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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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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澈望着镜头里给小孩调整滑行姿势、完全忘记了自己赶人任务的高圣川,忽然改了主意。

小胖子在冰上追他,他做出很匆忙的样子,但故意滑得很慢,放水放成了太平洋,最后被小胖子抓住,两人一起倒在冰面上,笑着滚作一团。

比起与时间线起始的那个画面重叠,现在这个在冰上跟孩子们嬉戏、像鸭妈妈一样领着他们在冰上徜徉的高圣川,更让她心动。

好像很适合当爸爸……

这念头一起,关澈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僵在摄像机后面。

“关老师!”罪魁祸首毫无所觉地冲她招手:“这边,这边暖和!”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朦胧雾气腾腾而上,化作微微潮湿的风,把栖霞海洗得澄碧,清晰莹亮得不像话,冰上被刮起的雪粒躺在风里,沾在他发丝间,竟像在赛场的大灯下那样耀眼。

关澈一秒也不想错过这样的画面,眼睛丝毫没离开视窗,想也没想,抬脚就向着他的方向走去:“你们继续,继——”

她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脆而恐怖的碎裂声,没等有所反应,她先是脚下一空,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冰凉从脚下漫上来,一瞬间竟让她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

关澈只来得及本能地将摄像机往岸上一扔,连呼救都没机会,整个人便没入了寒彻骨的冰潭中!

耳膜被水充满的一瞬间,关澈尚有余力提醒自己屏息——她自小在湖边长大,水性还好,如果是普通的河流湖泊,称不上浪里白条,但保住性命总是没问题。

可她很快发现,她根本使不上力。

冬日里的湖水像无数根钢针一样,在她身上刺破皮肤,无孔不入,锥心的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身上穿着自己的大衣,和高圣川的加绒外套,衣服一浸水,简直像两件沉石做的衣服,直直将她往下拉,连动一下手臂都好像举起千钧。

不出十秒,关澈忽然像是失去了屏息的能力,胸口憋得生疼,想要攫取氧气的欲望疯狂地在她体内叫嚣,逼迫她张口呼吸。失温带来的肌肉无力像是水草一样纠缠住她的身体,她一边拼尽全力踩水向上,一边徒劳地试图脱掉身上拽着她下沉的衣服,身体越来越难控制,却眼睁睁看着出口透进的那一点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忽然觉得累。

而这些竭力保命的这些动静,甚至无法在冰面之上溅起一星半朵的水花。

高圣川叫过她,却半天不见她过来,转头一看,人竟然不见了,她的方向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豁然的缺口,水面粼粼波动着,如同一个刚刚吃了人的餍足怪物。

他脑中轰然空白了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过去,根本顾不上趴下匍匐,三两步跨过摇摇欲坠的冰面,脱了冰刀就要往下跳!

岸上的孩子家长已经反应过来,伏在冰上来拉他:“冷静!别下去,我们已经报警了他们马上就来!”

“放手!”高圣川声音嘶哑,一把甩开家长的手,转头扎入了冰封冷寂的湖水中。

关澈原本以为,死亡应该是筋疲力尽的拉扯之后,面目疮痍的溃败,但真正接近这个时刻,她才知道,不是的。

死亡是寂静的。

她的身体缓缓下沉时,她想起了那个搁置了一切,放弃了挣扎,然后同样命丧湖底的女人。

原来那个时候,你是这种感觉啊,妈妈。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母亲了,因为她带给自己的灰暗底色,被另一个人照耀得几乎明媚起来,那潮湿阴暗、污水淋漓的角落,也快要被近乎恒久的温暖烘干。

但最后她们却是同样的结局,孤寂、寒冷,沉眠于自己记忆中某个隐秘的爱而不得。

四肢从没有如此困乏过,好像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钧。她自问不是个娇气的人,也曾经扛着二十多斤的设备,带人跋涉在荒寂无人的原野,但她从未像这样疲惫而安宁。

一切都静止,一切都远去,无止尽地坠入真空,像一只飞虫被包裹进冰冷黑暗的琥珀,自此将生命封入永恒。

她同时看到了很多画面,各种各样的她,各种各样的生活,她在命运的岔路口没有选择的那一面,完整地向她铺陈而来。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那些自己或是幸福或是痛苦地沿着某一条路往下走,走到进无可进,或是退无可退,嬉笑怒骂,喜怒哀乐,她都觉得平静。

没有什么好快乐的,就像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一样。

可是,他呢?

她忽然想。

他呢,为什么我穷尽了平行宇宙的所有选择,都没有看到他?

