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各凭本事

许涛的出现让许瑞文跟冯兰立刻收声，转身朝他看过去。

而许平章就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

许涛从楼梯上走下来，对于刚刚几人的吵闹不再追问，而是上下扫了一眼许瑞文，然后说了句：“干点有用的。”

之后就越过他不再理会，坐到了许平章对面的沙发里。

许平章平静地迎上对方的视线，淡淡打了个招呼：“晚上好，许董。”

就见许涛微微皱眉却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直接问他来意：“有事？”

“陪大哥过来。”

“凯泽？”许涛的表情有点惊讶，转头问看向冯兰，似乎在问对方人在哪，或者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诗瑶睡着了，凯泽送她去房间了。”

冯兰的解释似乎让许涛更疑惑了，“你说什么呢？”

许平章微微眯起眼，看许涛这反应是不知道冯兰母女给凯泽下咒的事？不然他不至于对凯泽送许诗瑶回来的事表现得这么惊讶。

“诗瑶跟凯泽回程家吃饭，应该是回来的路上睡着了，凯泽不想吵醒她就送她回房间了。”冯兰柔声解释着，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许平章没想到冯兰居然直接替他们圆上了许诗瑶昏睡的原因。

他仔细打量着冯兰，见她说到“睡着了”的时候眼神闪烁，像是心虚遮掩的样子。她这是怀疑许诗瑶自己装睡故意让程凯泽送她回房间？

许平章想起冯兰刚刚让程凯泽送人上楼时的态度，估计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再看许涛的表情，显然也是看穿了冯兰的心思，他语带深意地问：“诗瑶跟凯泽去程家吃饭？”

短短几个字，许平章确认他即使之前不清楚冯兰母女做了什么，但现在也差不多知道了。就算不了解细节，但是从他的语气看是已经断定她们使了什么手段。

而冯兰被这么一问，只是讪笑着小声说：“年轻人嘛……”

许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点头说：“凯泽确实不错。”

然后又转回来对许平章说：“正好有事找你，跟我上书房吧。”说着就要起身。

许平章闻言心里一突，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许涛现在去书房的，楼上常乐跟凯泽还忙活着呢。

于是他不仅没跟着许涛站起来，反而向后靠进了沙发里，“就在这说吧。”

他想着许涛肯定是要跟他谈小叔股权的事，如果他非要去楼上书房，自己就把许瑞文买凶的事拿出来拖时间。

想好了怎么应对，许平章虽然担心常乐那边的情况，心里却还是稳得住的。

可许涛却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许涛没有坚持上楼，而是又坐了回去。说的也不是许灏股份的事，而是提起了许平章最近的情况。

“我听说你在分公司干得不错？”

许平章没想到许涛会提起这个话题，一时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

而许涛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答话，继续说着：“医院跟福利院，两个项目很好。”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许平章的态度，而只是客观评价了一下他最近的工作成果。然后就像是一个跟手下高管开会一样，问起了许平章下一步的计划。

许平章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把他当爹来，显然他也没把自己当儿子。

许涛此时是以董事长的身份坐在这里跟他说话。

但这让他更加疑惑了。

自己不过许氏旗下一间小分公司的经理，负责的业务有重要到需要董事长亲自过问的程度吗？

还是……他没有回话，而是定定看着许涛，想从对方的表情里验证自己的猜测。

而许涛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点着头说：“你也是时候该接触一下集团管理的事了。”

他这话一出，客厅里另外三人齐齐变了神色。

“爸！”许瑞文直接叫出声来，又被冯兰拉住，阻止了后面的话。

要是许平章还只是略感惊讶，那么许瑞文和冯兰则直接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就让他们强行压了下去，但还是被一只注意着他们状态的许平章捕捉到了。

不过是让他开始接触集团事务，值得这么如临大敌吗？

许平章心下疑惑，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看着许涛问：“你想做什么？”语气里有警惕也有试探，“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他可不会相信许涛只是看到了他的能力就想让他参与集团管理那么简单。

许平章这两句话说得很不客气，甚至拿出手机来在上面点来点去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许涛却完全不介意他的态度，而是提起了一个人，“王钊把你安排进来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

说着，他看了一眼还站在冯兰身边，脸上难掩焦躁之色的许瑞文，皱了皱眉，示意对方到许平章身边坐下，“过来。”

许平章注意到许瑞文似乎轻轻抖了一下，然后立刻整理表情，走到他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腰杆挺直。

与斜靠在沙发里的他相比，姿势算得上很端正了。

许平章仍然半靠着，没有一点要端正态度的意思。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让许涛认可。

不过，不管他的态度有多敷衍和抗拒，许涛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出自己的安排：“明年年终集团总部会空出一个位置，你们两个各凭本事。”

“爸！”许瑞文明显很抗拒这个安排，正想提出理由反对，却被许涛一句话堵了回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许涛神色平淡，完全不见任何生气的迹象，但是许瑞文却立刻闭嘴低头。

