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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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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圣川单膝跪在冰面上,将百分百的注意力放在肢体的肌肉状态,等待着第一声配乐响起。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也算是老牌选曲,温柔浪漫,多情舒缓,不疾不徐,是很多选手舒适区中的风格。

可那是他们的舒适区,不是高圣川的。

这首他口中的“靡靡之音”,几乎已经是他接受的极限了,编舞老师还是不满意,给他选了重新编过曲的女声版,信誓旦旦告诉他:“高,驾驭了这个,你会脱胎换骨。”

高圣川才不信这种屁话。

第一次听这首歌,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编舞老师循循善诱:“就算没有喜欢过女人,你总有跟奖牌失之交臂的时候,你想想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失落,很忧伤?”

她说这话的时候,高圣川正把杯子里的冰块捞出来嚼得嘎吱响:“不会啊,我会想下次再来把你们干翻。”

而现在,是编舞老师根据他的新要求,重新编的Dark版,气质向着完全相反的反向撒丫子狂奔,一去不回。

那里面充斥着不甘、缥缈、拉扯、爆发、愤怒。

还有遗憾。

编排以一串配合手部动作的刀齿步开始,缓慢、轻柔,好似最后一次牵起恋人的手,缠绵地放在耳边,几个衔接步法串联接流畅的转三和莫霍克步,高圣川几乎没有犹豫地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萨霍夫四周跳,落冰的瞬间,分毫不差地跟配乐卡了第一个节奏点。

场边的霍世平看得禁不住暗暗握了握拳。

滑行教练一向跟高圣川关系不错,今天刚好赶上包场和乐,跟霍世平看了半天,忽然问:“他怎么短短几天,变了这么多?”

霍世平正得意着,随口问:“哪儿变了?不还是那个混小子。”

滑行教练摇头:“我觉得他……稳了不少,不着急了。”想了半天,才找到个合适比喻:“就好像他今天才跟曲子里那个爱人认识。”

原来的高圣川擅长的是快节奏、强冲击,像个士兵一样不知疲倦地冲锋,旁边的人和事他好像根本懒得看一眼。

现在,竟然沾了点不愿离去的忧伤。

滑行教练皱着眉,又看了一套定级步法,终于恍然大悟:“他谈恋爱了?”

“放……”霍世平在话出口的瞬间立刻发觉自己失态,“放心吧,我看着呢,出不了岔子。”

滑行教练无语:“人好好一个大帅哥,被你管得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似的,他也没意见?”

“花滑就这么几年……”霍世平眼底闪着不明所以的情绪:“等退役了,爱怎么谈怎么谈。”

两人讨论高圣川的个人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当事人在场上,最后一个联合旋转以极高质量收关,踩着最后一个音符,摆出了Ending Pose.

霍世平等着他不要脸地过来讨表扬,却见高圣川半跪在冰面上,一动不动。

他第一反应不是上冰去看怎么回事,而是向旁边一步,瞬间挡在滑行教练面前:“行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您还有事就先去忙哈。”说完也不退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只等她接茬离开。

她只当是他们师徒之间后续还有什么安排,了然道:“行,那我先回去,等他回来再约。”

等她出了冰场,霍世平一奔子冲到高圣川身边,急得汗都下来了:“怎么回事?”

高圣川抬起一张苍白但面无表情的脸,握住右腿膝盖的手缓缓松开,霍世平这才看见,他的右腿,正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他汗水岑岑,一颗颗砸在右脚冰刀下划出凌乱无序但细密的白线上——体力早就被一套短节目烧尽了,他几乎用了残余的全力,才没有第一时间跪倒在冰面上。

霍世平双目通红地替他握上膝盖:“怎么、怎么会这样?你没吃药?”

高圣川不但一顿药都不敢落下,自从上次去见了迟衡,还加了药量,现在看来,大概仍然没有起效。

而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关澈去看下一次的四大洲锦标赛,到时候一定会看出端倪来。

她那么细致的人,给她一个线头,她就能抽丝剥茧,把他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城墙和藏起来的真相一砖一瓦全部剥出来。

霍世平的重点倒还很对:“你这个状态,万一倒在场上怎么办!”

高圣川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对他露出一个惨淡笑容:“就算是死在场上,我也得上。”

而被他时时念着的关澈,今天并没留在冰场拍摄,而是回了工作室,跟陈舒羽汇报项目进度,顺便跟他知会一声外勤安排。

陈舒羽盯着赛程表,乐得眉开眼笑:“这不是刚好,比赛也在卢斯克鲁,你去,好好拍,顺便去咱们项目上看看,你是不知道那些猪脑子……”

那个宗教系列纪录片的外包项目,技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关澈皱眉:“我恐怕没那个时间。”

陈舒羽好容易抓到这个机会,绝不会让她轻易揭过去:“怎么没时间,他也不是24小时都在比赛吧?”他敲敲桌上的赛程表:“你就偷偷溜去那边,跟他们交流交流就行。”

关澈默了默,一点要答应的苗头都没有。

陈舒羽奇了:“小高看起来挺好说话啊,”他抓起手机:“你不好说,我去跟他讲。”

关澈先下意识按住了他的手,才开始想理由找补:“……他快比赛了,不要用这种事去烦他。”

在陈舒羽莫名的目光里,她最后还是没拒绝:“我考虑考虑。”

