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泠一言不发地把凌和月带回段府，丫鬟们朝她行礼：“夫人。”凌和月听着这个称呼表情有些不自然，准备把段云沉的事情告诉程泠，但程泠眼前这个样子，哪里听得进去，他只能任由程泠把他拉到房间里，然后程泠才坐下，猛灌了几杯茶水，他等着程泠恢复理智。

良久程泠终于消气：“气死我了！等父亲醒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受委屈的事！你放心，程家现在我管不着了，但是段府是我的地盘，这里绝对没有人敢对你有一点不尊重！”程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险些碎掉，凌和月连忙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程泠继续说：“程彦这个臭小子也是不识好歹，竟然敢朝着二叔他们！”

凌和月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刚回来你就全为我着想，他做了你十几年的弟弟，见你厚此薄彼难免有些微词，不知者无罪，我无意与他计较什么，我倒是没受什么委屈，眼下倒像是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程泠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奇地看着凌和月，“对啊，为什么你这么淡定？还有，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拿你的玉佩？”“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凌和月故意卖了个关子，“你怎么不先问我，我跟爷爷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程泠等他回答，凌和月眯着眼睛坏笑道：“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两个打架碰坏了爷爷的花瓶吗？那时候虽然是你把鞋子丢过去砸碎的，但是其实是我故意引你打碎的，爷爷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瓶子价值千金。我就告诉爷爷我早知道那个瓶子很贵，我故意让你打碎的，这样父亲就会出手收拾你，谁叫你小时候打架那么猛，总是把我按在地上打，我就耍了点小手段喽。”

程泠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她伸手揪住凌和月的耳朵嗔怪道：“好啊，原来是你故意的！因为打碎了那个破瓶子爹狠狠罚了我一顿手板，你这臭小子！”凌和月只能求饶：“好姐姐，饶了我，我这不是承认罪行了吗？要不你打我一顿手板，算我还你了。”程泠这才松开手：“不和你计较。”她转而又想到，这件事，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可为什么爷爷当时却没有承认。

凌和月知道她的疑虑，解释道：“我见到你就和你说过了，我在外这些年没读过什么书，无甚才学，也不懂世家的经营之道，我志不在此，只想过我自己的安宁日子，可如果我拿回程言这个身份，免不了和二叔争，爷爷是想看看我能不能为自己解围，我知道他想要我答什么，可我不愿意顺着他的意思活着，我宁愿他早知道我是个无能的人，不堪家主重任，也免得他在我身上多下功夫。”

程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层意思，怪不得爷爷后来又承认了凌和月的身份，却又很敷衍，在他眼里，凌和月不常待在他身边教养，又入过奴籍，只会躲在她身后，确实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程泠了然：“我看你倒不无能，官场的那一套装傻充愣，你倒是运用地炉火纯青，这么一下就在这么大个宅院里全身而退了。”

凌和月释怀一笑：“他们只知道我入过奴籍，若知道我还做过男娼，这样有辱门楣的事一旦被戳破，你觉得他们真的不会杀了我吗，你现下在程家也没有多大权力了，若我卷入家主的争夺之中，我难道要靠你保护吗？”程泠的心微微一痛，却见他面色不改，有些讶异，她隐隐觉得，凌和月好像变了。

他现在的坦诚和她刚见到他的时候所表露的坦诚并不一样，以前谈及此事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地袒露伤口，现在从他嘴里提及往事，好像是真的不在乎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回家会怎样，一个没有威胁的人，留在程家不过是多张嘴吃饭，我现在只想陪着娘，让她的病快些好起来，至于其他，我本就不在乎，你也不用想为我讨回公道或者争口气，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没用，若不在程家，你的性命我还是保得住的，别太小瞧你姐姐我了。”程泠伸手抚摸了一下凌和月的碎发，他颤了颤，疑惑地看着程泠，“阿言，我觉得你变了，你变勇敢了。”

