叫早朝。”
兰芷在这里待了这些天，倒也察觉好像天合上朝时间很早，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她摇头，“蟒国要巳时才上朝。”
兰芷疑惑，“为什么要上早朝？起那么早难道不困吗？”
小皇帝转头看向福禄，一摊手，“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柏相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兰芷更疑惑了。
福禄笑眯眯道，“群主，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头脑清醒，更有助于决策。”
原来如此，没想到天合暗地里竟然这么拼，文武百官都起这么早议事，那必定还有其他赶超蟒国的地方。
兰芷摸摸记下，准备有机会将传信回去，让三皇子也学习起来。
“听福禄公公这么一说，的确很有道理。”兰芷点头，看向小皇帝，“这么好的点子，是皇上想的吗？”
小皇帝刚想说当然不是，但话到嘴边，看着兰芷清澈的眼睛，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柏相出行江南，临走前小皇帝带着大臣们出城送他，柏相单独和他说了几句话。
柏钺：“陛下，臣此行少则一月，多则数月，你可想好宫里之事都该如何处理？”
怎么都快走了也不忘给他出题啊？小皇帝心尖颤巍地回了几个想法。
柏钺没说行还是不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兰芝郡主，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难道柏相从一开始想问的就是兰芝郡主？可这么一个大活人，朕能怎么处理？而且人家进宫你不是点头了吗？怎么又要处理人家？
小皇帝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柏钺并没有打算指望他的小脑袋瓜能想出什么，主动给了答案。
“少说，多问，多听，多看。”
小皇帝本来没琢磨明白这六字箴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可看着兰芷如此好奇的模样，他突然就懂了一点点。
兰芷是好人，但他们立场不同。
小皇帝微笑道，“原来蟒国一直是巳时上朝，朕好向往啊。”
兰芷颦眉，傻子都能听出来这皇帝在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
但是看他星星眼的模样，好像真的挺羡慕的。
兰芷有点摸不准了。
见话题就这么终结，兰芷又开始去摸棋子，小皇帝才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发愁。
柏相，你走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朕到底能不能停掉早朝啊呜呜呜。
备受惦念的柏相此刻早已经远离京城。
马车轻装简行走山路，路上邬溏已经听侯偲对车夫说了不止十次要小心野兽。
他已经开始后悔和侯偲一驾马车了。
同样后悔的还有秦逸。
明明一行人三辆马车，一辆工匠和仆从们坐，另外两辆四个人正好平分，可在分车的时候，邬溏这个明显跟柏相关系更近的人反而去了另一辆车，秦逸只好顶着巨大压力跟柏钺同坐。
车帘掀开的时候秦逸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车明显更宽敞，里面铺满了又细又软的雪绒，还有好几个靠垫，中间还用铜油浇筑了案几，即使马车摇晃也不会翻掉，案几上还摆了好几碟吃食。
秦逸自从上车，一动都不敢动，眼睛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柏相虽然冷淡，可却没有主动让他下车，反而这一路上问了他不少问题。
从经义到法令，从政论到算学，简直没有问不到的。
秦逸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头脑恍惚：我这是在去江南的路上吗？不！我这是在经历第二次科考啊！
太可怕了，再这么下去，秦逸觉得自己就会被掏空。
所以当马车停在茶棚时，终于能脱离马车的邬溏和秦逸都松了口气。
茶棚开在山道下，附近群山众多，山道也是官道，来往的人不算少，茶棚生意还不错。
老板见他们一行人又有仆从又有车夫，就拎了好几个茶壶过来，让他们随便倒，不够再叫他。
侯偲一下车就跑去和秦逸说小话，“怎么样？和柏相一辆车还好吗？要不要一会儿上车我解救一下你？”
秦逸原本对侯偲的印象还不算太好，总觉得这个人虽然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不断，胆小怕事急功近利还爱嚼舌根，但不得不说，此刻他觉得侯偲的形象变得仗义了起来。
