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解释过，”凌和月挠了挠头，“这么离谱的事情，我当时压根就没信。”怪不得段云沉那么肯定只要他见到程泠就会明白，可他的确也先入为主，一叶障目了，想到段云沉落下的那滴泪，还被他打得吐血昏迷，凌和月有些后悔，他好像真的做错了事情。

“我....我会向他道歉的。”只是把段云沉伤得彻彻底底，真的靠一句道歉的话就能挽回吗？凌和月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伤害到别人的一天。

“那就好，我虽和他相处不多，但知道他的人品，他不是小人，可若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因为我的原因却要向他低头，讨好于他，也大可不必，误会了他和要接受他是两码事，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委屈了你自己，不过他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和你置气也不会真的置我们的盟约于不顾，你别有压力，不过是....一巴掌的事，大不了我赔...赔多点钱给守秋。”

凌和月尴尬地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纠正道：“是两巴掌。”

程泠的嘴角抽了抽，她还以为凌和月怯弱得很，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甩手就抽了那个男人两巴掌，可若是赔罪，又不知道该赔什么合适。

凌和月叹气：“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我自己解决，放心吧，我有分寸。”程泠暂时也想不出守秋缺什么，只能同意：“我是想要借他的势力做我的生意，但，不是非他不可，你明白吗？”凌和月知道程泠的意思，她不想自己委曲求全，凌和月嗯了一声，“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假成亲，即使合作，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程泠回想起一些往事，犹豫要不要告诉凌和月：“你想听他的往事？”凌和月思量片刻还是点头：“我想知道。”

见他如此肯定，程泠便带着凌和月来到段府的一处露台，空气冷冽清新，假山流水潺潺，这里无人靠近，说话也安全多了。

“其实说起段云沉，我和他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昭狱呢。”“昭狱？”凌和月不解，但他好奇。程泠接着说：“段云沉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他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之后战功赫赫，声望颇高，十八岁就被封了将军，既是殊荣也是他的实力，即便到现在，他在边关的名气也很大。”

程泠话音一转，后面就是转折了。“可...他没有根基，你不知道，在朝堂，没有根基，没有世家势力傍身，根本就站不住脚，边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不仅决定了国土的安全，也是财富的聚集之地，世家的手自然也想伸到边关去，比起财富这种东西，更重要的是，谁控制了边关，谁就有了兵权，可身为边关将领的段云沉却没有投靠任何一个世家，该说他天真呢，还是耿直呢。”

凌和月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怪不得段云沉说，他十八岁就明白没有势力是不行的，才建立了守秋，“后来，有人告他中饱私囊，贪墨了军饷，其实大家都明白他明显是被诬告的，可没有人为他说话，官员们也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世家，世家都想除掉他，好把边关划入自己的势力，比如当朝太尉祁家，他们家离边关最近，一直垂涎着兵权，就是祁家打头诬陷段云沉，我不知道圣上是如何决断的，但世家相互勾结，力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于是他被革除了官职，打入昭狱。”

程泠回忆了一下她到昭狱里看见段云沉的惨状，都有点后怕，“我只听狱卒说，他们连着折磨了段云沉几天几夜，他都没有认罪。”程泠感觉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你是没见过他当时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好肉的样子，把我都吓吐了，可他也是骨头硬得很，父亲带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即便知道自己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也不肯向父亲低头，我还记得狱卒把他的头按倒想强行让他低头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

凌和月静静听着这些，不由自主捏紧了衣服，段云沉没提过这些事，只说他从行伍里离开，他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的。

“父亲欣赏他的骨气，有意救他，可他不能再回到边关，作为交换，他必须让程尧顺利接手边关，世家一直无法接手边关的原因就是边关其实是一片不太重视皇权的地方，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规则，一向瞧不上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可如果有了段云沉的帮助，接手边关一定是事半功倍。”

程泠笑笑说：“你猜他怎么回答。”凌和月猜到了，段云沉一定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少年意气被权势摧折，一定是生不如死，程泠说：“他拒绝了父亲，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死。”

