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只是块石头，段云沉的脸色松动了一瞬，他顺着丢石头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女孩又把一块石头丢到他身上，这次他没躲，只是疑惑地看着那小女孩。

“大哥哥，你快跑。”小女孩朝凌和月喊道，俨然把段云沉当成了大恶人，段云沉仔细观察着这底下的监牢，此时他才明白这监牢本应该有的奴隶怎么全都消失不见了，竟然真是凌和月救了他们。

凌和月见小女孩回来，解释道：“不是的，我和这位大人是一起的，他不是坏人，你快走吧，别再被抓到。”凌和月爬起来走到小女孩身边，蹲在她面前，缓声道：“好不容易得来自由，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小女孩见段云沉没有反应，才确信凌和月说的是真的，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凌和月就用自己的袖子把她的脸擦干净，粉嘟嘟的一张脸，若不是被抓来当奴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终于止住哭泣，又问了一遍，“我...”凌和月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又吞吞吐吐说不出口，只道：“我不希望你把报恩当成念想活下去，走吧，就当萍水相逢，做了一场噩梦。”

小女孩不解，但她觉得凌和月说的一定有道理，便也就听他的话离开，“站住。”段云沉突兀开口，把凌和月和小女孩都吓得一颤，段云沉从袖子里掏出钱袋，递到小女孩手里，平静道：“够你花几年了，但是记得别被骗走了，知道吗？”

小女孩呆若木鸡，打开钱袋看见里面金灿灿的，顿时跪下给段云沉磕了个头，而后朝凌和月也磕了个头，这才依依不舍离开。凌和月见她离开，脱力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畏畏缩缩地看向段云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确实是骗了段云沉，他知道段云沉是守秋之主，武艺高强，所以在看见那些人兵分两路走开，就猜到了有一边的人是奴隶场的守卫，他套了段云沉的话，利用段云沉杀了守卫。

他不知道段云沉要做什么，如果没有追上左边那队人后果很严重的话，凌和月觉得自己现在火速认错比较妙，他慢腾腾跪起，偷瞄了一眼段云沉，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底下是什么表情，凌和月怯怯道：“对不起大人，我不该骗您....”

眼见段云沉走过来，凌和月压制住想跑的冲动，浑身发抖勉强跪好，段云沉只是伸手把凌和月拽了起来，丢了手里抢来的剑，一言不发带他离开奴隶场，拎起外面的行李朝山林外走了过去。

凌和月不知道段云沉要干什么，只能任由段云沉拽着他走，夜深了，旷野星垂，走了好一段路都找不到驿站，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段云沉停下脚步，吩咐道：“坐下。”凌和月顺从坐下，段云沉捡了些枯枝，原地生了火，才坐在凌和月对面，开口道：“知道错了？”凌和月分析出段云沉语气里不带诘问，只有正常的询问。

“知错了。”“我觉得你没有知错。”火光中，段云沉的脸一明一暗，他静静道，“你表面听话，心里的主意倒是多，敢利用我让我帮你救人，不怕我杀了你？”

凌和月挠了挠头，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果然这守秋之主不是和自己一样吃素的。段云沉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实情？”凌和月小声嘟囔道：“我告诉您，您也未必信啊....”

他都说了是为了救人，段云沉还不是差点把他掐死，段云沉听见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是不信，而且他对凌和月还有偏见，下意识就没信他的话。

入夜还是有些冷，凌和月坐在风口缩了缩肩膀，段云沉注意到了，他点了点自己身旁：“坐过来。”凌和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和段云沉靠得不算近也不算远。

“大人，你要找的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吗？”段云沉闻言偏头看着凌和月，一柄武器而已，和无辜的人命比确实算不了什么。

“不重要。”段云沉道，凌和月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顿时都没那么紧张了，他伸手烤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段云沉的目光并未从凌和月的脸上离开，他有些问题想问凌和月，便开口了：“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小女孩你的名字？”

凌和月愣了愣，而后收回了手，将下巴放在胳膊上，闷闷地说：“难以启齿罢了，凌和月是被记录在贱籍里的名字，是令人不齿的。”他语气里有难以隐藏的悲伤，段云沉眼里有些波动，“你既然知道去青楼出卖身体是令人不齿的，怎么还自轻自贱去做这样的事。”

