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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衣跨银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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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事开始步入正轨,先前因着衡阳长公主之事耽搁了朝政,不少事情积压,群臣都忙得很,首当其冲就是楚国公宁湛。

宁湛本就领着朝中大局,从前高琏在时虽万般跋扈,让他不喜,但奈何她的确雷厉风行,处事很有些能耐,宁湛还不觉如何辛苦,如今高琏过世,高楷处理朝政也就平平,不少事还要宁湛帮着拿主意,自然忙了许多,基本自早晨睁眼到晚上闭眼,他都一刻不停歇地处理着各种事务。

这日宁湛甫起身,准备处理今日的政务,连诚便来报,三司使贺璋求见。宁湛一听,眉头就拧成了结,贺璋是高琏的爪牙,满朝皆知,为人最是圆滑,与衡阳长公主一样,多为正直的官员所不喜。

说来有趣,贺璋中进士那年,其父贺铭已任殿中侍御史,也算得上是高官,国朝旧事,凡是高官之子中进士,难免是要弹劾几句子仗父势,考场舞弊之类的话,可是纵使贺璋当年高居二甲第五,因着他确是才名在外,贺铭又是正直出了名,竟没一人提出异议,甚至还觉得一个二甲委屈了贺璋。贺家父子二人说起来这几年关系并不如何和睦,只因贺璋早早就投靠了衡阳长公主,而贺铭最是看不惯衡阳长公主,因此二人没少生争执。

贺璋才名在外,连先帝都曾称赞过,可奈何就是太会投机取巧,失了文人风骨。建平七年他奉命清查盐务,照例,盐务牵扯多方,最是难办,往常清查盐务的官员怕得罪富甲一方的盐商,往往都是应付了事,可如今下令清查盐务的是衡阳长公主,衡阳她老人家就是如今最大的霸主,如何会怕这些盐商,此番有如此硬的主子撑腰,按理这盐务处理起来应该是无比好办,贺璋也应硬气起来。贺璋则不然,他左右逢源,甚至用官位拉拢这些个盐商,虽说到底这盐务处理的很好,但是弄这些最不遭人待见的盐商入仕,难道不是坏了祖宗规矩?他此行更是收受贿赂,赚得盆满钵满。

那时弹劾贺璋的折子满天飞,若不是衡阳长公主偏袒他,只怕早就罢官流放了,如何还能向这般,身居高位。衡阳长公主倒台后,也不见贺璋如何焦急,他也未有任何窘迫之态,甚至有更得高楷重用之势。

宁湛不喜他,纵使他知道,贺璋聪明至极,清查盐务一事,虽然言官御史对此都甚是不满,但是宁湛清楚,几个闲散小官换来至少二十年盐务不生事端,牢牢把握在朝廷手中,又并未引起这些富可敌国的盐商闹出什么风波,实在干得漂亮,若换成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可就因为他逢迎高琏,就足够引他厌恶。宁湛是个公私分的很清楚的人,他再不喜贺璋,也知道这是朝廷难得的人才,于是也赞同高楷对他委以重任,只是私下从不与他来往,也不给什么好脸色罢了。

此番不知贺璋求见所为何事,宁湛思索一二,对连诚道:“请。”

须臾,连诚引着贺璋进来,贺璋这是头次进宁湛的院子,谨慎的很。他躬身行礼,道:“下官贺璋,见过楚国公。”不论是语气还是行礼的姿势都无比标准,纵是宁湛也挑不出一点毛病。贺璋如今三十有五,还比宁湛年长了几岁,只从外表来看,和宁湛一样的沉着稳重,看不出这人如何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贺大人请起,请问贺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若是别人,总是要寒暄几句的,宁湛偏偏是个最不喜这些的,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贺璋也清楚宁湛的个性,楚国公此人最厌恶别人同他兜弯子,不如直截了当说明来意:“臣如今奉命掌管三司,可谓是国家几大命脉,可如今长公主薨逝,不少势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国公请看,”他上前,递给宁湛一本簿子。

宁湛翻看几页,就知贺璋何意,这是三司的账册,看得出来,不是官中存档的那一本,应该是贺璋自己抄录的,上面写的很清楚,从衡阳被禁足以来,这进账较从前明显少了不少。“国公您看,这两个月来,单单是盐铁一项,就较常日少了三成有余,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宁湛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反问道:“贺三司,私自抄录官中账目怕是不妥。”

贺璋解释道:“长公主在世时,就常让臣抄录官中账簿以供她琢磨查验,于是习惯了。”

宁湛点头,道:“下不为例。既然发现有人图谋不轨,为何不直接上奏给陛下,而是要先告诉我?”