“父亲想救他，可是当时的程家还并不是世家之首，那时候我们程家还没有现在这个势力，明目张胆替段云沉翻案就是与祁家作对，父亲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既不正面得罪祁家，又能保住段云沉的命的理由。于是父亲问我，要不要救段云沉，如果是我爱慕段云沉，想留他一命，这种儿女情长的理由，也是情有可原，可为了做戏，我必须和段云沉成亲，而他也绝不能再回到边关。”

“其实我很想拒绝，我那时根本才见段云沉第一面，哪里有什么感情，而我一旦答应，就再也不能和别人成亲了，那时我还小，还向往一段两情相悦的感情，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一条人命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凌和月静静听着这里面的故事，让他吃惊的不仅是段云沉的过往，更是程泠的选择，他没想到程泠选择了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去救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我就想，这个人真的挺惨的，被诬陷到马上要被处死了，他也不肯低头，视死如归的样子还是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后来父亲搜集了证据替他洗清了罪名，我就和他成亲了，郎无情，妾无意，只是为了救段云沉的命。”

程泠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捂着嘴笑道：“你不知道，明明吃亏的是我，反而段云沉不肯，死都不愿意和我成亲，也许是不想欠我的人情，父亲哪里容忍得了，为了救他，打断了他的腿，绑着他和我拜堂成亲。”

“祁家虽然不满，但因为段云沉只是洗清了罪名，腿断了也无法再征战也只是留了个段将军的虚名，作为补偿赏赐了一座宅子，这事后来也就揭过了，段云沉后来发觉受伤这个理由挺好用的，伤好了之后就借着这个理由，悄悄离开了段府去江湖建立他自己的势力。”

“而他为了报恩，还是帮程尧接手了边关，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世家公子有那么多，皇帝却选择让程尧去边关，可能有他自己的考虑，也可能是父亲和皇帝的交易，祁家觉得这一切是父亲的计谋，都是父亲为了拿下边关兵权故意施恩，后来屡次和父亲作对，就这样斗了很多年。”

“在守秋的帮助下，还有程尧在边关笼络人心，以及我的经营下，咱们程家现在既有钱又有权，还有江湖势力，你说他们家拿什么和我们斗，而他们现在还以为段云沉在昭狱受了严重的刑伤而久久没有恢复。所以即便现在父亲未醒，哥哥去世，程家的势力依旧屹立不倒，依旧是世家之首，这就是这十年的积累。”

程泠站起来，看着京城鳞次栉比的建筑，她叉着腰说道：“而且，我现在发现和段云沉成亲的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凌和月疑惑：“好处是什么？”

她答道：“作为女子，受夫家桎梏颇多，如何经营自己的事业？可段云沉和我本就是盟友，他自然不会制约我，二叔和爷爷他们更是觉得商者为贱，不肯纡尊降贵去亲手经营，而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想变有钱，有了段云沉的帮助，还有程家的势力加持，这些年你姐姐我赚了很多钱。”

她指着远处：“京城和其他十几个洲的丝绸，粮食，铁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属于我程泠的，所以即便是京城首富这个名头，我都有实力去够一够。”凌和月吃惊，首富！？程泠居然这么有钱？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程泠的财力，她回头看着凌和月：“不然你以为我哪里能随便拿出花一万两银子去赎你，靠我的月例银子吗？”

程泠神气地说：“自从有了钱，我这个身板都直了起来，即便爷爷他们看我再不爽，不也拿我没办法，哈哈，简直是爽快！”凌和月会心一笑，看来程泠的嚣张是有了财富的倚仗。

她笑了两声又停下：“财不外露，咱们低调一点，虽说是赚了钱，但要是让那些男人知道我一个女人赚这么多钱，八成要抱团排挤我的生意，所以除了咱们家这几个长辈，没人知道我兜里究竟有几个子。”

“喏，”程泠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凌和月，羊脂白玉做的，上面刻了一个泠字，“这是什么？”“拿着这块玉牌，随便去一个商行，想要多少钱自己报就是了。”凌和月愣住，这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他忙递回给程泠：“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这么多钱。”“好啦。”程泠强行把玉牌放入凌和月手心里，“我真怕你再丢了，身上有点钱我也放心，这些年过年我都没给过你压岁钱，这个你就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