凌和月哽住，他扯出一个笑容，不想说话，段云沉不容许，他道：“说话，我要知道原因。”虽然这话不重，凌和月还是听出了不容置疑的意思，他搞不懂段云沉非要知道原因到底为了什么，但他迫于段云沉的淫威，还是老实道：“我是...被逼的，反正您也不会相信就是了。”

“我相信。”火堆里枯枝发出噼啪声，段云沉的话让凌和月有些出神，段云沉是真的相信，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凌和月会选择不敲开那扇门，答案就在凌和月嘱咐小女孩的那句话里，因为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所以他要格外珍惜。

于是段云沉对于凌和月的那点偏见也一并消失在火光里。

“你一开始不敢告诉我，是不是不信任我，怕我见死不救？”

凌和月避开段云沉的眼神，腹诽道，我哪有理由信任你啊，再说，我干嘛要信任别人。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凌和月嘴上还是讨好道：“您是最正义的，我哪里敢不信任您，是我小人之心了。”

段云沉冷哼一声：“倒会阴阳怪气挤兑人。”

凌和月心里紧张去看段云沉，却发现他在笑着，没有生气，凌和月真是搞不懂这个人，段云沉也回过头和凌和月对视，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段云沉看见了凌和月眼里的空洞，没有感情，也没有回应。

段云沉探究的眼神让凌和月不解，他眉心微蹙，段云沉目光下移，落到他脖子上的红痕，眼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逃也似地收回了目光，“抱歉。”段云沉低沉的声音吓了凌和月一大跳。

守秋之主，跟他道歉？他可承受不住。凌和月连忙道：“不敢不敢，是我蒙骗您在先。”“错了就是错了，我向你道歉。”段云沉认真道，“作为赔罪，我允许你提一个要求。”

“真的吗？”凌和月眼睛一亮，段云沉好奇他会提什么要求，转眼就听凌和月说：“那您给我开工钱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十两银子。”“就这个？”“对啊，可以吗？”

段云沉耸肩笑了笑，还以为凌和月会提什么让他去天上摘星星摘月亮一样的要求，没想到是十两银子这样简单的要求，段云沉心想凌和月也就这点出息了，凌和月见他只笑不回话，充满希冀地再次问道：“成吗？”

“可以。”段云沉果断道，凌和月听完开心地笑了起来，心想终于可以赎回他的玉佩了。段云沉见他这开心的样子，有些失神，比起瑟瑟缩缩的样子，他这般开怀地笑起来，倒确实是，很鲜活。

想起了什么，他拉起凌和月：“站起来，我教你一招。”凌和月茫然：“啊？”

段云沉把凌和月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叫他掐住自己，“以后别人掐你，你别这么傻乎乎挣扎，我教你怎么制敌。”

“喔，好。”段云沉认真教道：“要这样，先两只手握住别人的手臂，然后身体向内一转，将别人往地上带，再顺势用你自己的手肘去击打别人的面部。”

温暖火光中，段云沉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教凌和月，“来，拿我试试。”段云沉示意凌和月动手，他的手虚虚地掐住凌和月的脖子，能碰到凌和月的皮肤，是细嫩的，温暖的。

“那事先说好，您不要怪我不敬啊。”凌和月小心翼翼道，段云沉哑然失笑：“就这这身板，想放倒我？”凌和月趁着他说这话放松警惕的空当，按照段云沉教的，两手握住段云沉的手臂，将他向内一拽，而后手肘击打他的面部，就这样把高他半个头的段云沉放倒在地。

段云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摔了，凌和月是成功放倒了段云沉，但他同时也被段云沉带着一起摔在地上，凌和月整个人扑倒在段云沉身上，撞了个满怀。

“哎哟。”陡然一摔，凌和月撞到了段云沉的胸膛，痛呼一声，可他却接着得意道：“我居然放倒了名震天下的守秋之主！？”段云沉被凌和月压在身下，感受着凌和月说话的气声轻飘飘落在自己面上，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凌和月的眼睛在火光里亮得如同天上星，他的唇在一动一动，能窥见洁白的牙齿，可是段云沉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凌和月在说什么，段云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眼睛，被他勾走了心神，半点也听不见了，他半举在空中的手，不受控制落下，正好碰到了凌和月的腰，身量纤纤，他心想：从前到底是过的什么苦日子，怎么这么瘦。

段云沉的想法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他放在凌和月腰上的手狠狠一颤，瞳仁巨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反应把凌和月也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对段云沉道：“咱们说好的啊，您不许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