贺璋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答道:“国公如今是陛下最倚重之人,如此重要之事,定会寻国公商议,再者,”他顿了顿,道,“下官也怕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那按贺三司的意思,这是何人所为?”宁湛合上手中的账簿,行至书案前坐下,将账簿放在书案正中。

贺璋浅笑,道:“只怕下官说了,国公不相信呢。”

“贺三司知道我的,我只信证据。”宁湛伸手,示意贺璋继续说下去。

贺璋会意,道:“三司副使,程时。至于证据,国公莫要着急,下官自会让国公看到。”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宁湛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程时算是当今宰辅贺铭的门生,最是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的,如今听闻他竟是是这徇私违法之人,宁湛如何能相信。他狐疑地看向贺璋,却见贺璋神色并未有如何变化,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了另外一本册子。

“国公请看,臣家里有些产业,好巧不巧,有一处正是帮人做些屋宇买卖租赁的,前几日家仆来报,有一处许久未能卖出去的宅院,这处宅院地段什么的都没得挑,加之这屋宇也是雕梁画栋,其中的园子更是巧夺天工,之所以卖不出去,恰是因为其太过昂贵,毫不夸张地告诉您,这样的宅院,除了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万万是拿不下的。臣因着好奇何人买下了这样一座宅子,于是就查了店里的账册,您看,就在此处。这上面写着,房子过契给了程时,这么大一笔款子,竟是一次结清。三司副使的俸禄您也是清楚的,程时入朝为官前家中世代务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家底,是以,这非常可疑。”贺璋将簿子双手俸给宁湛,宁湛仔细看了,抿一抿嘴,皱眉沉思。

贺璋说的不错,三司副使程时的家底是万万不可能一次买下这么昂贵的一座宅院,其中必有蹊跷,不是挪用了三司的公款,就是收受贿赂,总而言之,此番怀疑程时不无道理。“此事你先查探着,务必要有确切的证据,余下的交由我料理。”他将那本账册还给贺璋,双手背在身后,似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是。”贺璋知道宁湛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行了个礼退下了。

看着贺璋走后,宁湛自在一旁深思。这件事奇怪的很,若是程时一直在私吞公款,凭借贺璋的敏锐与高琏的威严,不可能不知道并容忍他至今,但是也不至于突然开始私吞公款,又是如此巨大的数目,更是买下如此昂贵的一套宅子,就差把自己大发横财的事写到脸上了。他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于是吩咐连诚道:“你去查查程府进来的收支,以及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还有,也查查贺璋最近都和什么人往来。”

连诚躬身答道:“主子,今日潞王在京外玉泉山设宴,邀您前去,您可是要去?”

“潞王这个时候设宴,可有什么由头?”宁湛眉头一紧,问道。潞王前些日子刚在御前丢了面子,照他的性子,不该此时设什么宴。

“说来这次潞王殿下也有意思,宴请的大多是宗亲重臣,家中有适婚儿女的,想来是欲择亲了吧。”连诚看着自家主子那有些难看的脸色,于是故作轻快道。

谁承想宁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道:“宗室择亲自有宗正寺操持,潞王来管这些做什么?再者,我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儿郎姑娘,请我又所为何事?”

“您可是忘了,咱们家里还有小越公子和瑾姑娘呢,再者,您和五爷也还没有家室呢,请您有什么奇怪,若是五爷还在京中,一定也是会受邀的。”连诚清楚自家主子,他素来不待见这个只差把乱臣贼子写到脸上的潞王,提起他,脾气都要更坏上几分。

宁湛不耐烦地一凛眉,行至书案前,烦闷地写着些什么,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问连诚道:“程时是否会去?”