这是知道许瑞文在公司不务正业？还是知道他买凶杀人？许平章用余光注意着许瑞文跟许涛各自的神情，手却仍在手机上随意地划来点去，一副被手机信息吸引了的样子。

常乐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冯兰不住在他妈妈原来的房间里，那应该是住在许涛卧房另一侧的房间。

想到这里他目光扫兴许涛，却正好跟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撞在一起。

许平章平静地与许涛对视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没有慌张也没有不自在。

观察、审视、评估，是许平章在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读到的。

许涛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许涛说的事上。

各凭本事……什么样的本事？怎么个凭法？是像许瑞文这样买凶杀人除掉竞争对手的本事？还是凭着程家的力量青云直上的本事？

许平章一直知道许涛是没把自己当儿子的，但以往听人提起许家的事，总觉得他对于许瑞文和许诗瑶兄妹还是疼爱有加的。

然而，现在看来，许瑞文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比自己重要多少。

突然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常乐又来信息了。【指纹】

许平章看了眼一直没说话，但是神色却逐渐变暗的冯兰，她现在面上有掩饰不住的焦虑担忧，完全不见刚进门时的笑意。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摸索中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符纸握在掌心，用力捏了一下。

许平章感到自己手心瞬间一热，符纸就像化成了一捧热沙，顺着他指缝流泻而出，只在掌心留下一个略带余温的印记。

常乐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许平章一边回想着常乐教他的步骤，一边分出心神来应对眼前的情况。

许涛应该是知道许瑞文买凶杀人，而且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他对许瑞文失望的地方应该是，他都买凶杀人了居然没成功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而对于自己，许平章把自己代入许涛的思维，应该是觉得他能够躲过暗杀的同时抓住许瑞文的小辫子做得不错……

对于许涛来说，坐在他对面的这两个并不是儿子，而是两只他饲养的野兽，需要通过撕咬和拼杀决出胜负。

手段不重要，他只要最终结果，二者存一。

许平章突然笑了，说了声好。算是对刚刚许涛提出的“各凭本事”的竞争计划的回应。

他往旁边歪了下身子，拍拍许瑞文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但是口中却颇带讽刺味道地说了句：“谢啦。”

明白地表达了幸灾乐祸的意思，多亏对方把买凶杀人这个把柄送上门才让他得到了机会。

许瑞文咬牙瞪着他，但顾虑着许涛在场，根本不敢发作。

而许平章算准了他的反应，并没有准备见好就收，而是略微做作地用手掌摸了下桌上尚存余温的茶壶，然后起身提着茶壶走到了冯兰面前。

“冯阿姨，茶有点凉了，劳烦您换壶新的吧。”说着抓起冯兰的手，把个茶壶整个放在她手里捧好。

他叫着阿姨，但是那语气却不像是对这父亲的续弦妻子自己的继母，而是家里雇佣的保姆阿姨似的。

然后转身对着被他的动作气得目眦欲裂的许瑞文和面无表情的许涛展开一个假兮兮的礼貌微笑。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能不能劳烦冯阿姨叫凯泽下来啊？”他再次故意使唤起冯兰。

“许平章你什么意思！”许瑞文立刻站起来高声呵斥。

“平章？”与他几乎同时出声的还有从楼梯上往下走的程凯泽。

他神色中略带尴尬和焦急，任谁都能看出他是故意插话打断。

快速走下楼梯来到许平章身边，程凯泽拉住他的手臂暗暗用力。然后转头对许涛打招呼，“许董，不好意思打扰了。”

也不说自己是过来做什么，也没有提起许诗瑶，只是笑容里除了替自己表弟的行为感到略微抱歉的意思外，还带了点别的“不好意思”。

然后转向冯兰笑着说：“许夫人，平章晚上喝了点酒，您别介意。”

说完又对许瑞文点了点头，许平章直接冷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程凯泽直接忽略他，说起告辞的寒暄话来，礼貌周全的样子让许平章又忍不住啧了一声，直到被程凯泽推着出了门又坐进车里，他的表情才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常乐早已等在车内，待他们关上车门就立刻启车离开，出了许宅大门后马上加速。

时间很紧急，耽误不得。

“看紧了，”常乐趁着红灯扔给许平章一张符纸，“如果发现他瞳孔变色立刻贴上。”

许平章拿着符纸跟程凯泽对视一眼，有点为难地问：“不能现在贴吗？”

一直注意程凯泽的瞳孔就需要二人保持眼对眼的状态……想想都尴尬。

“不能。”常乐干脆地拒绝。

许平章叹气，皱着脸跟同样满脸别扭的程凯泽眼对眼，仔细注意着他瞳孔的颜色。

这尴尬又无奈的状况让他刚刚在许家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被冲淡了不少，专注在程凯泽状态上的时候也无暇细想刚刚因为许涛态度而产生的疑问。

许平章突然意识到，好像每次他因为许家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都会被常乐误打误撞地冲散……

“坐稳！”常乐突然高声说，然后许平整个人就因为突然加速的惯性撞到了靠背上。

“怎么了？”

“有东西追上来了。”常乐声音紧绷。