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了有十几秒钟的时间。

前几秒钟，，漆晨绝对是试探性的。但是邬蓝田没有伸手揍他，甚至没有任何因为拒绝而想要推开他的动作。他心一横，今天就彻底一不做二不休了。

他今天的确上头了，从全然不顾职业素养打了那个死胖子，到彻底跟邬蓝田摊牌，再到这一步直球进洞。

他的脑袋中只有一个想法：反正也混不下去了，走之前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大不了就是再挨顿骂，因为真的走了以后，可能这辈子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男人了吧。

亲吻或许跟拥抱一样，真的是人类的本能，在情到深处的时候真的是会无师自通。这是漆晨的初吻，但他吻得如此得心应手，

他甚至开始得寸进尺，他轻轻探出了舌头，在邬蓝田的唇间跃跃欲试，像想要打开邬蓝田的心一样，他迫切的想要先撬开他的唇。

邬蓝田并不是不想拒绝，是他真的被漆晨这个楞头小子猝不及防的这一下给亲懵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孩真的敢一言不合就上嘴了。

就在漆晨快要得逞的时候，他短路的大脑才恢复过来，大力推开了漆晨。

邬蓝田百感交集，他今年已经30多岁了，而且他又是这样一种工作，常年混迹在这样的场合，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呢？

但被这小子一亲他怎么有点慌不择路了？他强装镇定，赶忙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然后一屁股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

邬蓝田这一推，漆晨狠狠撞在了一旁的简易柜子上，说不上来也多疼，但只觉得大腿一阵酥麻，一个踉跄他顺势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撞一摔之间，漆晨的丢失的魂魄好像才堪堪回到了躯壳，“我竟然亲了邬蓝田，啊……我亲到了……”此时的他，大脑已经完全是一团浆糊了。

亲到了邬蓝田，让他兴奋激动，唇齿间是邬蓝田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加上些许薄荷的清爽，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想让这味道更深入一些。

然后他就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工作肯定是要丢了，还亲了他，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到了吧！

邬蓝田是不是马上就要过来揍自己了？

然后明天自己就要连人带行李一起被扫地出门了，可能也等不到明天了，一会儿就得去收拾东西了！

啊，他是不是还要把我微信拉黑删除了，那我以后还怎么联系他？怎么继续追他？

越想越乱，此时的漆晨像一只马上就要被遗弃的小狗，他慌乱的乱揉着自己的头发，在自己愈演愈烈的脑补中，他和邬蓝田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再次把头深深埋进了双腿之间。

相比之下，邬蓝田就要理智的多了。

伴随着良久的沉默，他只一根又一根的给自己点着烟。炸着毛像小猫一样窝在地上的漆晨，随着他抬起又落下的手模糊了又清晰，好像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你也是同性恋？

在连续抽完三根烟后，还是邬蓝田先开了口。

——嗯，是。

漆晨依然没有抬头，回答的声音闷闷的。不是他不想抬头，只是听到邬蓝田问出这样的话，他突然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你应该也听别人说了吧，我也是。

说完，邬蓝田像叹气一样突出好大一口烟，漆晨不知道如何去回应。

——谈过恋爱吗？

——没，没有……

——家里人知道吗？你爸妈……

——不知道……

然后又是一阵振聋发聩的沉默。

小黑屋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然后被倏地推开。

漆晨觉得，大厅里同事的眼睛跟着争先恐后涌入的灯光一起进来了，他们都想来看他的笑话。

他更加不敢抬头了。

有人走到邬蓝田的身边，叫了一声“蓝哥”，然后就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那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以后，邬蓝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在门口守着，别人其他人再进来了。”

几声脚步声之后，门又被轻轻关上，黑暗再次占领房间。

清脆的打火机声又响起。

漆晨缓缓抬起头，邬蓝田还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伴着烟头星星点点的光有节奏的一上一下，然后被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

这一瞬间，漆晨觉自己就好像是就是刚才在邬蓝田手里张牙舞爪的那一根烟，发完疯以后，也要被他按灭了。

——漆晨，这条路非常难走，你还没有跟男人谈过，没有跟家里出柜，那么你现在就还没有上船，你还站在路口，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邬蓝田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到了以前，听不出来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知道，蓝哥，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知道世俗的眼光容许不了我们这种人的存在，但是蓝哥，你知道吗？有句可能说起来比较矫情，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啊！只要我们足够坚定和相爱，我们就……

——呵呵呵呵，真是幼稚！

邬蓝田用略显浮夸的嘲笑结束了漆晨接下来的慷慨陈词。

漆晨还是第一次见到邬蓝田有这么大的情绪表露，他机械地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呆楞了十几秒之后，他又把头埋进了双腿之间。