连诚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答道:“想来是要去的,潞王此番动静颇大,就连刚刚的贺三司也是要去赴宴的。”

宁湛了然,点头道:“你继续去查程时与贺璋,让一诚准备一二,我们去赴宴。”

连诚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玉泉山有一名寺惠安寺,平日里香火颇盛,今日似乎是有什么法会,人格外的多,是以宁湛的车马行的极为慢,宁湛似乎也不如何着急,只掀着帘子看着路旁的景色。

忽而前头传来一声尖叫,有人高呼走水了,人群立刻变得嘈杂起来。宁湛顿时警觉起来,问道:“怎么了?”

一诚拱手道:“主子,似乎前面有辆车上的茶水炉子看管不便,着了火,车马行人又多,火势顺风就大了起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救火?万一火势不受控了,出了人命该如何?”宁湛像是真的着急了起来,声音都急促了不少。

一诚有些担心,道:“我们此番都走了,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主子该如何?”

宁湛几分不耐烦,道:“我自能保全。”说着就合上了眼,一诚知道这是自家主子不愿多说的意思,于是忙招呼两边的护卫,前去救火。

宁湛坐在车中听着外面的动静,却突然感觉车身一动,他慌忙掀开帘子,只见自己驾车的马似乎是因前面的火势以及嘈杂的人群受了惊,突然掉头就要往回跑。因为前面着火,车马行人无法前进,人马都被堵在原地,聚集了不少人,如今这马横冲直撞起来,还如何了得。宁湛稳住自己,提了轻功便欲跃至马背上,可恰在此时,一道红色身影已经跃上了这匹驾车的马。

“吴叔,你先带着人疏散一下后面的车马,这里交给我。”马背上的人高声道,声音明快,是个姑娘。宁湛定睛一看,只见马背上的姑娘一袭红衣,挽着个简单的发髻,发上只点缀了几朵小珠花,更显得红衣鲜艳夺目了。这姑娘看起来并不如何康健,纤弱消瘦,脸色甚至带着几分惨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鲜活明亮的,像是灼灼的日光。

这匹马掉头冲向后面的车队,当先一辆车精致宽阔,上面装饰着凤鸟纹,车檐上缀着一排垂珠,车旁站着一队宫装侍人,俱是慌了脸色,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已经失了仪态,开始高声尖叫,一队侍卫们忙挡在车前,欲图杀死那马,以保众人平安。

这辆车宁湛认识,是晋阳长公主的车。

马上的姑娘并不慌乱,她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袍,三两下紧紧系在马头上,裹住马头,然后紧握缰绳,生生是拉住了那马。那马被人猛然拉住,顿时扬起前蹄,差点将姑娘甩落在地,姑娘很是老练地调转马头,回头对后面的宁湛道:“这既是你的马,还不赶紧来搭把手?”

宁湛正看着这姑娘勒马的动作深思,忽然被她喊住,忙回过神来,一跃下车,来到马身前,伸手控制住马,让它不再挣扎。姑娘则附身环住那匹马,轻柔地抚摸着马的头颈,柔声道:“好了,好了,莫要害怕了,莫要害怕了。”

前面的一诚听到了动静,忙过来帮忙,他看见这姑娘已经将马控制住,于是躬身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请姑娘先下马,这里交给在下就好了。”

姑娘点头,翻身就下了马,稳稳落地后,熟练地拍了拍手:“这种人多的地方可是千万要看好马的,否则这是要出大事了。”她看向宁湛,浅浅一笑。

宁湛也拱手诚谢,然后来到晋阳长公主的车前,行礼道:“臣宁湛未能看护好马匹,惊了长主的驾,特来向长主请罪。”

车沿上坐着的景颐起身卷起车帘,车厢内的高瑗明显受到了惊吓,额头上又一层薄薄汗,可仍旧在强装镇定,温柔地笑道:“无碍,国公不必担心,只是这路上车马太多,可千千万万要当心,这次亏的是这位姑娘出手相助,才并未酿成什么大错,否则,真是想都不敢想。”

宁湛点头称是。

“国公若是有事,便先行一步吧,本宫不要紧的。只是,”她看向一边的红衣姑娘,“可否请这位姑娘上车一叙,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红衣姑娘躬身福了一福,便随着宫人上了车。

宁湛也行礼告退,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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