等她打发了陈舒羽回到俱乐部,高圣川包场时间已经结束,冰上人来人往地嘈杂起来,关澈在观众席上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戴上耳机,开始为片子寻找合适的配乐,目光落在冰场内的高圣川身上。

比起练习,他看上去更像是在休息:双腿极自然地打开成一条直线,上身放松地向后微靠,下巴微抬着,拉出颈部好看的曲线,整个身体抻成一棵笔挺但倾斜的树,绕着冰场像遛弯一样匀速侧向滑行,就像漫无目的地躺在风里,随意被它带到什么地方。

关澈第一次见他做这个动作时,偷偷问邱意浓,这是花滑选手休息的方式吗,邱意浓大惊,说这是“大一字”,你光看他好像毫不费力,怎么不看看他身体倾斜得,都快跟地面成45°了?她才注意到,他的身体重心几乎违反物理学定律,落在了绝对不可能的位置上——这动作看起来轻松写意,实际上无论是对核心肌群还是对膝盖脚踝,力量要求都高得惊人。

从此这个动作超越所有高难度的旋转跳跃,荣升为关澈最喜欢的花滑动作。

她目光正随着高圣川愣神,他忽然挑起视线,远远地看向二楼观众席。

关澈心里一动,迅速掏出手机,高圣川却在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有所感似地撇开了脸,镜头只抓到他线条锋利、隐隐有些抗拒的侧脸。

她打开相册向前翻了翻,这段时间的照片几乎全是高圣川,而第一张,就是她第一次去他家里签合同,在别墅区迷了路,高圣川撑着伞,在雨中奔她而来。

算一算那不过是一个多月之前,她却有一种两人已经认识很久的错觉。

“阿澈,”邱意浓拍好空镜,收了器材回来,表情难得严肃:“你看微博了吗?”

关澈摘下耳机:“没有,怎么了?”

“你剪的那个训练视频,俱乐部发到官号上,”邱意浓把手机怼到她眼前:“又骂起来了。”

掀起骂战的理由很简单——训练视频里用的是新编排的配乐和动作,外宣人员甚至没把两分半的视频放全,只掐头去尾,跟其他人的训练视频混剪在一起,但始终关注比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视频里的节目跟他这个赛季参加的所有比赛,用的选曲和动作都不同。

磨合了一个赛季的节目尚且不能保证在场上发挥完全,没有哪个选手会放弃之前成熟的编排,冒险在这个时候更改动作和选曲。

这等于是一场豪赌。

“好家伙真就艺高人胆大是吧,到时候要站不上台子,我们一哥切腹谢罪吗?”

“啊对对对,离上次B级赛过去才多长时间,这就已经练好了是吧,众所周知视频不能P,我信了。”

“笑死,各位给我们一哥留点面子行不行,这是可以说的吗?”

“是谁家选手牛逼上天结果到现在一个大赛冠军没拿到啊,哦,是我家啊,那没事了[可爱]”

关澈扫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这么几句,手机就被邱意浓熄屏了:“这种时候他要看见这些,不知道会不会道心大乱……哎不过,他应该也被骂习惯了吧。”

关澈眼神跟着场上大一字遛街的高圣川:“被骂哪会习惯呢。”

即使大心脏如高圣川,也会有站在地铁站门口,生硬又无措地问她“这件事你怎么想”的时候。

关澈垂着眼帘沉思片刻,手机忽然响了。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郝云。

郝云:冰海下面的评论你看到了吗?

郝云:我可以给官媒写一篇稿子,压一压这件事。

郝云:他不接受采访,你愿不愿意提供点素材?

关澈想了想,大赛在即,如果能扳回一点舆论,想必到时候高圣川所面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关澈:好。

风浪中心的高圣川,此时并没有闲心去关心网友们又怎么嘲讽他了,而是陷入了更现实的担忧里。

四大洲比B级赛含金量高得多,属于A级赛的范畴,加上他赛季中间因为身体原因,比赛几乎断档,这次的四大洲,更是他不可多得的练兵机会。

高圣川和霍世平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这次的四大洲举办地是卢斯克鲁,这个地方,海拔有1920米,是名副其实的亚高原地区。

这原本也不是问题,要缺氧大家一起缺氧,理论上不影响排名,可问题是高圣川的大脑里,现在埋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而高原反应,无疑是有最可能引爆它的直接推手。

当初在云川,他将那个轻生的姑娘拉上悬崖,用的体力还不如半个短节目,那种疼痛都够他醒了半天神。

他曾经试探过迟衡医生这个问题,发了消息却迟迟没有回应,再去问,发现一向理性得有些机械的迟衡竟然把他拉黑了。

但他能因为这点“可能”,就放弃四大洲,让比赛直接开天窗吗?

算一算,这应该是他职业生涯的倒数第二场比赛了。

这个念头让高圣川眉心几不可查地抽了抽,他忽然起势,从大一字直接起跳,毫无加速地接了一个3A跳。

冰刃砸在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高圣川动作清爽地落冰,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关澈。

她正一脸凝重地戳着手机,严肃得像是第一次跟高圣川谈合同,面对他不怀好意的作弄和诘问时的表情。

高圣川忽然想起那时候,她在吊灯投下的斑斓光影下,对他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会了解你的过程,理解你的选择。

他背过身,唇角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

行吧,他想,哪怕死在场上,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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