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下手的不是赵家就是王家，要不然就是两家联手对付张家？”罗义好似突然想明白一般豁然站起。

黎暄摇摇头：“破案要的是证据，小罗你即刻写信去和晋家确认一下悬丝的事，最好寄一截悬丝去。许公，和杨老再花些心思看看能不能从尸体上找到新的线索。我再去三家走一趟。”

“黎大人现在眼睛不方便，又有歹人盯着，不如让小罗同行吧？”许慎提议。

“不必，刑如风跟着就行。”黎暄摇头拒绝。闻言刑如风有些意外，黎暄好像突然之间对他的戒备变轻了，当下稍显得意地扬了扬眉。

“我们先去赵家，”黎暄侧过头吩咐刑如风，“你去我屋子把桌上木匣子里的傀儡带上。”

刑如风笑着摇摇头依言转身去拿，达成交易后黎暄对他下令的口吻越发熟练。直到他打开木匣看见里面的官员人偶时，笑意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个官员人偶是怎么回事。”将黎暄扶上马车坐下，刑如风忍不住发问。

“我初来凤翔府那晚突然出现在门前的，”黎暄淡淡解释，“和之前案发现场的一样，是赵家的木偶，被划去了印记。”

刑如风将木偶翻转过来，果真如此；“听你话的语气，你不认为是赵家干的?”

黎暄点头：“我不觉得凶手会蠢到故意将线索往自己身上引，况且我见过赵家家主，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那王家呢，你觉得有嫌疑吗？傀儡可能是收集赵家弃用的，但丝线好端端的可不会往外流通。”刑如风闲着无聊，下意识掰动手上的人偶，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忍不住便把自己给逗笑了。

黎暄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听见他莫名其妙突然笑起来，也不恼，只是继续谈正事：“王家目前嫌疑最大，但张家嫌疑也不小。”

刑如风一愣，抬起头，有些意外：“死的是张家二公子，你觉得可能是他们自己人下手？那他们图什么？”

“事实上，张璟昱的行踪只有张家最清楚。况且在整件事里，赵、王两家皆有嫌疑，若是查不出真凶，唯一清白的便只有张家，也就是说有机会参加年终大典的只剩张家。张家是唯一收益者。”随着黎暄的步步分析，刑如风也逐渐往深处想：“若要通过受害者的身份摘除嫌疑，张家完全可以杀一个普通傀儡师，为什么要选择牺牲张家二少爷，代价不会太大了吗？”

“确实太大，所以若是真的，那对方的目的就必定不只是年终大典那么简单。”黎暄叹了口气，眼下诸多疑云，自己偏偏又暂时失明，“我眼睛看不见，一会到了三家，你帮我留意他们的神情。”

刑如风放下手中的人偶，撑着下巴盯着黎暄；“我说黎大人，你最近使唤我是不是过于频繁了，我暂时答应做你护卫，可不是手下。小心我一个不乐意，收了你的命就去领赏金。”

面对刑如风的威胁，黎暄则不慌不忙地换了一个坐姿，面向刑如风：“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人如此有钱，出得起一万两买我的性命。你说的那位雇主，是不是姓，陆？”

“你别瞎猜，我是不会透露的。”黎暄不用看见，光从他这支支吾吾的语气也听出刑如风的心虚。

黎暄轻笑了声：“我本以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原来还是有待长进。”

“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刑如风忽然警铃大作，心跳不止地移开目光又心虚的舔了舔嘴唇，底气不足道。

黎暄没有拆穿，只是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到了赵家，赵月白对于张瑾昱的事也表示很遗憾：“我与张家二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他为人仗义坦荡，是值得结交之辈。前几年张老爷子还在常常和家父炫耀自己有两个好儿子能继承衣钵，现在却是可惜了。”

“之前张家家主有说过将来由谁继承张家吗？”刑如风随口问道，赵月白摇摇头：“看起来张老爷子对二公子更为偏爱一些，但家里事物一向主要由大公子打理。张家兄弟二人的感情是极为不错的。”

“家主可见过这个木偶？”黎暄示意刑如风将人偶拿出，赵月白接过仔细看了看，“是出自我赵家工匠之手。我们每一批木偶会在发髻里用月份做编号，这应该是这个月初刚做的，照理还没登台表演过不会在外面出现。大人手上这个从何而来？”

“这个月刚做的。”黎暄默默重复，随后对赵月白一拱手，“府衙内还有一些傀儡，烦请赵家主亲自走一趟告知每个木偶的确切时间。”

赵月白答应的很干脆：“我这就去。”

到了王家，黎暄照旧先问起对张瑾昱的看法，王伦对其也是赞不绝口，深表痛惜。黎暄将话题转向王家惯用的悬丝，王伦表示这悬丝确实由专门的药水浸制，每个月派人去宜州取来，并派人取来一截。

黎暄上手试了试，果然极为柔韧。王伦甚至将采购的账本与库房里的余丝取用记录一并交给黎暄核实，态度坦荡似乎真的与此案无关。

黎暄眼不能视，便交给刑如风核对。他注意到账本上有一处不同，出声问道：“八月的这一批丝线为何取消了？”

“宜州八月暴雨，丝线受潮严重，晋家发现后主动召回了这批次品，九月补发了好的过来。”王伦解释道，“晋家到底是大商会，信誉还是极好的。”

黎暄点点头，起身告辞。还剩最后一个张家。

张家门口早已挂起了孝布，黎暄二人一进门便被小厮请去了偏院。张瑾茗一身孝服，神色也沧桑了许多。“家父听闻二弟的消息后便一病不起，还望大人见谅。二弟为人良善，从不与人交恶，实不该落此下场，还请大人尽快抓住凶手，让二弟早日魂归于天地。”

“这是自然，二公子还有些遗物尚在衙门，待此间事了，我便遣人送来。”走之前黎暄提出去看望张家老爷，行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呜咽声：“瑾昱啊……你不该走啊……”

苍老的哭声令人无不动容，黎暄压住心头的情绪在心中暗自承诺，必将找到凶手绳之以法，而后深深地一鞠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