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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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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住窑子,说起来有些搞笑,洗刷完了吴邪就站在床前思考,听见张起灵洗完出来,转过身就说:“你有多余的被子吗?总不能挤一张床吧,你是老大我睡地板。”

“没有。”

张起灵人前人后还真的是两个样,挺会做戏的。吴邪腹诽着,看了看房间,能过夜的也就只剩下那张两人坐的沙发了。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了,自觉地走到沙发,躺下,膝盖以下部分都在外面。他也不指望张起灵会有主人家的意识,叫他睡床,自己睡沙发,毕竟他在学“之乎者也”的时候他们在学“妈了个逼”。这样一想,吴邪也就没计较的心思了。

“这里有网吗?”吴邪掏出手机开始搜网络。

“没有。”

搜到了几个,都需要密码,只好又收起来。

“也没电视吗?”

“嗯。”

吴邪只觉得自己嘴角开始发抽,这还是现代人吗?整一个原始森林的土人,不对,那么强壮的是野人才对。

九点不到,叫一个习惯晚睡的人睡觉是很痛苦的。吴邪映着外面照进来的霓虹灯瞪着天花板发呆,张起灵都这么早睡?难怪皮肤这么好,也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在他就没有其他活动了,按照平时……

等等这里可是窑子啊!要说活动,那也是床上的有氧运动。这么一想就更睡不着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侧头看了眼床上的张起灵,光线不亮只看到个轮廓,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睡着,空调口正对着自己,呼呼吹得头疼。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冷。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那边床上有点动静,然后灯亮了。他说:“你过来睡。”

吴邪蜷着身子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感觉自己被人推了推,睁开眼睛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个梦,张坤结婚了,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灯笼。新娘是个粉粉的小男生,张坤过来的时候身后带了大群兄弟,都穿着西装。王盟也在,一个劲地拍照,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没发现他。张坤叫他去拿喜糖给别人,还帮他挡酒,帮着送客人,可最后红包都没给一个,心里突然就憋屈上了。

眼前的人头晃着,晃得头晕,干脆又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又倒了下去,应该是在床上了,被子里还有热度,舒服得紧。

“怎么这么冷?”枕头边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背后就有热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按着本能转身就抱了上去。对方似乎说了句什么没听清楚,找了个舒服位置蹭了蹭,嘀咕了句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疼鼻子有点塞,张起灵已经不在这个屋里了。等刷完牙就看到张起灵买了东西进来。看手上拎着的大概又是粥,梦境和现实还没对上号,感觉耳边还是敲锣打鼓的声音,现在头还在疼。

“又是粥,你以后结婚也给你媳妇每天喝粥?”

那人看了他一眼,还是在床头柜那边,拿出一盒揭开盖子就喝了起来。吴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管人家媳妇干什么,还是一粉嫩的男孩。

“坤哥,我等下得去趟柳村。”吴邪吸了吸鼻子坐在床边也吃了起来。还别说,大锅煮的粥就是香。

“你去问拖把要辆车,下午早点回来,去见几个人。”

“哦,你们到底要干嘛?”

“问你三叔。”

很好,问题回到原点。吴邪看着张起灵碗里的白粥,真想在那里面下点什么药,问个清楚,配合了心里不舒服,不配合怕吴家出事。

“哎,也是,问了你也没用,蒙在鼓里的感觉你们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粥是热的,喝得脑门上和鼻尖上都出了点汗。吴邪没有抬头看张起灵,吃完就把盒子往垃圾桶里一丢,起身打算出门。

刚走到门口那头张起灵声音就响了起来。吴邪回头看他,他还是背对着他,手里端着那碗粥,说:“这里比你惨的人多的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邪愣了愣,没明白什么意思。出了门,过了马路,问拖把要了车钥匙。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我□□操。”那家伙的意思大概是你别给我矫情,要说惨这里没有谁不比他惨的,拐着弯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大多都这样,遇到坎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最惨的那个。他也没这么憋屈过,被三叔和他们不明原因地牵着鼻子走。昨天那梦遗留下来的心情现在还在,按着平时他也不会对个刚认识的人抱怨。

这里是算得上热闹的地方,吴邪看了看周围,没看见粥铺,只有那种连锁的包子店。他有印象那种地方只卖袋装豆浆不卖粥,也不知道张起灵是哪里买的。出了汗精神就好了很多,鼻子不塞头也不疼,回想起来,其实张起灵这个人还是蛮厚道的,特意给自己买的也说不定。