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无尽的羞耻感让他紧紧闭着双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又是无言的僵持了许久，打火机又开开关关好几次之后，邬蓝田站站起了身。

他走到漆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这只受伤以后独自窝起来舔舐伤口的小猫咪。

突然就心软了，刚才酝酿了很久的狠话也生生被自己咽了回去。

漆晨感觉到了邬蓝田站在自己身前，他稍微抬头，直直盯着邬蓝田一尘不染的皮鞋，视线想要继续上移，却又不敢再猖狂。

他视线平移，却也只敢看着邬蓝田的小腿，笔挺的西裤上有些不合时宜的褶皱和污渍，应该是刚才和自己拉扯的时候弄上去的。

漆晨突然意识到那污渍好像自己。此时此刻，他虽然强硬得想要把自己塞进邬蓝田得生活，他甚至不惜头破血流。可到最后，他好像还是一团谁都可以抚平得褶皱。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替邬蓝田拍打着裤子，想要捡起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

从邬蓝田得角度，他是看不到漆晨得这些小动作的。他只觉得当自己还沉浸在面对独自舔舐伤口得小猫的心软当中的时候，那只小猫又开始轻轻撕咬他的裤腿，仿佛在说：“可怜可怜我吧……”

他刚才想要做的伪装和想要说的狠话，也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两个人在一个瞬间同时想要丧失自己的坚持。

邬蓝田在跟自己的理智进行激烈的抗争。

理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刚刚18岁，他是那么干净、清澈和耀眼，他不应该和自己这种乱七八糟的烂人掺和在一起。

可是喜欢和想要拥有的本能却又在另一只耳朵怂恿着他，他也喜欢你，去试试，如果他早晚要跟男人谈，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至少你比他大，知道怎么保护他！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拿来保护他呢？

到底还是少年人更沉不住气。

漆晨在轻易给自己短暂的判了“死刑”之后率先站了起来，“蓝哥，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哈！”

刚才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漆晨是靠着柜子的，猛地一站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被邬蓝田逼到了墙角，但他已经退无可退，两个人只能面对面站着，距离近到有些暧昧。

邬蓝田只在极其短暂的愣神之后，就重新又被理智占领了大脑。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趁势拿起茶几上的烟盒，递给漆晨，后又跌回沙发上坐着。

漆晨抽出一根烟，后又想把烟盒递给邬蓝田，邬蓝田轻轻摇头，“不抽了，你留着吧。”

漆晨也没有客气，把烟盒小心翼翼装进自己工服口袋里，然后把手里的烟点着，坐进沙发里吸了起来。

“蓝哥，对不起……”漆晨没想好要再说什么，低下头，张嘴又道了一次歉。

邬蓝田没有说话，只眯着眼睛谢谢看着他。

“你说的很对，我现在的想法确实太幼稚了。在你看来，我可能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我怎么配得上你呢？我拿什么追你呢？我怎么给你幸福呢……”伴随着漆晨越来越深入的自我检讨，邬蓝田觉得事情好像又有一些跑偏了。

在漆晨更加坚定的表忠心之前，邬蓝田打断了他。

“漆晨，你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如果哥再年轻个五六岁，可能也就头脑一热跟你试试了，可是哥今年34了，感情虽然好，但却不能当饭吃，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选择爱情还是面包……”

听到这里，漆晨缓缓扭头看向邬蓝田。

突然的注视让邬蓝田停顿了几秒，他开始坦然的和漆晨对视，继续说：“你说你喜欢我，无非就是见色起意，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我脾气到底有多差，你喜欢的是你幻想中的我……”

“蓝哥，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你，好吗？”漆晨一整个侧过身体，目光坚定。

“呵呵，我怕吓到你……”邬蓝田苦笑一声，“烟再给我一根。”

“我不怕，蓝哥，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说不定，说不定我真的被吓到就只知难而退了呢……”漆晨边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烟盒，边顺势半蹲在邬蓝田腿边给他点烟。

邬蓝田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好看少年，后面的落地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正好给他镀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光圈，极其微弱，却让他晕眩。

他挑衅似地轻吐一口烟圈到漆晨的脸上，“呵呵，你小子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今天这件事，明天我会带你去摆平，之前我跟梅姐说咱俩的关系估计大家很快也就知道了，你走之前，咱俩就维持个表面关系吧。”邬蓝田不再看向漆晨，双眼没有什么焦点的对着前方说。

“哈哈哈，蓝哥，你是接受我了是吗？那我现在可以再亲你吗？”

“在我把你小胳膊掰碎之前，赶紧滚……”邬蓝田瞪了他一眼。

漆晨本就是趁火打劫在开玩笑，这个结果他已经很知足了，邬蓝田上面的答复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继续努力。

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出门之前，他小心翼翼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偷拍了一张邬蓝田在沙发上抽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