这个念头彻底击穿了她静如深潭的心,挣扎着想要从头翻阅那些可能性。

关澈静静下沉的身体,忽然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身体忽然停止了下坠,好像有人轻轻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安静悬浮在水中,就像在生命之初那般沉静安全。

她用尽力气,微微睁了睁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她始终在找的人。

原来他在这里,她想。

所有分支在这一刻全部疾驰、后退、碎裂,世界只剩下与他有关的那一种可能。

真好。

高圣川竭尽全力将关澈拖上来时,已经连扒住冰面的力气都没有了。

救援人员正准备下水,就听到水下有动静,迅速将准备好的绳结套在他们身上,众人一用力,便将他们拉出水面,救上了岸。

“快快,湿衣服脱掉!”

“毯子呢,毯子拿过来!”

“快上CPR!快!这姑娘不行了!”

高圣川已经虚脱了,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没有一个地方有知觉,只有眼皮能动,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硬是挣扎着坐起来,曲起腿刚想站起来就摔了个结实。

立刻有人上来按住他,他费力地拨开几只手,几乎跪地爬到她的身边。

关澈紧闭着双眼,嘴唇绀紫,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胸口毫无起伏,整个人淋漓冷寂地躺在那里,像一座沉睡多时被捞起、从来没有过生命的雕像。

他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她鼻下,竟然一丝气息也无。

高圣川怔愣地看着她,刚刚还温柔地对他笑,不讲理地要找别人,神气地指使他上冰,现在不过几分钟,她就已经……

不在了?

他积攒的那点力气耗尽,再抬不起手,只能凑近了,用鼻尖轻轻碰她的脸颊和唇角,是无一例外的冷硬,好像那些笑容从来都是他的一个梦。

“关老师……”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冷寂的空气掠过他的喉管,只有嘶嘶的气声:“阿澈?”

没有回应。

“阿澈,阿澈。”他把头抵在她冰冷的侧颈,肩膀颤动着:“阿澈……”

巨大的疼痛从心脏爆裂开,迅速席卷了四肢百骸,久违的恐惧与绝望像冰刃一样穿过五脏六腑,将里面搅得碎烂不堪,这种痛苦甚至让他忘却了从前无数次赛场上的疼痛,和理疗床上的酷刑。

他痛得浑身发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嚎叫,可他像一尾干涸在岸上的鱼,哭都哭不出声。

周围忙乱的嘈杂忽然远去,人来人往匆匆而过,竟比水下还要寂静。

有人抬起她的下巴,给她做人工呼吸,不间断地给她做CPR,可是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周身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是他招手让她过去,提醒她要来拍栖霞湖,是他明知道不可能还要与她纠缠,是他慢慢让她变得在意,是他非要拍这个狗屁纪录片。

是他一步一步,把她推进了刺骨的深渊。

高圣川口中甚至漫上了一股血腥味,他费力地伸出小指,轻轻勾住她的,在她身边嘶哑地低声念:“阿澈,你再看我一眼。”

你再看我一眼,让我做什么都行。

要在一起也好,要我对你坦白也好,我再也不任性了,你想要怎么样,我都可以为你做到,哪怕让我为了你去死呢。

“求你,我绝对、绝对不能失去你。”

跟他勾着的小指忽然极轻、极轻地动了动,轻得简直像只有半秒的错觉。

高圣川一下子翻起来,在她耳边叫她:“阿澈,你能听见,对不对?”

这次是睫毛,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微微地颤动。

高圣川全身的疼痛疲惫瞬间消失了,他发疯似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哈气揉搓,不停地在耳边唤她的名字。

“有反应了!”救援人员冲旁边大叫:“快,来个人换手!”

立刻有人上来接替力竭的救援,嘴里读着秒,一刻不停地给她做CPR,不知过了多久,关澈忽然呛出一口水,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救援人员如获大释地瘫坐在一旁:“多久?”

旁边有人回:“四分二十秒……”

高圣川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她的背,关澈在他怀里,咳得惊天动地。

等她终于从濒死的涣散中醒来,看到身边已经不成人形的高圣川,那些走马灯一般的记忆突然回笼,包括她在沉睡的边缘看到的,赌上性命来救她的那个人。

她一下就哭了,声音很细,像是重回人间的一声哀啼。

高圣川紧紧抱住她,像是融进骨血都觉得不够。

只失去了她四分钟而已,就四分钟,他好像已经痛苦了一百年。

喧嚣尘世呼啸着淹没他们,而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锐利而笃定的意识——

他不能死,他不能让她余生都陷在这样无法抵抗、也无法战胜的痛苦中,一天一天地熬日子。

就在这个瞬间,失而复得的高圣川,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阿澈……”他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耳朵,气息起伏不定:“我不走了。”

关澈眸子里还残留着梦魇一般的雾气,迷茫地问:“去哪里?”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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