吴邪叹了口气摸了把自己鼻尖上的汗珠,握着方向盘倒车。拖把真给力,给了辆有点年头的破金杯,没有后视摄像头,全手动,发动起来会有自己在开拖拉机的错觉。发动机声音就别说了,一溜过去冒着黑烟。

张起灵在窑子里端着粥发呆。吴邪刚那个样子他就没忍住,可那种情绪是怎么来的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人对事向来不是那么冲动的。昨天晚上见他冷成那样抱怀里,听他嘀咕“给你挡酒连个红包都没有”,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平,或许是难得有一个要操心和亲近的人吧,就不自觉地投入点感情。当人有感情的时候,什么行为都可以说得通。

进了村,问了人找到村大队,说了自己名字就有人来楼下接他。这个地方离市区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看得出来大部分人还是靠农活养活,车开过来的时候路两边都是农田。他算是在H市长大的却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想来也是,平时没事谁会往这种地方跑,要玩也是找景区玩。

村大队明显有点旧,几个矮房旁边建了个看上去比较新的房子,两层的,旁边是露天的楼梯。上去被领进一扇门,铁皮的防盗门,里面马上有人迎了出来,都还没等吴邪反应过来就被握住了手。一个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皮肤有点黑的人,手很粗糙是劳作人特有的,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哎呦,啊拉领导来了,真年轻哦。”

他一边说一边从旁边老式的铁皮柜子里拿东西,应该是资料。嘴里一直说个没停,大概是说这里不富裕,上头也不管,要拆迁了也没个能说话的人,上头就让他们签字其他都不管,说是拆迁房子还没造好就让签字,房子怎么样质量好不好都不知道。

吴邪看了看这个房间,一张旧式的桌子,上了层黄色的漆,涂得不怎么均匀,还能看到里层的黑色木质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桌上东西倒是放得整齐,一个不锈钢大杯子,几个文件夹,还有些用牛皮纸大信封包起来的资料。

“来来,领导,我和你讲一下。”

吴邪不知道这个人年纪到底多少,就说:“师傅,你叫我吴邪吧。”

那人也不客气,马上改口说:“吴邪同志哦,这个你先拿去看下啦,特别要注意的是这几家,也就是我们这里主要的扶贫对象。我们在这里当书记这么多年,对他们熟悉得很,你有不知道的来问我好了。”

那人又在桌上拿了一叠文件说:“闹,你这里签了字就是我们的大队长了。”大概是觉得吴邪看上去面善又年轻,这个人胆子就大了起来继续说:“你是不知道,一个村子看上去简单,其实很难管的啦,你一个小年轻也不知道行不行。”

说完瞥了眼看文件的吴邪,吴邪也瞄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没表面上看的那么老实。一个书记,村长没有,什么都他说了算。听说过的贪官多了去了,书记又是拿实权的,村子不算太偏却不富裕,路都是坑洼的。H市某种程度来讲城市建设还是蛮注意的,钱不是被贪了还能是什么,这么看来自己就是那个程咬金了。

签了字,算是生效了,等书记把这个送到镇政府里自己就算是上任了。每个人在小时候都会被问,你以后长大了要做什么?吴邪的回答是做警察,大概每个男孩子的心里都有个警察梦。事实证明,梦想终究是梦想,现实总是扼杀梦想的最好温床。

唠叨了半天,见这个小年轻没有多大反应,书记就说:“我带你去看看那几个要扶贫的人家吧。”

对于这种事情吴邪本身没什么兴趣,或许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想着就想起窑子里张起灵的背影,端着粥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事情大概是真的很要紧吧,那就把样子做做足。

“好的,那麻烦陈书记了。”

出门的时候将近中午,天空却暗了下来,闷得很,雷雨将至的前奏。衬着背后黑漆漆的村大队,吴邪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错觉,现在背后要再来个闪电就更应景了。

先是来到一孤寡老人家里,是个矮房。门口堆满了柴和稻草,房子里面很黑,只有屋后面的墙上嵌了个窗户,还没地砖大。地上是水泥地,里面还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一口现在不常见的土灶头冒着烟,老人就在灶头后面塞着柴火,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大娘啊……”陈书记谄媚地笑起来,跟叫孩子似的叫了那老人。

屋里很黑,灶头后面火光只照亮了那大娘的脸。听到声音就抬起头,眼珠子浑浊没有什么焦距,目光从陈书记那边转到吴邪身上时却亮了起来。大娘蹭地站了起来,无视陈书记伸出去要搀扶的手,手脚灵活地走到吴邪面前,抓着吴邪的手说:“二狗子,你回来了!”