程泠慢慢说道，“我刚见你的时候，真的很心痛，从前你那么活泼伶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你却像个木偶一样，毫无灵魂，眼里只是空洞洞的。可现在我觉得你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你本该自由自在地活着，不用承担别人对你的期望。姐姐真的很开心，看见你慢慢有了从前的样子。”

凌和月怔忪地看着程泠，他不太习惯别人心疼他或者关心他，可程泠不一样，她和母亲一样，是真的发自内心把他看作家人，不舍得他吃苦，也不舍得他受委屈，凌和月心里感动，他握了握程泠的手：“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开心，从前是我不对，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要我回去只是想让我当傀儡继承家业，是我小人之心了，当我看到你冲过来保护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被抛弃，我是被爱着的，你，爹和娘，都爱着我。”

只要心里有了勇气，他便不再胆怯，无论是程言还是凌和月，都只是他自己而已。“阿言，看来我叫段云沉把你带在身边倒是个正确的决定，他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你现在不仅是变从容了，而且完全没了我初见你时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凌和月微微睁大眼睛，遥远处，段云沉的话回荡在自己的脑海：“比起爱上我，我更希望你先爱上你自己。”

后知后觉，他好像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上自己。凌和月心里的感情汹涌而出，又被他强行收回，“他....”凌和月摇摇头，“关他什么事，我是知道母亲因为我而生病，知道自己活着对你们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再是毫无用处的人，才决定要好好活着。”比起这个，段云沉惹得他伤心难过才是真的。

凌和月收敛神色，认真道：“段云沉这人看起来老实，实则根本是道貌岸然，姐姐，我有事要告诉你。”“什么事？”程泠茫然不解。凌和月正色道：“段云沉他....他与你是夫妻，可他不知廉耻在外面招惹别的女人，而且，他...他他还招惹我。”

凌和月强忍难以启齿的尴尬，决心一定要让程泠知道真相，程泠先是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明白了凌和月口中的招惹他，惊得她一下子站起来：“他....他他喜欢你！？”

凌和月认命地点点头：“而且，没知晓真相的时候，我还....有过一点点心动。”凌和月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掩面欲哭无泪地说：“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实情，要是早知道他是你的相公，还是个该死的断袖，我根本就不会主动跟他说一句话，不过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程泠还没收回震惊的神色，“教...教训？你干了什么？”“我...我抽了他两巴掌，很重，一点力气都没留。”

程泠下巴掉得更夸张，她简直要佩服到凌和月五体投地，“他...他没还手？”“没有。”凌和月疑惑不解，“为什么你关注的地方是这样的细枝末节，”程泠这才坐下，扶额叹气：“我真的有点佩服你了。”

这下茫然的换成凌和月了，程泠道：“你误会大了，你还是想办法跟他赔礼道歉吧。”“误会？”凌和月惊得表情呆滞：“我为什么要跟他赔礼道歉？”

程泠解释道：“我与他本来就只是盟友，守秋和程家利益往来众多，一个是世家之首，一个是江湖大门派，我们之间各取所需，各自图谋，维持这种合作关系也有许多年了，而段云沉的身份不能暴露，我便跟他假成亲帮他掩护，他也帮我做了许多事，不然你以为靠我和他的交情，他怎么会同意照顾你？”

程泠笑了笑，接着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这件事即便是程彦也不知道，旁人更是以为我和他是真夫妻，别说去招惹别的女人，他和别人成亲也是他的自由，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断袖，还有，你怎么也是！”

“我...”凌和月哽住，段云沉解释过，只是他当时觉得自己遭受蒙骗，半个字也没相信，“我说他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相伴的人，原来他竟然是个断袖，还看上了你，我真的.....”程泠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意是让段云沉保护凌和月，没想到此人居然觊觎上了她的亲弟弟。

想起了更重要的事，程泠忙握住凌和月的肩膀恳切道：“虽然说是合作，但是这些年来，是守秋帮程家居多，你下次见到他可别把他气走了，我的几百个铺面，十几座庄子，还有好多好多生意都要靠他给我保驾护航呢。”

凌和月瞠目结舌，程泠，好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