侯偲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个秦逸规矩死板不懂变通，人家兄弟俩当然要坐一辆车啊，这个时候上去凑什么热闹，好在听劝，没让他多费口舌。
“哎，老板，听说了吗？前面平清镇又要举办祭祀了。”茶棚里有个客人问。
老板用围裙擦了擦手，“这有什么好意外，年年都这个时候。”
邬溏好奇道，“什么祭祀呀？”
“哟，几位不是本地人吧？说是祭祀，其实也简单，由镇长将祭品送到平清山上也就完事了。”那人说。
身为祭祀主事，秦逸主动问，“平清镇的祭祀是祈福吗？祭的是什么主位？”
“祭的是山神。”茶又滚了，老板一边拎起茶壶，一边说，“平清山的山神。”
“说起来，虽然年年是这个时候，但今年似乎早了几天。”
有人说，“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地龙又翻身了，听说好几户房子都塌了。”
“哎，希望山神收完祭品，别再动怒了。”
“说得容易，我看这祭品也不好找，每年这个时候镇长都头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祭品早找到了。”
“几位要是想赶路可得早点走，保不齐哪天又地动山摇的，路塌了的话就更难走了。”
秦逸：“祭品无非是牛羊猪鸡，有何难找？平清镇很贫穷吗？”
“哈哈哈哈这位公子，若是普通的祭品，怎么能满足山神呢？要想平息山神的怒火，可得奉上特别点的才行。”
老板瞪了那人一眼，转而对秦逸说，“公子莫怪，我们住在乡野，嘴也没个把门的，你们喝了茶就走吧，天色还早呢。”
邬溏看了一眼对面那桌本地人，几个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但“有猫腻”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秦逸还想再问，侯偲却在一旁拽住他，不太赞同地说，“别问了，赶路要紧，咱们又不是要去什么破镇子。”
见秦逸满脸不愿，侯偲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就算是你觉得不对劲，那也得问问柏相的意思吧？少添麻烦。”
柏相一心赶往江南，想必不会愿意在路上耽搁时间，就算听出平清镇的祭品有问题，那又怎么样呢？
可难道只有江南的百姓才是百姓，一个小镇子里的百姓就不重要了吗？
秦逸觉得心中有一团气堵着，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反倒是邬溏，他四下张望，发现不知何时柏钺不见了，他去问庆喜，庆喜也说没注意到。
没回马车，也不在茶棚歇着，难道是去方便了？邬溏随意在附近散了散，余光发现旁边林子里有个身影。
邬溏停下脚步，移开目光，觉得自己不应该上前。
然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柏钺颀长的身影很快从林子里出来，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柏钺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右手托抱着一个小女孩，似乎是第一次与三四岁的小朋友接触，他脸上虽然依旧冷峻，可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无措。
邬溏一回头，就看见这么个场景，差点笑出声来。
柏钺对上他的视线，“不许笑。”
邬溏十分正经地点头，“好哦。”然后笑弯了腰。
有这么好笑？难道是抱的姿势不对？柏钺板着脸轻轻往上托了托小女孩。
小女孩却害怕自己被丢出去，张开双臂一把搂住柏钺的脖子，脸都埋了进去。
见状，邬溏上前，轻轻扶了扶小女孩的背，低声说，“柏相这是捡到人家的祭品了？”
柏钺：“你怎知是祭品？”
对外人讳莫如深，又忍不住透露祭品的特殊，猜也能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小的孩子。
邬溏低头看着小男孩，吓唬道，“似乎你的年纪大些，偷跑出来的？不怕我们把你们抓回去吗？”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一把抱住柏钺的大腿，梗着脖子说，“不怕！大哥哥说了，带我们去杀坏人！”
邬溏挑眉，抬头认真道，“对小孩子怎么能说打打杀杀这么可怕的事情。”
柏钺问：“我说得难道不对？”
邬溏蹲下身，对小男孩竖起拇指赞同道，“大哥哥说得对，我们都听大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