陈书记维持着手伸出去的动作,吴邪被大娘抓着手,两人都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动作,手机铃声响起才算回过神。那大娘手还抓着,眼睛里眼屎夹着眼泪那叫一个可怜,她抹了把鼻涕眼泪往裤子上擦了擦就继续握上吴邪的手,叫着“二狗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挺喜感的画面,吴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吃饭时解雨臣说的话,像张坤那种人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或许他也能长命百岁,到那个年纪已经打不动杀不动了,还有人跟着给他使唤?不要说太多年,三年就能够换上一代新鲜血液,那时候该是没人记得他了。他要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么个孤家寡人呢?或许连眼前这个老人都不如,人还有个二狗子可以惦记,他该惦记什么?哪天会不会散发一股恶臭,蛆爬满一身了都没人发现?

掏出手机一看,不认识的号码,八成是推销的,那种房产推销的话务员小姐能和你说半个多小时不带歇气的,就掐了。

那大娘看着他,说:“二狗子吃饭了吗?娘给你做了饭。”说完就去找碗。

“嗨,大娘,他不是你家……”

吴邪扯了扯那书记的衣服,叫他别说,自己应了声说:“娘,你别忙活,刚吃了来的,您吃。我现在当村长了,你儿子出息了,会常来看您。”

大娘布满皱纹的脸上明显能看到喜悦,不知道是儿子出息了还是能常来看她,眼睛看上去都没那么浑浊了。

吴邪看过资料,这大娘的儿子已经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是车祸。当时施工队那种运输的大货车在转弯的时候,尾巴扫到二狗子,后脑勺给磕进去了一大坑,医生说没得救了送回家等着办后事。当时计划生育,农村第一胎是儿子的就不能再生第二胎了。丈夫是做生意的,在儿子死后没多久,有天天还没亮起床去河边洗刷,一脚踩空给淹死了。双重打击下,大娘就有点神叨叨的,一天到晚自言自语。

腿麻了下,提示音是短信。吴邪拿了出来,还是那号码,就一个字:“接”。没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

吴邪说了句你好,对方直接问是不是还在柳村,是张坤的声音。

“那我过来,等下直接过去。”

早上相处得并不算愉快,也不知道张坤是怎么想的,其实完全可以打电话叫他快点。和大娘说了句要去忙了,意外地大娘并没有缠,就说了下次来要吃什么就和她说她做给他吃,吴邪应了。

这场雷雨估计会下得挺狠,天黑得跟晚上似的,远处几声闷雷,看样子是快了。

第二家是一寡妇,姓秦,三十几岁,在这个村子十年了。其实她还年轻,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可人偏不,就是要拿扶助金。名声不太好,一个寡妇和很多男人有瓜葛,村子里基本上没有女人看到她会喜欢的,有时候还和人家吵架。

楼上灯亮着,陈书记在楼下喊了几声,没一会楼下的灯也亮了。开了门,头发散散披在后面,还带点凌乱,穿了件吊带睡衣,白净的肉,还有那事业线,惨白灯光下照着特别诡异,旁边的陈书记吞了吞口水。还别说,这个叫秦海婷的寡妇确实好看,大眼睛泛着桃花,笑起来还有梨涡。

见陈书记已经愣住没了反应,吴邪只能勉强咳了声道明来意。

“呦,原来是新来的村长啊,还挺俊啊。”那女的越说身子靠得越近,吴邪只觉得背后毛都要炸了。别说被勾引,只觉得她像条蛇,冰冰凉地往你身上缠,滑腻腻地往你身上贴,只有拔腿跑的冲动。

“那个,秦小姐……”

“呵呵,呦,还小姐了,来了解情况的还是来抓奸的?还别说,楼上还真有一个,要不上去看看?”

她进一步吴邪就退一步,刚进门的人又被推到了门口。那女的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说政府补贴就那么点,肯定是被他们贪污了,说什么挖民脂民膏不得好死之类。突然眼前一白,轰隆一声巨响,雨就像泼下来的水劈头盖脸往头上倒,衣服没一会就被打湿了。那女的还在骂,偶尔几个闪电下来,只看到惨白的皮肤,血红的嘴巴不停张开合拢,像极了吐着信子的蛇。

吴邪没见过女人撒泼的样子,还懵在那。陈书记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也不来拆劝。想起爷爷那句话,可怕的不是鬼神,是人心。大概是雨被淋的,阵阵发冷,自己就像陷入了个巨大的漩涡,转啊转的,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不会吵架,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在他面前吵过。小时候是没人吵,长大了是没人敢和他吵。再说对手是个女人,就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周围黑压压的房子都亮着灯,邻居都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天比刚才亮了点,可还是看不清楚。吴邪感觉自己就像个孤独的刺客,奉命去追杀,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也不知道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对手。

说秦海婷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和前面的大娘不同,这是一种真正的可恨。恶毒,狡诈,眼底泛红的贪婪。而陈书记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雨点还是很大,头上却多了把伞,耳边不轻不重传来了句:“够了。”

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不轻不重却堵着难受的海绵,原来即使真的认识了这个人,心里还是会像五年前听说这个人时那样,觉得他是无坚不摧的存在,让人安心。吴邪转过头,发自肺腑地说:“坤哥,老子我大概要得好几年的恐女症了。”

那人没有看他,也没说什么。

对面那女的脸色变了变,表情也变了变,张了张嘴轻轻喊了句:“坤哥。”

张起灵点了点头,伞大部分撑在吴邪那边,湿了半边的胳膊,直往下淌水。他说:“吴邪是我这边的人。”

那女的惨白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吴邪,反应过来后就点了点头,换了副表情,有几分诚意,说:“刚真是不好意思。”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越下越大,发了疯似地往地上砸,伞下倒是一片安宁。走出了点路,陈书记也跟了上来,示意人往边上的道拐。

“秦海婷你认识?”

“她丈夫死后来讨过生活。”

不管是狰狞面具下的哭泣,还是哭泣面具下的贪婪,只不过是为了生活。不争不抢,用自己的身体养活自己,不能说是错,只是道德线上挣扎着的一只蚂蚱。脆弱而又无力。

第三家说是两个退伍的老军人,两个都是孤寡老人,以兄弟相称,家人都死在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住的是个平房,和村里的医疗站并排建着,吃饭的桌子就在门边,大概是想蹭点凉意。进去的时候老人们正在吃饭,一个给另一个夹着菜,嘴里嘀咕着,应该是多吃点你喜欢吃的之类。

“三位是?”见有人来就放下饭碗,其中一老人站了起来,很老了,看上去八十多了,身上的皮都松弛得挂了下来。穿了件白色的老人经常穿着的那种汗衫,干瘪的身体使得那件衣服松松垮垮的,裤子是那种大裤衩,腰上扎了个绳子。

“呵呵,袁老打扰了,这位是我们新上任的村长,过来认识认识你们俩。”

袁老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瞥了眼陈书记,又看着吴邪,说:“这么小年纪?办得好事吗?”

后面那老人拉了拉他手,看上去脾气比这个袁老要好很多,看着吴邪满头满脸的水说:“你看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来看我们,不错了,比以前的都强。都湿成这样了,快进屋,我去拿件干净的衣服。”

“拿什么拿,人看得上你那些衣服吗?”

那老人扯了下袁老的手:“倔病又犯了是不是?”

这样一说那袁老倒是笑了起来,说:“我就爱看你这样,舒坦,哈哈。”

这动静明显不是兄弟间的对话,更像是两口子,袁老看那老人的眼神大概就能说明情况。

“呵呵,袁老和韩老真是百年如一日啊!但也稍微收敛点,别把小年轻给吓坏了。这村东边有那寡妇,中间有那神叨叨的大娘,西边有你们两同志,真是够精彩的。村子名声反正也没有了,就别把新来的村长给吓跑了。”

“你给我滚!”袁老脾气不太好,声音不像这个年纪,还很洪亮。

“哎呦,吴村长,我先走了。在这里呆一秒钟都觉得恶心,两个男人当夫妻,恶心巴拉的。”

这种地方不算落后却也说不上开化,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当提起那些,一般还是麻木,因为和自己没有关系不接触,所以也没所谓。但是当生活中出现的时候,就觉得是异类,会排斥和攻击。陈书记毫不掩饰的态度大概和村里其他人差不多,能理解和接受的人也不会太靠近,怕被“牵连”。

“你们怎么还不走?”

“袁老你先消消气,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有什么好了解的,我们这些被国家遗忘的人就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们是夫妻怎么了,我们这辈子就这样过了,犯着谁了!”

吴邪这会倒是不恼,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总比那些面和心不和或者为了孩子勉强维系家庭的人好太多了。吴邪抹了把脸上的水,看了眼张起灵,那人背对着他们看着微微泛亮的远方,心里某个东西被轻轻戳了一下。

吴邪笑着说:“我觉得你们这样也挺好,要是有这样一份感情,对方和自己一样坚定,这辈子我也知足了。”

袁老哼了声就往屋里走,门没关,吴邪也就自觉地踏了进去。进了门又转头去看张起灵,他还维持着那个动作。转了个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张起灵的感受,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又或许自己骂过他变态,就像陈书记一样。

“喂,进屋吧,外边雨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没搭理他的意思。

见他不理换在平时他也就不管了,爱干嘛干嘛。可现在却不,或许是有点愧疚,又或许是那个背影。吴邪去拉他胳膊,边拉边说:“反正在外面也是等,进去听听吧。”

看着满头满脸都是水的吴邪,张起灵也只能随他去了。

进门就看到韩老把衣服拿出来,叠得很整齐,都像是新的。房子也打扫得很干净,在外面看不清,到了里面才发现他们这是单间,做饭睡觉都在一间,角落里放了几个脱了漆的老式箱子。

“赶紧换上吧。”

只有一个房间意味着也不能找个地方换衣服,吴邪本身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这会为了让老人心里没有芥蒂也就痛快地脱了。短袖倒是短袖,手感有点硬,长度显得有些不太够,看得出来是那个年代的东西。裤子倒是差不多,只是内裤还有点湿,裹在身上有点不太舒服,他也没好意思说,总不能让老人家弄个裤头来。

衣服上的折痕很深,怎么也抚不平,还有股樟脑丸的味道,应该是被很仔细地保存着。

“呵呵,还真有点小韩当年的风范。”老人握了握老伴的手,难得在他们面前露了笑脸, “不过没我家小韩帅气,那会他往田边一站,多的是姑娘偷看他。我俩也是在那地里认识的,帮人民做农活呢。”

吴邪在他们床边坐了下来,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两老人也笑了起来,说:“那袁老你怎么追的,那么多姑娘怎么就轮到你这个糙汉子了?”

大概所有的老人都喜欢讲自己的过去,又或许这样的一段往事真的不知道该和谁分享,这么一说袁老就聊开了。

“那时候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爱情,电视里演的也太矫情了,你说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谁还讲究这个。最开始我们都认为彼此是战友的情分,直到有一天我娘给我谈了个姑娘,隔壁村的十六岁,长得挺水灵,在外面打仗,家里人总希望能留个后什么的。结果那天晚上没找着小韩,我不放心啊,就去找,结果看到他在番薯地里哭,说什么我要找别人了,他心就没着落了。”

老人说着就叹了口气,韩老在旁边抓着他的手,眼里带着笑。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他也觉得安心,因为袁老在,心里有着落。就算这么一个十几平方的房间,也觉得是落脚的地方。

“后来怎么样了?”意外提问的是张起灵,“不会很顺利吧。”

“是不顺利,可不顺利的不是因为人们的眼光,是当时国破家亡的时代。我没答应我娘,这个也是我一辈子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地方,却也不后悔。看着小韩的眼泪,我心里就跟针扎似的,一阵阵犯疼。后来打仗了,我们有十多年没有见面,我以为他死了,他以为我死了。我就在那片被烧焦了的番薯地里弄个屋子,住了下路。结果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他来了,我们过着日子,一过就过到现在了。”

袁老指了指窗外,外面雨还下着,却已经亮堂了很多。他们房子在路边,路的另一边是条河,河的对岸是一片田地。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曾经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上了车,是张起灵的那辆。那辆破金杯让其他人开回去,吴邪没意见,只是车里气氛一直很凝重。虽然张起灵私下也不是个会闹气氛的人,可现在和之前又有些不同。

“先回去趟吧,换个衣服。裤子还湿着,捂着该孵出鸟了。”故意说些搞气氛的话,可对方明显没有搭理的意思,只是嗯了声然后把方向盘打了过去。

天已经全亮了起来,依然是灼人的太阳,路上湿漉漉的一片在这样的温度下有些泛着潮气的温热拥了上来。下午时分,车里电台说的放的都是轻松让人能睡着的语调和曲子,身子一回暖就有些睡意。

“你来了好像都在着凉。”是张起灵开的头。很难想象他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平缓依然没有语调,却藏了点细细的温柔,说不清楚,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没能力照顾好身边的人,又怎么去苛求一份永恒。

“好像是,大夏天的着凉让你笑话了。没事,我身体好,这么着都没生病。你该不会觉得照顾人很麻烦,在想办法把我咔嚓了吧。其实你特别好,早上买的粥也特别好喝……我就特别爱着凉……”我操,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电台里女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音乐响了起来,一听前奏吴邪就知道是什么歌。那会512地震,学校组织捐款,大家围成一个心包裹着5.12字样的蜡烛,手牵着手唱《我们这里还有鱼》。这其实是为台湾地震写的一首歌,鱼象征希望和自由。当时地震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都觉得没有希望了,用自杀来寻找一条出路。

歌里说,盖间平房,忘掉哀伤,不会摇晃,不再心慌,当黑夜过去总会有阳光。或许是故事影响太过深远,莫名的契机,莫名地觉得适合旁边这个人。经历过了才会觉得平静简单的生活有多可贵,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可这个人才二十出头就血洗虎头帮,别说第一次杀人,他第一次看杀人都差点崩溃。

“昨天梦到你结婚了,新娘是个挺白嫩的男孩,看上去应该挺会照顾人挺听话的……你喜欢怎么样的……你是不是挺羡慕袁老他们……”

“……”

“我好像有点明白胖子那个老妈子为什么叫你找伴了。”

“……”

“你可以说说你喜欢的,我觉得解雨臣那边可能有资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可他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张起灵踩了刹车,转头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不轻不重地说:“别用你的同情心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叩开保险带,开了解锁,看了眼愣着的吴邪,“到了,下车。”

不是窑子,是个商店。张起灵推了吴邪一把,叫他进去挑。刚才这样一闹,吴邪的脸也黑了下来。不能说里面没有同情的成分,只是除了那些,还有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在里面,被这样说了心里很难受。

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拉近了点距离,至少在秦海婷那边,他能感受到对方是护着他的。实际上不过是对人质的保护,大概在张起灵心里,是看不惯他这种大少爷的吧。

“你会宰了我吗?”

“不会。”

“是因为和三叔合作,所以不能动我?”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推开商店的门,两个人走了进去。吴邪走到他面前,面对着他倒着走,看了看周围,脸上一下子没有了之前的灰心,笑着对上张起灵又说:“我要是打你要是骂你,你会怎么做?”

张起灵没有理会他。其实被一个小毛孩戳中心思不是件高兴的事,至少是尴尬的,他也不想和人分享。那孩子同情的眼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似乎是被看穿了那个体无完肤的自己。

“坤哥,要是你动了我会怎么样?”吴邪继续那样子笑着看张起灵。

“只不过是计划取消。”

“要是我被你弄死了呢?”

“你不会死。”

“哦~”

吴邪突然停了下来,说:“你别觉得人对你好是因为同情你,你有什么好同情的,下面小弟一大帮,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连我三叔都巴结你靠着你,我他妈有同情心还不如同情那个秦海婷去。对,我可能是有点同情你,我看到你失落时候的怂样就应该把你的脸往我膝盖上磕,能磕出点颜色更好,就不应该说些安慰你的话。他妈你多没良心你知道么,我帮你送客挡酒连个红包都没给我,你说你还是人么,你就是一乌龟王八蛋!”

这纯属是发泄。

吴邪说完转身拔腿就跑,走进大厅已经有很多人在逛街了,吴邪绕过几个人,心虚地拍了拍胸口,说到最后对方那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演张飞都不用抹粉。

拐进一个安全出口,躲在门背后屏气观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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